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記憶的最後是一片黑暗降臨。
終爻捂着腦袋,耳邊一陣陣泛濫的警報聲,他感覺到自己的游戲倉被人在外面給掀開,一只手罵罵咧咧拽着他往外面撈。
“什麽事啊?”終爻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面前怼來一張怒氣沖沖的大臉。
他腦中一激靈,連忙拿起毯子裹住自己,捂着發痛的腦袋說道:“易含你幹什麽,吓死我了。”
“還我吓死你!”易含拿手指在他額頭上點點點,“我再不來,你可就要餓死了。”
終爻腦袋懵了一下,疑惑:“什麽意思?”
易含恨鐵不成鋼地翻了個白眼。
原來終爻進了游戲以後一直進不去,就連機器人提醒他營養液結束也呼喚不出來人。沒辦法之下,機器人只能聯系終爻手機上唯一的緊急聯系人,也就是易含。
知道了事情原委,終爻打哈哈:“這不是沒有聽到嘛。”
易含滿臉怒火:“怎麽能沒聽到,這根本不可能,是不是天恒這款游戲有問題,要不我們退回去重新修理一下吧。”
“不要!”終爻連忙說道,繼而才意識到自己失言,嗫嚅着唇瓣說道,“游戲沒什麽問題,是我自己太過沉迷了。”
他跳下游戲倉,光腳就要往廚房跑:“我再去灌點營養液。”
“還灌什麽營養液?”易含扯住他,怒氣充盈,“哥給你帶了飯,走去吃飯。”
“可是……”終爻一想到自己離開前遇到的情況,就害怕不已。
當時他正準備和女娲一起回去,找伏羲商量去紫霄宮聽道的事情,卻不想沒注意到一股紅光沖着腦後襲來,就要搶奪女娲的身體。終爻哪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神魂裹住那紅光與其纏鬥起來,最後剩下的記憶,便是終于安分下來的紅光以及蔓延在眼前的黑暗了。
他現在昏迷了兄長和姐姐肯定很擔心,要是不回去的話,誰知道會不會惹他們擔憂。
Advertisement
“沒什麽可是的。”易含拽着他的後衣領強硬把他拖到浴室,推了他一把說道,“我給你說,我當初讓你玩游戲是讓你放松的,不是讓你沉迷進去坑害自己身體的。再說了,那單機游戲就是跟着你的進度來的,你要是不在,他也不可能自己走劇情。游戲裏最多也就是幾分鐘的事情。”
終爻還是有些不安,但是易含再怎麽說玩的游戲比他吃的飯還很多,他想了想還是點點頭,聽話地吃起了面前的晚飯。
一疊小酥肉,清爽的涼菜外加一碗熬得稀爛的粥。終爻很快就解決完,卻正對上易含欲言又止看過來的眼神。
“怎麽了嗎?”
“那個,爻啊,你媽今天沒打通你電話以後,聯系我,說要來看你你知道嗎?”
“他怎麽來了?”終爻皺眉。他爸媽在他小時候就離婚了,兩人各自有了家庭,終爻是小時候跟着他爺爺長大的,只是老爺子走得早,留給終爻的只有這兩棟公寓。也是考慮到孫子不善言談的原因。終爻早年被父母義務給點生活費,成年以後就全靠房租生活,衣食無憂。
他父母不會打他虐待他或者苛責他,但是也絕對不會給終爻分出過多的關注。易含雖然看不起那爹媽,但是終爻心底裏還是期待父母的關愛,畢竟他作為朋友可分不了親情給終爻。
可是現在,終爻居然第一次在他媽要來看他的時候露出不情願的表情。
有轉機。
易含本來不想打擾終爻汲取那點少得可憐的母愛,現在卻覺得要拉兄弟出坑。
“我忽然想起來今天我家裏沒人,正好在你這裏蹭頓飯,不然太寂寞了。”他一屁股做到終爻旁邊。
終爻本來想推着他離開然後早點進游戲,沒想到現在易含反而不走了。壓下心裏的擔憂,他愁眉苦臉地點點頭,和易含一起等他媽過來。
晚上,易含看他魂不守舍,和他讨論起八卦:“說起來你知道嗎,你公寓這裏住進來兩個年輕人,超級帥,也不知道是不是明星,走路都帶風的。”
租房住房這些程序終爻早就讓機器人代理了,所以不怎麽清楚。不過記挂着游戲裏,易含的話他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只跟着點點頭。
易含讨了個沒趣,摸摸鼻子。這時候門鈴響了,他連忙跑出去開門,到了嘴邊的“阿姨”還沒有叫出來,易含看到她手裏拉着的小男孩,臉色立馬難看下去。
