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月楚捧着手中淡藍色的月光杯,清澈的液體透過漂亮的薄壁映照出美麗的光芒,上面還放着一片翠綠的薄荷葉,散發出淡淡清香。
這已經是小侍女第十六次瞪他了,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她也不擔心若是遇上個殘暴的主人會被頃刻撕成碎片。
月楚抿了一口酸中帶澀的酒,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薩露,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月楚輕笑着問,倒是讓小侍女又壯了幾分膽。她瞪大着圓滾滾地眼睛,想要窺探月楚的心情,卻又在對上那雙漾着溫柔情緒的血眸時心虛地低下頭。
薩露拿起抹布擦了擦手,束手束腳地站到月楚面前,雖然有些害怕卻還是不服氣地說:“我聽大家說,希諾王子遭到王的訓斥都是因為大人您。希諾王子是個好人,請您不要欺負他!”
小侍女似乎是真心實意為希諾感到憂心,竟非常大膽地擡起頭,鼓起勇氣說出了這句話。
月楚略挑眉頭,他?欺負希諾?這都是哪冒出來的傳言?
“還有嗎?”
小侍女迷茫地看着他,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說:“還……還說您是跟希諾王子一樣的五代純血,對王子的地位威脅很大。可是,可是王子明明是王親手培養起來的,又強大又溫柔,怎麽可能被您所取代!”
月楚敲了敲手指,白玉般纖長的細指在香槟色的扶手上顯得愈發柔亮。看來五代純血的身份真的很不一樣,即使拉法都這麽漠視打壓他了,都還是蔓延出這些流言。
他的眼底流光閃過,一個計劃在心中成形。
月楚:“你怎麽知道希諾王子很溫柔?以你的身份想要見到他恐怕很難。”
薩露的眼中冒出點點星光,少女稚嫩如鮮花的臉上綻放出幸福的笑容。
“只是一次偶遇,當時我還是血奴,因為剛被吸食過多鮮血而癱軟在地上,是希諾王子将我扶起來的。我永遠都記得他那時的笑容,金色的頭發比最美麗的陽光還要絢麗,溫柔地問我有沒有摔疼。”
說到這薩露正色道:“希諾王子對一個小小的血奴都這麽溫柔,那肯定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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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奴……人類嗎?
月楚若有所思。
小熊氣呼呼地飛到月楚身邊,雙手抱臂,差點沒暈死過去。
“你到底在磨磨唧唧什麽!再不把希諾王子搶到手,他就要跟安娜見面了!!”
月楚用手指撥弄了一下稍微長長了些的頭發,靜靜地看着懸挂在天空中的血月:“你認為這個世界毀滅的根源是安娜的死嗎?”
小熊一臉疑惑:難道不是嗎?
月楚笑了,随手拿起桌子上被薩露遺忘的抹布扔到了小熊頭上,悠然地走進了卧室。這麽笨的系統,還是在角落裏玩泥巴好了。
他将門窗都管好,深吸一口氣,按照上次看到的拉法領域,緩緩張開手指将幻境放了出來。
正在王座上休憩的拉法突然睜開了眼睛,深紅如酒的眼眸閃過一絲詫異,目光好像看到了什麽又似乎停留在不知名的地方。
月楚嘆了口氣,收回了幻境,果然還是不行,還有什麽地方是他沒有看破的。
窗外倒挂的黑色蝙蝠扇動着翅膀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月楚眼角閃過一絲微光,安然拿起桌子上的書本開始學習。過幾天陛下就要考教他們功課了,作為一個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他還是相當壓力山大。
咚咚咚,午夜的鐘聲再次響起,疲憊的鳥兒停留在城堡的邊沿,百無聊賴地梳理着黑色的羽毛。高大的樹木上挂着燈籠,每當有風吹來便會忽明忽滅,在地上搖擺出奇怪的影子。
燈火通明的大廳裏再次聚集起人群,只不過這一次大家再沒有了游樂的放松感,而是宛如面臨抽查的學生般緊張。
月楚無聲地站在角落裏,孤單的身影顯得格外的落寞,只不過他的神情依舊平靜,臨時抱佛腳地捧着手中厚厚的書,做考試前的最後沖刺。
如果說上一個世界的機甲知識對他來說還算接受良好,那麽這個世界的魔法知識就讓他頗為頭疼了,尤其是那些古老繁雜的術語,光是讀着就非常拗口。
