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寧相歸初至懾潤雪
寧言君表情松下來,因為這人乖巧的表情心裏一片柔軟:“嗯…”本想說些其他比青樓有趣又安全的地方,卻發現自己也只是籠中雀鳥,并沒有真正見識過書裏說的那些所謂繁華美景。再一看時辰,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是把內訓堂的都講過了。
嘲風戀戀不舍:“哎,又該走了。”還沒聊夠呢,嘲風不情不願地起身,就要去弄醒那讨厭的內訓先生。
寧言君下意識叫住她:“晁楓——”
“言君?”
待言君反應過來,人都已經被自己叫住了,她猶豫片刻,還是啓唇道:“你…你明日…”寧言君聲音一頓,畢竟,這可是她第一次主動想要邀約別人呢,有些抹不開矜持的面子,“明日沒有內訓堂,我可以休息一日…你——”
寧言君鼓起勇氣的邀約還沒說完,嘲風就興奮搶話:“真的?!那明天我可以來找你玩嗎?!”
晁楓替她把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都搶過去了,看着面前人兒興奮的模樣,寧言君心底那一絲緊張的心情全然消散,莞爾笑道:“好。”
嘲風得了同意、心滿意足:“一言為定,明天我來找你!”
“明日,我就不在內訓堂了。”寧言君的俏臉染上薄薄的紅暈,“你到這裏來,我會讓瑤華想辦法帶你過來…”寧言君的潤雪居并不小,有個寬敞的花園不說,閨閣內房間也挺多,只不過供各種禮儀詩書學習的房間占了絕大多數,真正屬于她的獨立小空間,就只有閨房內外間罷了。
“過去你的閨房?”嘲風好奇問。
“不、不是,是閨房外間。”寧言君臉色愈發明豔,糾正晁楓的用詞。
那不一樣嗎?嘲風懶得深究人家為什麽非要強調“外間”兩個字:“明白啦,那不必瑤華來帶我,我去樓上找你便好。”
寧言君不知道這人是如何把自己閨閣的結構摸得那麽清楚的,心底對嘲風那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感,卻讓她很難往不好的方面想,努力維持住自己的從容,柔聲囑咐道:“那你躍牆,小心些。”還不忘補充一句,“不可以來得太早。”
嘲風自是乖乖一一應下了。約定好一切,嘲風這才扶起地上睡得天昏地暗的內訓先生,一邊念叨着:“真是不想饒過你!”一邊往她後腦門上拍了一巴掌。
內訓先生一口氣猛地抽起,終于活了回來。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寧言君與正朝自己眨巴眼睛的嘲風相視一笑,權作簡單的道別,微微低下頭,小心把小愚放到幾案內側的桌角邊藏好,又恢複了聽內訓堂時的淡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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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言君再擡頭時,內訓先生一臉茫然睜開了眼,她背後的人也早已不見蹤影,唯有言君臉上還未褪下去的熱度佐證着嘲風曾出現過的事實。
內訓先生還沒來得及發問,就聽門外傳來侍者齊聲的行禮:“大人!”
寧言君心裏咯噔一聲,從位置上起身,和內訓先生一起出了門。
閨閣屋頂的小銀龍自然也聽見了不尋常的動靜,嘲風竄到檐角邊,暗中往院子裏一看,只見一個約莫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在一幹侍女護衛的夾道跪伏行禮中走進了潤雪居。
中年男人兩鬓斑白、身形瘦而高,身上穿着一身暗紫色的官服,胸前繡着一只怒目圓睜的奇異神獸。他薄唇緊抿,蓄得一絲不茍的胡子随着他沉穩的呼吸微微顫動,兩條入鬓的劍眉緊緊鎖住,在眉心壓出幾道深深的川脊。
眉眼明明與君兒是有幾分神似的,想來年輕之時一定也曾是個出了名的美男子,可那銳利中透着深邃的目光,卻象是一潭見不到底的深淵,透出一絲危險的寒意和精于算計的暗流,讓人捉摸不透,與君兒眼裏的似水柔情截然不同,也使得他整個人的氣質也與言君走上了兩個完全不同的極端。
這人不必說,自是言君的父親、相府的主人、大宣位極人臣的景安公寧鶴年了。
寧鶴年看都沒看跪在兩邊的侍者,直向內訓堂走來。
從內訓堂出來的寧言君看了一眼走來的人,上前垂眸向他規規矩矩行正式之禮:“言君拜見爹爹。”
若不是事先猜出二人的關系,誰能看得出他們是一對至親父女?屋檐上的小銀龍皺起小眉頭。
“嗯,起來吧。”寧鶴年點點頭,聲音聽起來十分低沉、不帶一絲情緒的浮動,說罷便看向一邊的內訓先生,直問道,“大小姐今日課業完成得如何?”
