萌龍過江

第21章 ：

鳳梧臉色沉了沉，他仔細一想，先讓門衛放他們進來，順便吩咐說：“你去通知苦長老，說這裏有幾個人要招呼。”

門衛一聽苦長老，臉色都變了。那不是專門負責刑罰的長老嗎？

此人擅長拷問、執法，為人冷酷無情。

鳳英奇一家什麽都不知道，還以為自己說服了鳳梧，正喜滋滋，準備上前跟鳳梧套套近乎。

“我的親生父母是誰？”鳳梧不想跟他多說，只想知道這個問題。

鳳英奇略一思考，他說：“我們也不知道你的親生父母是說，當時是在路上撿到你的，我們看你可憐，就帶回了家養。”

“是嗎？”鳳梧狐疑地看着他，有點不太相信，鳳英奇是這麽好心的人？

後面的子女卻猶豫了，他兒子鳳曉晨小心拉扯鳳英奇的袖子：“爸，到底是怎麽回事？一會兒是親生的，一會兒是撿到的，到底哪句才靠譜？”

要說是親生的，連他們兄妹倆都不相信，光是看外表，鳳梧跟他們家任何一個人都不像。

“問這麽多幹什麽，他就是你們大哥。”鳳英奇剛說完，一個小厮模樣的少年過來：“各位客人，苦長老來了。”

……

傍晚時分，苦長老來到鳳梧的院落。院裏有一顆大楓樹，冬天一到全枯成了樹杈。鳳梧抱着龍三坐在院裏，他們前面擺着一個炭爐。

“什麽情況？”

“招了。”

鳳英奇終于肯說，鳳梧确實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原話是這樣的：“二十年前的雪天，我們遇到一個男人，他自稱是鳳家人，想把孩子交給我們照顧。我們當時窮， 照顧不起孩子，就問他要了點錢。然後問他幾時來帶孩子走，他說明年春天。誰知道他一走就是三年，他給的錢早就給孩子花完了，我們當然不想再帶孩子。”

所以鳳曉晨出生後，日子過得緊巴巴，鳳英奇在鳳梧身上打了主意，要拿他去本家換錢。

“那個男人叫什麽名字？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鳳梧看着苦長老。

“沒有。”苦長老搖搖頭，什麽都沒有。

“那就算了。”鳳梧想了想說：“叫他們老實回憶，把那個男人的畫像給我畫出來。”

“好。”苦長老受到了指示，又去了拷問。

沉默良久：“龍寶，你說我的父母，還在不在世上？”鳳梧看着懷中稚子，一副無憂無慮。他不禁想象，這孩子的父母又是誰？

不管是誰，一定是人中龍鳳。

“咿……？”小龍眨眨眼，然後他對鳳梧搖搖頭。龍三是水中之龍，能上天入地，但是他不會掐算。看不出鳳梧的命運，更看不出他的父母還在不在世。

“也罷，反正我沒見過他們，誰知道他們是好是壞？”鳳梧為人自私自利，心狠手辣。他心氣又高一聽說親生父母也曾抛棄自己，瞬間對他們的印象就不好：“倒是你這娃兒，我現在對你千好萬好，你長大以後可不許辜負我。”

“唔。”小龍取下嘴裏的奶嘴，用他濕漉漉的嘴巴，吧唧一口印在鳳梧下巴上。鳳梧挺驚訝的，這是小龍第一次這樣做。也許最近親子節目看多了，龍三學會了這舉動。

“不許做白眼狼，否則我就斷了你的奶，斷了你的糖！”鳳梧想來想去，也只能說出這樣的狠話，順便，狠狠地親他一二三四五六口。

小龍龇牙咧嘴，露出兩顆飽滿的牙齒。鳳梧一看，旁邊有兩顆小牙尖冒了出來，他開心地笑了出來：“你小子又長了牙。”

可不是麽，龍三現在是牙尖嘴利。給他吃的奶嘴，一天報廢一個。有時候抓住鳳梧的手指，啊嗚就是一口，會出血的那種，小龍喜歡得不得了。

鳳梧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受傷了還是沒受傷，因為每次抽出來就是完好的。

又過了一夜，鳳梧拿到了鳳英奇描述出來的畫像。他怎麽看怎麽覺得，這畫像就是自己。難道鳳英奇害怕挨打，随便敷衍畫師？

“家主，他只見過你一面，對你的印象不深。”苦長老提醒一句。

這倒是的，所以鳳梧不再追問，他對苦長老說：“今天下午，你打發他們回去。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那幾個人心虛害怕，倒也好打發，沒有多滞留就走了。

