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訴隐憂九龍險識名
寧言君只覺得懷中的小銀龍怎麽看也看不夠,聽得小龍此言,她搖搖頭:“凡人?他們可不是普通人…他們是攝天軍。”
“攝、天、軍?”嘲風重複一遍,臉上浮現出不滿的神色,“好大的名字,有什麽了不起的?”
“攝天軍…是當今皇帝親自統帥的一支獨立軍隊。”在夢中、面對小龍,那些所謂的規矩禮節都不重要了,寧言君自然不必對那個她向來不喜歡的人物使用敬稱。寧言君輕嘆一聲,娓娓道來。
“當今皇帝少年登基,登基不久便穩住了從先帝二十三年便一直遺留下的三王之亂,又禦駕親征平定西疆衆部族,前前後後确實做了幾件了不起的大事,卻也成就了他狂傲自大的脾性。
随着年歲的增長,他的狂傲沒有被歲月磨平,反倒愈加增長。曾經所謂勵精圖治、為天下百姓創造太平盛世的抱負,也日漸扭曲。他醉心于至高無上的權力地位,漸漸不再滿足于只做這江山之主。
而能夠俯瞰天上地下所有生靈的,便只有傳說中的龍神了。
不似那些先代皇帝,往往自稱是天子、龍神後裔。他反倒視那個缥缈無蹤的龍神為眼中釘肉中刺,覺得自己才應是衆生之主。正好身邊修為高深的方士算出龍神天命将近,從那時起,他便起了心思,欲取龍神而代之,成為天地共主。
他命人散布了一連串神話皇族血脈的故事,粉飾成古老的民間傳說。勞民傷財重新在各地修築了數座供奉歷代先皇的廟宇,四處宣揚皇帝即是天地共主、無雙神明。還明令禁止百姓信奉龍神及其一脈,商賈集市不得出現任何與龍神信仰有關的貨品。
民間百姓的習慣只能慢慢浸潤,起初他還不敢對既有的龍神廟宇動刀,他第一個大刀闊斧改變的,就是皇宮。幾朝幾代流傳下來的皇宮,也因為處處雕龍畫鳳而惹了他的不快,宮內規制大變,凡是有龍神雕飾的地方更是被全部毀壞重修。
據傳,當年強行拆出來的龍形雕飾就有大大小小八萬餘件,不論損毀還是完好,一律都被送往景城城南的石崗掩埋,皇帝更是派了專門的方士布法鎮壓龍氣,日夜看守石崗。”
嘲風聽了,嗤之以鼻,凡人就是凡人,連龍形的雕飾都怕成這樣,拆便拆了,還費這麽大的周章來處理!
寧言君沒有錯過小龍臉上閃過的倨傲和不屑的小表情,心下好笑,眼中漾出柔情,越看越是喜歡,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小龍的耳朵。
正在專心鄙視皇帝的嘲風表情一滞,兩種小耳朵兀地立起來。只覺得言君溫柔的指尖象是有什麽了不得的術法,讓一陣酥麻的感覺嗖地從耳朵尖兒傳到了尾巴端兒,搞得她全身的羽毛都差點支棱起來。
無措地對上言君無辜又溫柔的目光,九殿下心跳都漏了一拍,趕緊錯開目光,強迫着兩只豎得筆直的小耳朵藏進了銀羽更深處。若不是銀白絨毛的遮擋,言君一定能看見她小臉上不一樣的顏色。
寧言君忍俊不禁,收回手,才繼續道:“後續修建的殿宇行宮,自然是不允許出現任何與龍有關的裝飾了。”話語間多了些笑意。原來~小龍的耳朵這麽敏感呀。
“然後呢?這、這些和那個什麽天軍有什麽關系?”嘲風的聲音悶悶從言君的袖子裏傳來,話裏則多了些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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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言君收起笑意:“攝天軍…也是他為了那個瘋狂的夢想而專門組建起來的一支軍隊。軍中除了精銳士兵之外,還有一群據傳道行相當了得的方士。他們打着為百姓降妖伏魔的由頭,在天下各地搜羅關于龍神的傳說和神跡。聽說他們已經有了不小的成果,不然皇帝也不敢公然地挑戰天地的神威。”
“就憑區區幾個方士幾個士兵,能琢磨出什麽對抗天神的辦法?君兒你是多慮了。”在夢境之中,嘲風大着膽子喚出了早就藏在心底的稱呼。
寧言君蹙眉,認真看着小龍的眼睛:“切不可掉以輕心…”方才那樣的畫面,寧言君根本不敢回想。因為小龍的緣故,寧言君刻意留意過攝天軍的消息,怪就怪在,沒有攝天軍的時候,天下從未聽聞過妖魔傷人之事。有了攝天軍,反倒平白出現了諸多妖魔。這不得不引人深思。
嘲風對言君口中危險的攝天軍毫不畏懼,又不想言君擔心着急,還是乖乖點頭:“哦、好嘛…我聽你的。攝天軍很可怕,我一定會小心謹慎。”
乖巧又十分勉強的模樣看得寧言君心下柔軟,忍住了再次觸碰它耳朵的沖動,只是伸手揉了揉小銀龍軟軟的腦袋,想到什麽又不禁嘆了一口氣:“近來,聽說攝天軍都敢直接焚燒那些原本供奉着龍神的廟宇了呢…”殘破的九龍神廟,大概不久便會被“清理”了吧。
嘲風想起方才那些讓她氣憤的景象,耿耿于懷:“神廟也就罷了,為什麽我在你的夢裏就那麽弱嘛…”
“你在我的夢裏…”小龍此言的意思是?