“小易啊。”終母看了他一眼,移開眼睛,推了推小兒子的背脊說道,“快,讓你哥哥給你把鞋換了,再喝點水,走這麽遠路腳累不累啊?終爻,快來接你弟弟書包。”
那小孩也不客氣,鞋都不換就啪嗒啪嗒走了過去,書包随便一扔,兩腳盤道沙發上開始打游戲。
還真不把自己當客人。易含都氣笑了,再看終爻,卻已經開始給這兩人準備飯菜了。
飯桌上,終母一張嘴吧嗒吧嗒說個不停:“事情就是這樣,媽媽這兩天有事情,你讓弟弟在你家裏待一會。”
小屁孩早就已經吃完飯,鬧騰得不行,轉身就去開終爻房門,一眼就看到了裏面躺着的精致游戲倉,眼睛一亮,大聲說道:“是天恒的游戲倉,天恒的新游戲,我也想玩!”
說着,伸手就要去觸碰游戲倉。
終爻吃飯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就想着早點送走這兩人,這下卻臉色一變,沖上去打開小孩的手,臉色難看地說道:“別碰我的東西。”
他下手重,這些天在游戲裏鍛煉出來的威勢下意識就擺在了臉上,吓得小屁孩心裏一哆嗦,直接哭了出來。
終母連忙拍過來,兩只手疼惜地撫摸着小孩的臉頰,怒叱終爻:“你怎麽能這麽對弟弟?不就是個破游戲嗎?我知道你怨恨媽媽離開了,既然如此,我以後再也不來了,你氣死我算了。”
以前她只要這麽一說,終爻再不願意也要聽話。終母洋洋得意,卻看到終爻冷着一張臉注視着他,完全沒有了以前對待自己的小心翼翼。
“既然如此,那就不送了。”他冷聲說道,“對了,媽媽記得把我給你的鑰匙丢下。”
終母不敢置信,她想要斥責終爻,然而一對上那雙隐含鋒利的眼眸,卻一句話也不敢說出來,甚至身體也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就像是,她在害怕一樣。
母子兩人落荒而逃,走得時候終爻還拿回了自己家裏的鑰匙。易含揉着眼睛,不敢置信:“卧槽,這就走了,不是啊,終爻,你剛剛氣勢好強啊,難道這游戲這麽厲害?”
終爻斂眸,沒有說話。
他不是忽然清醒的。而是在經過了兄姐的寵愛之後,以前終母那點少得可憐的母愛與之對比,就忽然變得可笑起來。
誰還不是個寶貝了。
終爻現在心裏委屈,他就想上游戲。
易含觀察完游戲倉,若有所思說道:“正好這次天恒游戲倉又放大了一些規模,到時候我也進去看看,能把你給扭正了的游戲究竟是什麽模樣的。”
終爻胡亂點點頭,催促易含回去以後,再次進入了游戲倉。
送走易含,終爻深呼一口氣,進入游戲倉閉上了眼睛。
比起以往的每一次,這次進入的時候大腦格外刺痛,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刀在腦袋裏攪來攪去一樣。
終爻忍不住疼痛呻.吟了一聲。
耳邊連忙立馬就出現女娲急切的呼喚聲:“小終爻你終于醒來了!”
“這可真是不容易。”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說道。
然而女娲像是沒有聽見那句話一樣,依舊在焦急地呼喚着他的名字。
終爻緩緩睜開眼睛,朦胧的視線裏,是女娲焦急的雙眸以及略顯疲憊的面容。她的容顏依舊清麗無比,卻沒有了初見時的精致。
終爻癟癟嘴,今天線下遇到的事情一股腦地湧到腦海裏,明明就下線不到一天,他卻想念女娲他們的,忍不住撲上去抱住她,開始掉起了金豆豆。
這可吓壞女娲了,連忙扶着他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終爻不說話,就是在那裏安靜抹眼淚。
他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樣的,可是他就是那樣的性格。他爸媽不喜歡他,他偶爾會覺得難過,卻絕對不會哭出來。可是一見到女娲,一接收到她的關心,眼淚就不争氣地湧上來了。
許久,終爻停止抽泣,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淚,這才埋着頭問道:“兄長去哪裏了?”