苦長老回來彙報，鳳梧聽了以後不作表示，只揮揮手讓苦長老去了。他現在天天窩在小院裏，雖然當了家主，但一切和從前沒有區別。

又過了兩日，鳳梧被長老們請去挑選族中出色的人選，要是能挑出來，這個一月就能帶出去走走。可惜一整天下來，并沒有出現讓人眼前一亮的人物。

最後有個會彈琴的姑娘，各位長老都覺得不錯，詢問鳳梧的意思？

那姑娘确實不錯，鳳梧都準備點頭了來着。突然龍三往他懷裏一撲，卻是把臉埋了起來，吓了鳳梧一跳。連忙伸手挖出他的小臉蛋，皺着眉頭問問：“怎麽了？”一臉的慫包子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見了鬼。

“……”龍三就是不看那姑娘，繼續往鳳梧懷裏鑽。

“家族，您看怎麽決定？”那姑娘一曲彈完了，長老們追問道。

鳳梧看了看臺上的姑娘，年輕漂亮，猶如一朵出水芙蓉，十分适合代表本家出去亮相。不是說她長得好看，而是這女子有一身氣質，符合鳳梧對鳳氏子弟的要求。

不過，他搖頭說：“我看龍寶不是很喜歡她，還是算了。”

鳳梧就說：“既然龍寶不喜歡她，就算了。”

對他答案很期待的各位長老，面色變了變，然後不解說：“龍寶喜不喜歡她，有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龍寶不喜歡就不行。”鳳梧不想多言，直接讓人宣布了結果。

“哎哎哎，別，先待定吧，家主。”長老努力争取待定，因為他們不知道，接下來會出現什麽樣的人。

鳳梧考慮了片刻，點了點。

這場選如兒戲般的拔會進行了一整天。十一位長老陪着鳳梧一路看下來，臉色叫一個難看。偌大的鳳氏，就沒有找出一個拔尖拔尖的人兒。

“之前那個彈琴的姑娘，要不就選了她吧？”大會過後，幾個長老碰頭商量。

“這得問家主的意思。”凜長老嘆了口氣，手中的煙杆在手裏摩挲。

扇長老疑惑說：“小龍寶怎麽就不喜歡人家姑娘，他這個年紀的娃兒，難道不是應該想媽媽？”

“誰知道。”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凜長老敲敲煙鬥說：“我去探探家主的口風。”

“好，你去吧，有什麽情況再告訴我們。”累了一天，他們就先散了。

走在室外縮了縮手，凜長老感嘆，這賊老天真冷，穿了兩層棉襖還是冷嗖嗖地。

“咳咳……”來到鳳梧的院落，瞧見那孩子坐在門內，露出一個小腦袋，不知低着頭在看啥。

“小龍寶，你在幹甚呀？”凜長老不知道龍三叫什麽，他們跟着鳳梧有樣學樣地喊。

龍三擡起頭，黑黝黝的眼珠子在夕陽下一照，泛着幽冷的紫光，好不漂亮。

“真俊的孩子。”凜長老忍不住上前來抱抱他。

“凜長老。”鳳梧的聲音一到，吓得凜長老把龍三放了回去。

“家主。”他恭敬地說。

“小飯桶，你在幹什麽？”鳳梧端着肉糜粥過來，蹲在龍三身邊觀看。只見小龍在扣木縫裏的螞蟻：“咿……？”鳳梧來了，他擡頭看着鳳梧，那小模樣單純可愛。

“要下雨的預兆。”鳳梧擡頭看天。

“是啊，天氣預報也說了，明天會下雨。我看着今天晚上就會下。”凜長老一屁股坐在臺階上，解下腰間的煙鬥，抽着。

“來吃粥。”鳳梧也坐下，把龍三抱到自己大腿上。

“呵呵。”凜長老一邊看鳳梧給孩子喂粥，一邊說：“大會的結果，家主是怎麽想的？”

喂了兩口粥，鳳梧才說：“一群烏合之衆。”

搞得凜長老十分尴尬，他不禁慶幸自己的孩子沒有參加，否則不也成了烏合之衆？

“整個鳳氏還挑不出一兩個像樣的人，我看交流會也不用表現了，單純做個觀衆也不錯。”鳳梧漫不經心地說，放佛手上喂食的動作才是他專心之處。

“你的意思是……”

“就目前的鳳氏而言，做什麽都是徒勞。”鳳梧挑着眉說：“暫且讓他們說去吧，等再過幾年，有他們顏色好瞧。”