寧言君敏銳地抓住了嘲風話裏的珠玑,“九龍神廟”幾個字劃過心頭,寧言君一怔,突然想起那日在九龍神廟內看到過的那尊雕像,目光落到眼前的小銀龍身上,似乎竟是與記憶中那尊雕像的模樣隐約重合!
她顧不上嘲風的問題:“九龍神廟…九龍子——”言君喃喃數起九龍子來。
嘲風身體僵住,君兒這是要猜到自己的名字?!那自己近日在君兒面前展現出來的高大形象豈不毀于一旦!嘲風才不想讓自己的名字和君兒夢裏那個被區區幾個凡人就輕易重傷的笨小龍聯系起來呢!
眼看着言君一個一個就要數出自己的名字,嘲風趕緊出聲打斷道:“诶、君兒!你明明是受了罰,為、為什麽會夢到這些啊?”
誰知一不小心卻又将自己給“出賣”了。
小龍為何會知道自己受了罰?寧言君緊鎖眉頭,小心翼翼試探問道:“所以今日、在萬誡堂保護我的…真的是你嗎?”
提到“萬誡堂”,嘲風瞬間想起君兒對那塊玉玦的珍惜,心裏酸泡泡直冒,別扭地低頭将下巴擱在君兒的臂彎:“什、什麽萬誡堂?我不知道。”
寧言君感受到她小小腦袋的重量,莫名的心安,小心維持着手腕的動作,盡可能讓她靠得舒服一些,看小龍的表現,寧言君差不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懸着的心兒放下一半。
她順着小龍的心意,旁敲側擊:“今日有人在萬誡堂保護了我,萬誡明明落到我的身上,我卻沒有疼痛的感覺…你說…她會不會為了保護我受傷呢?”
寧言君一邊說着,一邊還仔仔細細低頭看着小龍長鬃銀羽之下的皮肉有無傷痕,未放下的另一半心便在這裏了。
嘲風聽了,不假思索回答:“保護你是多麽簡單的事情。那、那個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幫你,定然法力無邊,肯定不會受傷!”
九殿下才不會透露自己已經受了小傷,更不會透露,那個法力無邊的“神秘人物”,就是自己呢。
确認小龍的背脊之上确實沒有傷痕,寧言君徹底放心下來,又抛出一問:“那你以後…還會…在我身邊嗎?”她害怕小龍今日的出現,是來與她作別的。
嘲風一聽,心中泛起濃濃的委屈,一改方才的态度,立刻撇着嘴巴重重将腦袋完全擱在了人家的手臂上,背過臉去:“你這麽擔心這個做什麽?我在或是不在又不重要…”
九殿下象是在喃喃自語,又象是專門要把自己內心的酸泡泡表達給人家聽的:“明明那麽珍惜那塊玉玦…”前言不搭後語,卻足以表達她內心的小九九了。
聰慧如寧言君當然能分辨出她的小情緒,空氣中的酸味更是再明顯不過:“玉玦?”
小龍這是自己和自己吃起了醋嗎?如是想着,寧言君心底升起一絲暖暖的甜蜜來,點頭道:“嗯。那确實是我很珍惜的一塊玉玦…”既是故意這麽說,又是如實道來。
只聽得懷中小龍“哼!”的一聲。透過薄薄的衣袖,言君仿佛都能感受到小龍鼻息間重重吐出來的不滿氣息。
寧言君說到這裏,也不多做解釋,故意戛然而止,低頭看了一眼埋着腦袋的、氣鼓鼓的小龍,唇邊含着藏不住的笑意。
還是嘲風抵不過心頭的酸澀和好奇,片刻後,別別扭扭開口問道:“那個、那個玉玦,是誰送你的?”
笑容徹底綻放開來,寧言君柔聲答:“沒有人送我。那就是我自己偶然瞧見覺得喜歡,才買下來的玉玦。”
她也舍不得再欺負小龍,主動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珍惜它嗎?”在夢中,言君有膽量與小龍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
嘲風一聽,君兒自、自己買的?不是有人送的?!她刷的轉過身來:“那是為什麽?”君兒難道只是喜歡那塊漂亮的玉玦嗎?嘲風明明連玉玦的影子都沒瞧見,前一刻還覺得玉玦是“破玉玦”呢,後一刻就認為玉玦鐵定是漂亮的了。
寧言君收緊手臂,抱好這只好動的“小家夥”,緩緩啓唇道:“因為它的造型雕紋,是一條小龍…”對上小龍浮現出驚訝神色的目光,寧言君大着膽子繼續道,“和你,很像…”
卻不知為何,白皙的耳尖泛起了一絲紅暈來。
作者有話說:
九殿下即将在掉馬的邊緣反複試探~
【明天18點也會更!最近都是勤奮的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