頭腦還昏昏沉沉的內訓先生,被大人問到頭上了,趕緊仔細回想方才的情況,卻發現腦子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正準備随意給個“中等“的評價,卻發現話到了嘴邊,就象是漿糊糊住了嘴巴,嗚嗚好幾聲愣是一個字兒也沒說出來。
微微低頭的寧言君不自覺瞧了她一眼,蹙眉若有所思。
“嗯?”寧鶴年眉心的川字加深了幾分。
便只是這一聲疑問,吓得內訓先生腦門都浸出了汗珠,內心急得上熱鍋上的螞蟻,閉着眼睛豁出去一般答道:“很好!”聲音出口,內訓先生愣住,怎麽又可以出聲了?!趕緊接上補充道:“回、回大人,大小姐今天的課業完成得很好!”還跟着數出了一大串誇獎言君的理由。
寧鶴年聽了,目光移到寧言君身上,沉默片刻,才以訓誡的口吻道:“嗯。內訓堂,一刻都不能松懈。”聖上的情況不容樂觀,新局面…大概很快便會翻開。言君這裏,自然一天都耽擱不起。
“是,爹。”寧言君稱諾。
“是,大人…”內訓先生長長松了一口氣,也恭敬回答。
屋檐上的小銀龍瞪着寧大人離開的背影,半撇着嘴不滿地嘟囔一聲,恐怕她瞪得再“用力一點”,寧大人的後背就會立刻憑白生出一團火焰來把他束得一絲不茍的發冠全給燃了。
……
送走父親和內訓先生,寧言君回了內訓堂,從桌角拿出那個小罐子,輕輕摩挲軟軟的絨布,唇邊又綻出笑意。
跟在她身邊的瑤華,伸着腦袋好奇一瞧,之前從未見過那個小罐子,不禁問道:“小姐、這是?”聯想到方才內訓先生對自家小姐那一通天花亂墜的表揚,莫不是內訓先生給小姐的獎勵吧?
寧言君看了一眼內訓堂虛掩的軒窗,溫柔一笑:“是個神奇的寶物。”用了嘲風的詞兒,又解開絨布的系帶,把裏面剔透的小罐子露出來,忍不住将欣喜和瑤華分享,“瑤華你瞧。”
瑤華睜大了眼睛:“哇,好小的金魚!”
寧言君輕快和瑤華解釋:“它本來并不小~只是裝在這裏面看起來小。”
瑤華也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對可愛的小動物自然充滿了興趣,瑤華一時間也忘了這條“小愚”來自何處的問題,只一心關注着小愚本身,一連追問了好幾句,寧言君都耐心一一替她解答了,還将小愚“托付”給瑤華照顧,畢竟,自己每日大多數的時間都得待在內訓堂裏呢。
兩人将小愚安頓在了言君卧房內間隐秘之處,由瑤華親自守護,寧言君才對瑤華道:“瑤華,明日要辛苦你幫我在房間門口望望風。今夜…也需要你幫我個忙。”
“望風?”瑤華一愣,“小姐明天不去花園裏走走、或者上街去轉轉嗎?”好不容易有一日休息時間,小姐難道不把握這難得的機會嗎?雖然上街也是護衛裏外三層地守着、只能去一些寧大人指定的地點,但出門總比不出門好嘛。
寧言君搖頭,眉眼間盡是不加掩飾的喜悅期待之意:“明日,我邀約了客人呢。”
“客——”瑤華一驚,随後捂住自己的嘴,左右看了看,把聲音壓低不少,“客人?您邀請了什麽客人?”
寧言君如實對瑤華道:“是晁楓。”
“晁、晁公子?”瑤華對那位氣質出塵脫俗的少年印象很深刻。
就聽寧言君問道:“瑤華可以為我…保守秘密嗎?”
“當然可以!”瑤華毫不猶豫,又擔心道,“只是、只是瑤華擔心,一旦大人發現了…小姐會。”
寧言君目色暗了下去,嘆息道:“如果父親發現了,你便一口咬定什麽都不知曉。”決定要繼續和晁楓保持來往之後,言君便早就想好了一旦事情“暴露”,嘲風該如何全身而退的萬全之策,至于瑤華,只要瑤華說明自己不知情,她便不會連坐。
寧言君若有所思,低聲補充道:“大不了就是一頓責罰,我好歹是他的女兒…”是他握在手裏的籌碼。
“小姐…”瑤華能感受到小姐這一瞬間流露出的情緒,沒有再提出反對意見。她與言君從小一同長大,看慣了小姐壓抑本心天性、被禁锢在這深深庭院裏,即便瑤華為自家小姐不尋常的變化感到十分擔憂,卻不忍澆滅小姐的熱情和希望。
……
翌日,嘲風飽飽睡了一覺,牢牢記着言君說的話,愣是在屋頂上磨磨蹭蹭曬了好一會兒太陽,堪堪等到她自己認可的“不算太早”,才出發去找人家。
“跋涉”一兩層樓的距離,嘲風敲敲言君閨閣外間半開的窗戶,小心将其推開更大的程度,好奇往裏面張望。
作者有話說:
現在暫時是隔日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