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只要是你,就值得
禁閉的辦公室門驟然一響, 楚聞朝陡然一顫,白淨的A4紙上多了一道不太明顯的黑色劃痕。
等看清楚來人是封修景,楚聞朝懸着的心才慢吞吞放下, 他把桌上的廢紙團好, 輕飄飄就朝封修景砸了過去。
“封修景,你吓死我了。”
紙團被封修景眼疾手快接住,他小心地把紙團打開,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他的名字,在最中間最顯眼的那個還被打了叉,看起來怨氣頗深。
“朝朝, 這個人怎麽惹你生氣了,我幫你揍他,幹嘛要劃掉啊,本人看見了多傷心啊。”
“哦。”楚聞朝又拿筆在封修景三個字上畫了一個圈圈, 淺笑道:“那,本人現在傷心嗎?”
“傷心!超級無敵委屈,虧我還跑出去給你買了禮物, 怎麽辦,不想送給你了。”
楚聞朝一驚,立馬轉了個圈從椅子上跳起來, 他的手指揪着封修景的衣袖,驚喜道:“什麽?送我嘛,買都買了。”
封修景摸了摸楚聞朝的頭頂翹起的呆毛, 語重心長道:“那怎麽行, 除非你告訴我為什麽寫一堆我的名字, 還要在上面畫圈圈。”
“導演說你根本沒有去劇組。”楚聞朝癟了癟嘴,盡管語氣很平淡, 封修景還是聽出來一絲難過。
封修景嘆了口氣,直接把楚聞朝揉進懷裏,他的手指撫摸着楚聞朝的背,心疼的不行。
“小笨蛋,知道我沒有去劇組就不能給我打電話,最不濟也能發消息吧。你這個毛病得改,不能有什麽事都不說,悶在心裏我又不知道,是不是我今天不提,你就永遠不問了。”
“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密空間,我不能一直幹涉你,你又不是我的附屬品,幹什麽都要和我報備。”
“要不我願意做你的附屬品呢?”
封修景認真到極致的語氣讓楚聞朝一愣,他停頓了幾秒,下意識反駁,“那怎麽行,都是獨立的人格,不能做菟絲花,更不能丢棄尊嚴的。”
義正言辭的回怼把封修景說懵了,他捏了一下楚聞朝細膩的脖頸,無奈地笑了起來。這個小傻瓜,好賴話聽不懂,連暗示都聽不懂,算了算了。
“好好好,我就是随口說的,你別緊張。”
“随口說說也不行。”
“朝朝,咱還是換個話題吧,比如看看我給你買的什麽禮物。”
“好。”
紅色絲絨盒子霎時間出現在楚聞朝面前,他手指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小心翼翼打開。
兩條白金的手鏈靜靜躺在盒子裏,楚聞朝明明高興的眉毛都揚起來,還是矜持道:“工作戴手鏈會不會不方便啊。”
“你要是覺得不方便,也可以戴腳上。朝朝,手伸出來我看看。”
襯衣的袖口解開,衣服往上撸了一截,露出白嫩纖細的手腕。
封修景拿出其中一條給楚聞朝扣上,又自己扣上了另一條。
楚聞朝撥弄着手鏈上的小鎖,又去摸了一把封修景手鏈上的鑰匙。
“封修景,為什麽我的是鎖,你的是鑰匙啊。”
“因為,我要把你鎖在我身邊,除了我的鑰匙能打開,別的都不可以,這樣你就跑不了了。”
楚聞朝呼吸一窒,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斂起來。為什麽封修景笑的比哭還難看,而且,他手上的力氣太大了,把他的手腕都捏疼了。