他情緒終于穩定,女娲這才松了口氣,說道:“兄長見你一直不醒來,和燭龍出去找東西想要和太清道友換一枚金丹試試看,現在你既然已經醒來,我立馬聯系兄長。”
望着女娲離開的背景,終爻握緊拳頭。
果然,時間的流速并沒有因為他的不在而放緩,下次不能再離開這麽長時間了,最起碼不能突然出事離開,不然兄長和姐姐定然會害怕的。
不過現在,剛剛那個奇怪的聲音才是關鍵。
終爻定下心神,意識沉了下去。
他的神魂是在女娲的身體之中的,裏面行動起來并不閉塞,終爻還在裏面建造了小木屋,門前幻化出兩棵大柳樹,上面挂着秋千。
此時那秋千上正坐着一個男人。玄衣黑發,眉間一抹金色花紋流光溢彩,除了面容有些蒼白,可以說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終爻卻不敢小看他,只因為男子手中拿着一枚黑色長槍,周身煞氣沖天。
他警惕問道:“你是誰?”
男子擡起頭,也不見他如何移動,卻迅速出現在了終爻面前。雙方距離極近,也足以讓終爻看到男子眼中那盛開的如同火焰一般明滅的光亮。
“羅睺。”他倏爾一笑,那烈焰的光芒與周身流動的黑氣像是活了一般,化為漫天的荊棘,迅速紮進終爻的肩膀、背脊以及四肢。
危險舔舐着終爻的脖頸,他勉強咽了口口水,仰着脖子艱難問道:“你不是……死……”
“我不是死了嗎?”羅睺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笑着說道,“沒錯,可惜誰讓我偏偏找到了那九死一生的生路呢?”
“你說巧不巧?”羅睺繞着他行走,仿佛再看一個即将雕琢而成的藝術品,“偏偏就在我決定進攻以殺證道的時候,又讓我找到了一條後路。一抹足以掩蓋天機的神魂,就連天道都可以隐瞞。”
“是我?”終爻聲音有些發顫。這個掩蓋天際讓他想到了很不好的情況,比如說自己作為玩家和洪荒不同的身份。
女娲神魂離開前去尋找伏羲,他此時孤立無援。終爻勉強睜着眼睛,幹涸着喉嚨看向右上角。
系統所在的地方,漂浮着兩個簡單的字體。
【別怕】
不知為何,簡單的兩個字終于讓終爻冷靜下來。他看着面前危險至極的羅睺,大腦像是一塊海綿,不斷吸收着能夠想到的所有辦法。
片刻以後,終爻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幹裂的唇角,忽然說道:“你想利用我做什麽?”
羅睺不解剛剛顫顫發抖的小羊羔為何忽然變了一副模樣,可是看那黑白分明的雙眸之時,沒忍住想要逗逗他:“當然是殺了你,占據你的身體,繼而卷土重來,以殺證道,再去找那鴻鈞報複了。”
他聲音逐漸放輕,似是疑問,又像是在恐吓。終爻嘴角卻抿起一個微笑。
“可是你失敗了。”他敘述事實,“在你們實力差不多的時候,你失敗了,現在鴻鈞已經成了天道聖人,證道成功,早已将你甩了出去,你卷土重來不過是被再一次殺死罷了。”
羅睺瞳孔徹底變為金色,危險至極。
無邊的寒意侵蝕在周圍,紮根在終爻肩膀上吸收鮮血的荊棘更加進了一步。淋漓的鮮血居然從終爻神魂之上汨汨流淌。
終爻完全不怕。他知道,這個時候壓制不住羅睺,那麽以後就必須得受到他的鉗制了。
而他要做的,便是壓制這兇神惡煞的神魂,要麽讓他為自己所用,要麽就讓他永遠沉睡下去。
決不能讓他傷害到兄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