凜長老點點頭：“那倒是的，咱們族裏雖然沒有成才的子弟，不過有天賦的小孩兒可不少。”

都說娃娃要從小抓緊，長大後不怕他不成才。說到最讓人期待的，還數鳳梧懷裏的這娃娃。

凜長老看了龍三一眼又一眼：“這孩子真俊。”他忍不住又說了句，然後就走了。

“轟隆……”天上一聲雷響，就下起了雨。

鳳梧抱着龍三坐在門邊看着，檐頭上淅淅瀝瀝的雨水淌下來，霎時間天昏地暗。于是鳳梧關上門，把孩子抱進裏面繼續喂。

“打雷了，你怕不怕？”

龍三咬着小勺子，一會兒才放開。他現在可精神了，就喜歡雷電交加的下雨天，舒服。

“小混蛋。”看見勺子上對穿的兩牙印，鳳梧直罵人。這陣子因為龍三的破壞力太強，家裏的用具換了一茬又一茬。

“啊嗚！”龍三什麽都懂，他突然撲進鳳梧懷裏，隔着單衣用牙齒啃鳳梧的肉。

“嘶……”胸前是個敏感的地方，被龍三咬着一塊肉用力拽，那滋味可難受了，疼得鳳梧直皺眉頭，他拍着龍三的臉頰說：“快松口，把我咬死了誰來養你？”

這麽一說，龍三馬上松了口，兩眼無辜看着他。

“你是小混蛋，小混蛋就是你。”鳳梧喂他一大勺子粥，塞住他那張嘴。

“咿！”龍三龇牙咧嘴地咽下去，連忙抗議，不是小混蛋。

“是混蛋！”鳳梧再來一勺，滿滿地糊住他的嘴。

“咿！”不是混蛋！

“那就是笨蛋。”給這孩子喂粥，就跟填井似的，深不見底。

“嗚嗚……”龍三扁了嘴。

就算知道他是假哭，鳳梧還是放下碗，把他抱起來哄：“喲喲，不是笨蛋，是聰明蛋。”

龍三馬上就不哭了，雖然他很疑惑，明明不是蛋了，為什麽還要叫蛋？

“鍋裏還有，快吃。”鳳梧就着這個姿勢，在屋裏一邊轉悠一邊給龍三喂粥，俨如一個稱職的奶爸。

鳳梧把龍三帶回來，一開始抱着利用的心态。後來養了這孩子沒多久，發現這孩子又好養又省心，不僅聰明神秘，還特別可愛。

人心都是肉長的，自從上一次倒下被龍三救了以後，鳳梧對龍三的感情就深了不少。他是真心打算把這孩子仔細養大，将來給自己養老送終也好，由他出去闖蕩也罷，都是好事一樁。

“家主說，交流會就不必帶年輕人去表現了，一群烏合之衆。”凜長老回去，把消息給共享一下。

扇長老回說：“也好，趁着老家夥們還能動，帶他們出去見見世面。”

“哎？都去？”凜長老意外，十一個？

“怎麽可能，頂多三個吧。”加上鳳梧和龍三，湊夠五個人。

一月上旬，交流會的帖子如期而到，傳到鳳梧手裏。雖說吧，鳳氏現在是越來越不入流，但是每年的邀請還是有的。現在的世家本來就少，國內外加在一起，僅那麽七八家。

每一年四大世家輪流做東，今年輪到龍家。送來各大世家的帖子，是龍家的家主龍閻親手寫的，寫到鳳氏的時候，筆尖頓了頓：“這個鳳氏，換了新家主？”好像就是前陣子的事。

他的大女兒龍秀秀站在身邊，凝眉說：“好像是的，叫做鳳梧。”

“打聽過了？”

“嗯。”龍秀秀抱臂說：“您猜他的家主之位是怎麽得來的？據說他同時殺了一個長老和當任家主，兇殘得不得了。我出生這麽久，還是頭一次聽到這麽喪心病狂的事跡。”

龍閻呵呵一笑：“那說明你年紀太輕，還不經事。”他心想，殺人算什麽，以前舊社會的時候，哪個世家不殺人？

龍秀秀不服氣了：“現在是法制社會，他這樣的人本來就少見！要我是鳳氏的長老，肯定把他送到監獄。”