“封修景,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不會是癌症那些,然後給我交代……唔。”
封修景眼疾手快捂住楚聞朝叭叭叭的嘴,他另一只手中指曲起在楚聞朝頭上輕輕敲了一下,調侃道:“楚大總裁是不是看瑪麗蘇劇本看多了,怎麽都臆想我得癌症了。”
“那你幹嘛怪怪的,害我擔心。”
封修景把所有外放的情緒都收斂起來,他太害怕了,比起十幾年前那次大火還要害怕,這個人要是真消失了,他立馬去死。
“楚聞朝,戴了我的鎖就被我套牢了,不管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
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他,楚聞朝看不透深邃眼眸裏掩藏着的複雜情緒,只是愣愣的點頭。
其實,就是沒有這個鎖,他也不會跑的。
“好了,乖,你快工作吧。”
哼,也不知道是誰打斷了他的思緒。哎呀,手鏈有一點點硌手。
處理工作的間隙總是忍不住要瞥上一眼,就好像是封修景一直在看着他一樣。
***
慈善晚宴的邀請函是一大早出現在桌上的,楚聞朝支着腦袋,手裏摩挲着燙金的幾個大字,無力感驟然爬上來。
近期這些活動他能推的都推了,可唯獨慈善晚宴推不了。
他記得劇情裏就是在慈善晚宴上宋笛大放異彩,結識了不少大佬,其中就包括顧一鳴老先生。
楚聞朝第一次生出些自私的想法來,要是顧老先生不去就好了。宋笛只是把他當成是敲開知名導演的磚,壓根不是真心實意。
[聞朝:晚上在星月大廈舉辦的慈善晚宴你有收到邀請嗎?]
[小花:沒有,我師父收到了。聞朝,你想我陪你去嗎?]
[聞朝:嗯。顧爺爺那麽大年紀了,晚上還要出席嗎?]
[小花:去,每年都去,差一年不是落人口舌嘛。聞朝,你是不是擔心我要陪我師父啊,沒關系,我跟師父說好了,我陪你!]
[聞朝:嗯。]
楚聞朝暗滅手機趴在辦公桌上發呆,他的手指噠噠地敲擊着桌面,只頹廢了一分鐘就滿血複活。他又不是死人,不讓宋笛接觸爺爺不就得了。
晚上七點半。
楚聞朝帶着封修景準時出現在晚宴現場,出來拍賣場的位置是固定好的,其他随意。
剛進去,他一眼就看見站在人群中央的宋笛,他穿着純白的西裝,胸口銀白色的胸針點綴,跟一群大佬站在一起也毫不怯場,落落大方。
晚宴有一個表演環節,請的都是最當紅的那些人,宋笛更是因為霍聲簫的關系,壓軸出場。
宋笛唱了什麽楚聞朝其實沒有太聽清楚,他只是察覺各方的視線若有似無落在他的身上,叽叽喳喳的,像是在讨論什麽。
他疑惑不解地往四周看了看,果不其然,一堆一堆的人群,似乎都在讨論他。
“封修景,我今天穿的不夠得體嗎?怎麽感覺所有人的眼神怪怪的。”
“挺好的,朝朝,你別多想。”封修景暗滅手機,眼底的戾氣幾乎要翻湧出來,看似平靜的眼波裏,蘊藏着巨大的風暴。
緊接着,随着門口的動靜傳來,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不約而同屏住呼吸。
楚聞朝向門口看去,是顧一鳴來了。
顧一鳴的成就可不僅僅是在國學大師,他們家的勢力也是不容小觑,顧一鳴不僅包攬了所有獎項的最佳美術,他們家更是幾乎把演藝圈的服裝制作壟斷,市面上材質較好的古裝全是顧氏出品,在場的哪個不給他面子。
“聞朝,那個臭小子沒跟你說咱倆一起來嗎?”