當拉法進來的時候,月楚才堪堪收起書本,雖然臉上還帶着淡然的笑意,但心裏有幾分把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希望,到時候不會墊底。
主考官由拉法擔任,這很明顯對選□□的年輕血族們造成了不小的壓力,其中有一個甚至連話都說不利索,直接被拉法轟出了大廳。
氣氛愈發壓抑。
月楚輕勾嘴角,倒是放松了幾分,現在看來他還不算最差的。
終于輪到了希諾,不得不承認這位從小被培養的王子确實學識深厚,很多刁鑽古怪的問題他都能回答出來。
拉法很是滿意地點點頭,他一直都知道希諾是個聰明的孩子,但就是因為太聰明才總不會把心思專注在一個地方。前段時間他陷入沉睡,長老們便放松了對希諾的管教,這才導致他實力停滞。現在有了他的督促,想必能夠跟以前一樣奮進。
拉法:“還要繼續努力。”
拉法肯定了希諾的成績,并給予自己的鼓勵,那雙冰冷的眼眸只有在面對希諾時才有幾分溫度。
希諾臉上的興奮一頓,又勉強勾起嘴角,謝過父王。果然,不管自己做得再好,父王永遠都不會滿意。有時候他真的覺得自己還不如普通貴族,至少別人努力還能看得到盡頭,而他永遠都越不過父王這座高山。
月楚玩味一笑,嚴厲的父親和叛逆的兒子,這可真是令人頭疼的關系。
最後回答的是月楚,拉法是故意把他安排在最後的。其實整場考試安排就可以看出拉法的偏心了,剛開始最緊張,所以拉法沒有安排希諾,最後又太疲沓,所以也沒有安排希諾。
為了襯托希諾的地位,拉法更是将同為純血的月楚壓到了最後。他在告訴月楚,即使有純血的身份,但他依然跟這裏的普通貴族沒什麽兩樣。希諾為君,他只能為臣。
拉法看着眼前溫潤如玉的孩子,若說心裏沒有半點痛惜那絕對是假的,堅強、優秀、勤奮、好學,這個孩子身上每一種品質都是他最喜愛的。更何況,僅僅見過一次便能夠搭建出領域的初步模型,簡直稱得上是絕世天才。
如果不是理智在制止着他,他真的很想把這個孩子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拉法攥緊手指,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無疑會動搖希諾的地位。即使月楚沒有這個想法,即使他沒有這個想法,但那些錯綜複雜的勢力卻絕不會放過搶奪功勞的機會。
拉法斂下眼眸,考教了月楚幾個問題,他出的題不算簡單卻也不算難,即使月楚全部回答對也不能為他加分,這大概是他最卑鄙的私心了。
或許是心有不忍,在聽到月楚用蹩腳的術語講完之後,拉法淡淡地說:“還有欠缺,要多用功。”
月楚輕輕一笑,目光清亮猶如朝日,明明是血紅的顏色,卻比一般人都要澄澈。那雙眼睛裏的笑意如同暖暖春日,帶着愉悅又羞澀的情緒,直白地朝拉法而湧去。沒有質疑,沒有痛恨,只有崇拜和開心。
月楚:“謝謝陛下,我會繼續努力。”
說完月楚低下了頭,所有的春光笑意散去,只餘下一片暗沉的冷色。他依舊退到了角落裏,安靜地垂手站立,與周圍抱團的衆人形成鮮明的對比,莫名地顯得格外凄冷。
拉法抿住薄唇,他是不是太殘忍了?明明月楚已經不争不搶、把自己擺在了很低的地位,可是自己卻還要不斷地去打壓他。
他有些煩躁地動了下手指,過度尊貴的地位讓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緒波動了,向來殺伐果斷的血族之王竟然也會因為一個小小純血的出現而難以平靜。
他閉了閉眼睛,還是盡快把月楚送回領地。
出了城堡,狄拉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菲琳花紋繁複的大袖子:“菲琳,我怎麽覺得殿下心情不太好?”
菲琳嫌棄地扯回自己的袖子,與狄拉拉開距離,這個醜家夥,能不能離她遠點,光是看着就辣眼睛。
菲琳:“殿下現在壓力很大,你別去招惹他。”
狄拉:“壓力?什麽壓力?”
菲琳的目光掃過不遠處往另一條路走的月楚:“自然是另一位純血的存在。”
狄拉滿臉迷惑:“可是陛下不是已經擺明态度表示繼承人只會是殿下了嗎?”
菲琳無奈地搖搖頭,正是如此,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希諾殿下明顯已經陷在了自己的情緒中,根本就看不見陛下舉動背後的深意。她曾經提醒過一兩句,可是得來的卻是希諾殿下的暴怒,便再不敢多說。
其實菲琳也有些不解,不明白希諾殿下內心的情緒究竟源自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