“呵呵呵。”龍閻笑而不語，他寫帖子的筆鋒有力蒼勁，把鳳梧兩個字寫得龍飛鳳舞。

一月二十二日，天還是很冷。一群人走在室外，冷得瑟瑟發抖。鳳梧抱着棉襖團子，不由慶幸衣服穿得多，否則會更冷。

他貼着孩子的臉頰說：“冷不？”

龍三搖搖小腦袋，表示自己不冷。

鳳梧不放心，又摸了摸小手，确定龍三的手掌是溫暖的才放心：“再等等，就快到了。”前面就是門口，進去裏面有暖氣，全部人開始熱乎起來，紛紛脫外套。

這次他們來了五個人，分別是凜長老、扇長老、苦長老，再加上鳳梧和龍三。對比別家的一大串，他們這家顯得人最少。而且老的老，少的少，這樣的組合難免因為大家關注。不過都是含蓄的人，就算看也不會一直盯着看。

鳳梧第一次見到各大世家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說到底也不想認識。凜長老在他耳邊低聲告訴他：“家主且看，坐在左邊茶幾旁的中年人，那是鶴家家主，他身 後的一串兒都是鶴家人；坐在竹制長椅上的年輕男人，他是雲家家主，他家喜歡穿短打騎裝，非常好認；右邊靠窗這一撥，是聞家人，中間那個穿唐裝的老頭是家 主，旁邊是他獨生女兒，據說十分厲害，有做女家主的潛質。”

他們剛進來沒多久，又來了一撥人，自稱是徐家人。他們一來就說：“龍家家主呢？怎麽還不見他們？”

室內的其餘人也奇怪，按照一般情況，不可能現在還沒見到東家。

資格最老的聞家主，眼光沉了沉，他沖女兒吩咐說：“你去找人問問，究竟是什麽情況？”

聞素雲點點頭，起身出去。

鳳梧這邊只有五個人，坐在寬敞的半露天茶室中，顯得毫不起眼。他仔細聽那出去又回來的女人說：“奇怪了，外面一個人都沒有。”

“什麽？”這話太驚悚，所有人停止交談，看着聞素雲。

“沒錯。”聞素雲面色嚴肅，說道：“不信大家出去看看，外面一個人都沒有。”

徐家主馬上驚呼：“不可能，剛才還有人帶我們進來的。”不過他仔細一想，那個知客退下以後，竟然沒人進來沏茶，這本身就不合理。

“走！出去看看。”聞家主仔細一想，帶着人呼啦啦地出去了。

氣氛一時凝重起來，剩下的幾位家主也說：“咱們也出去看看。”

屋裏的人瞬間走光，鳳梧抱着龍三站起來，這個時候的龍三不吵不鬧，乖乖待在鳳梧懷裏。

“家主，我們怎麽辦？”凜長老也站了起來。

“走吧。”鳳梧漠然瞧了一眼外面，帶領三位長老跟上去。

他們綴在世家隊伍的最末尾，一路走過去，就好像走在一座空宅裏頭，竟然看不到一個龍家人。

靜悄悄的古宅頓時變得陰森起來，偶爾聽到前面的人罵道：“真他媽邪門！這人都到哪裏去了？我們進來的時候明明還很熱鬧的！”

“大家稍安勿躁，我正在聯系龍家家主……”

“怎麽樣？”

看到各位家主凝重的臉色，大家都害怕了。

馬上有人提議說：“不如我們不要去找龍家人了，先離開這裏吧，這裏太邪門了！”

立刻有人不同意：“不行，龍家肯定出了大事，我們怎能坐視不理？”

說話間，終于走完了這條回廊，進入龍家深宅的腹地。這是個天井，腳下鋪着青石板，中央有個古井，呈四方口。對着古井的方向，有一顆茂盛的大榕樹，那樹冠幾乎把一排房屋蓋住。

窩在鳳梧懷裏的龍三，突然好奇地支起脖子：“咿？”他的眼睛圓圓地，望着一個地方眨眨眼，接着很快，他聚焦的地方又換了一個。

鳳梧察覺到不對勁：“怎麽回事？”龍寶的腦袋在他懷裏動來動去，跟犯了多動症似的。

“小龍寶……”凜長老的話還沒說話，他們腳下一個打滑，霎時間天旋地轉，不受控制，整個人飛了出去。

電光火石之間，鳳梧在一片驚呼聲中看到，天井中央裂開一條縫來，青色古樸的地板從兩邊向中間傾斜，形成一個漏鬥狀！

站在上面的人，就是漏鬥裏面的沙子，瞬間從中間摔了下去。

速度很快，連鳳梧也沒有反應過來，他只來得及護住龍三，不讓他磕着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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