“沒有。”
顧一鳴親熱地抓着楚聞朝的胳膊,輕聲道:“這個臭小子,着急忙慌走了,一點都不尊師重道。”
封修景跟顧一鳴有約定,他的身份保密,因此他倆并沒有過多交流。
“顧爺爺,你先坐吧。”
“好好好,聞朝,你跟我一起,這麽多人,社恐突然犯了。”
楚聞朝笑了一下,點頭應下,顧爺爺還挺潮流的,間歇性社恐。
身後默默注視着楚聞朝的霍聲簫仰頭喝了一口酒,眼睛不自覺眯起來。
什麽時候楚聞朝和顧一鳴關系好成這樣了。
楚聞朝坐了還沒幾分鐘,他對面就來了兩個不速之客。正是他費盡心機想避開的宋笛和霍聲簫。
“顧老,這是宋笛,是個演員,平常很仰慕你。”
宋笛腼腆地笑了一下,跟着霍聲簫喊了一聲顧老。
顧一鳴臉上的笑意淡下來,手指搭在拐杖上不鹹不淡應了一聲。
他對霍家沒什麽好印象,對霍聲簫帶過來的人更是如此,一點禮貌都不懂。
“顧老,您和楚聞朝很熟啊,是有意出山指導新作嗎?我看你身邊那位也是娛樂圈新面孔,是楚聞朝有意強捧的吧,您還是要擦亮眼睛,別被有心人騙了,一個群演,估計也撐不起大場面。”
呵,封修景冷笑一聲,像是沒有聽懂霍聲簫的嘲諷,擡起古井無波的眸子靜靜的和他對視。
在不大的圓桌上,霍聲簫喉嚨緊了緊,他都不知道一個群演哪裏來的壓迫感,迫使他不得不移開視線。
“我跟聞朝是忘年之交,我看封修景倒是極其高級的電影臉,比平平無奇的沒有棱角的形象好的多。只可惜他就喜歡當群演體驗各種角色,我還覺得可惜。藝德比什麽都重要,好作品看的不是人脈,是演技和藝德。就像這位演員朋友,我也是一個作品都沒有聽說過。”
宋笛頓時臉上就挂不住了,他漲紅着臉不着痕跡地踢了踢霍聲簫,祈求他別在說出什麽話來。顧一鳴向來心直口快,誰也不慣着。
“顧老,你這話就有些偏頗了,總不能因為您和楚聞朝的關系好,就偏袒他帶在身邊的人吧。”
顧一鳴現在是真生氣了,他向來笑嘻嘻的一張臉冷下來,也不顧什麽長輩不長輩,直接道:“那你把這位介紹給我是什麽意思,咱們就只能說是有幾面之緣,你哪來的臉攀關系?”
“別說我現在壓根沒有給封修景走後門,就是我真的走了,你們也只能受着。最煩裝腔作勢的人,沒什麽事請離開我的視線。”
霍聲簫舌尖抵着腮幫子狠狠看向顧一鳴,一個快入土的糟老頭子,還真把自己當成人物了,離開你還不活了。
“霍聲簫,你等等。”
“顧老,不好意思,他這個人不會說話,您千萬別往心裏去。”
宋笛說完就去追霍聲簫,在暗處的柱子後,他苦口婆心道:“你就不能為了我忍一忍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圈裏的地位,我得罪了他,以後還能好過嗎?”
霍聲簫一把甩開宋笛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他啧了一聲,煩躁道爆炸的情緒湧上來,譏諷道:“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幫你引薦了,你還想怎麽辦。宋笛,你記着,這是你跪在床上求我求來的,不滿意也給我憋着。”
霍聲簫的話像是巴掌一樣狠狠甩在宋笛臉上,他眼眶霎時間就紅了,指尖死死掐着手心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他控制不住隔着人群去看的楚聞朝,那人像是對待稀世珍寶珍寶一樣珍惜楚聞朝,就是喝口水都得提他試試溫度。尤其楚聞朝和顧一鳴相談甚歡,又把那人介紹給顧一鳴。
宋笛自嘲一笑,他嫉妒地的瘋了,為什麽陪在楚聞朝身邊的那個人不能是他。憑什麽,明明是他們先認識的啊,憑什麽封修景要搶走他的楚聞朝。
恨意從含着淚水的眼睛裏冒出來,那些惡意争先恐後從心底湧出,他得不到,誰也別想得到。
“聞朝,你要是有時間多去我家坐坐。小景現在心裏是徹底沒有我這個師父了,今天要不是我喊他去,他都忘了今天還有課。”
“不好意思啊顧爺爺,他現在忙着劇組的事,可能是時間不太寬裕。”
楚聞朝有些臉熱,沒好意思說是自己太黏人了。發病的次數太頻繁,隔一段時間不跟封修景接觸就有些難受。他手指不自在地撚着手心,生怕封修景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來。
“哼,聞朝,你別替他說話了,我現在是被他得罪了,沒有鮮香酥脆的小魚幹,沒有好吃到爆炸的小辣條是不能願意他了。”
楚聞朝噗嗤一下就笑了,敢情生氣就是為了那些好吃到的啊。
“師父,你念叨好久了,明天就給你做。”
“行,明天我必須看見一大包小魚幹擺在我的餐桌上。”
“各位來賓,拍賣會馬上開始,請大家按照次序入座。”
楚聞朝的座位緊挨着霍聲簫,他遲疑了一下坐在了一旁沒有寫名字的位置上,封修景順勢坐上了他的位置。
“你什麽身份,有資格坐主位嗎?”
霍聲簫一看見封修景就來氣,要資本沒資本,要姿色沒姿色,也不知道是怎麽把楚聞朝迷的五迷三道,純純一個男狐貍精。
封修景視線瞥了眼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上面貼的才是他的名字。他順勢把楚聞朝的手握緊手裏,十指相扣,沒有炫耀,更沒有驕傲,只是淡淡道:“朝朝既然敢讓我坐這,我自然就有資格。沒聽說你家住海邊啊,管的那麽寬。”
“你……”
“第一件拍品……”
霍聲簫還想說什麽被主持人的聲音打斷,他只能咬着牙把髒話咽肚子裏。媽的,這個封修景實在是有病。
“好,楚先生出價3000萬。還有嗎?”
“霍先生3100萬。一次,兩次,三次,恭喜霍先生。”
霍聲簫黑着臉拍下來一件原價值就三千塊的東西,楚聞朝就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要和他強。
“這一件可是重量級,顧一鳴老先生關門弟子的最新力作,按照以往這位F先生的作品價格來算,低價是五百萬。”
楚聞朝手指敲到封修景手背上,視線從那副油畫上移開,他閉了閉眼,腦海裏全是那副畫。
深不見底的海水幾乎要把他吞沒,全是冷色調的筆觸有些淩厲,只在最遠處的海邊有一抹橙紅,不知是初升的朝陽,還是被吞沒的人群。不對不對,這副畫是晚上。想到這,窒息感一點點把楚聞朝的思緒侵蝕,怎麽會有這樣難過的畫,心被一整個揪起來,反複蹂.躏。
他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被捏疼的封修景直接攬過楚聞朝的肩膀,把人按在自己懷裏。
這副畫是他最瘋的那年畫的,全是不甘和痛苦,每一次下筆都帶着刻骨銘心的恨意。他沒想到顧一鳴會把這一幅畫送上去,因為顧一鳴說,這是他最不認可的作品。
如果沒有楚聞朝,他想,他就像那個穿着救生衣還是毅然決然栽進深海裏的人,支撐着他活到現在的全是恨。可,楚聞朝是不一樣的,他是希望,是他在空無一人的海面上,唯一的錨點。
“朝朝,別看。”
“封修景,我想拍下來。”
疼,心口太疼了。
到底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思,才讓封修景畫出這樣的作品。
不是向死而生,是一步步被黑暗吞噬,再也看不見光明。沒有掙紮,沒有顧慮,直直地一頭紮進深海裏。
“不用,我人都在,你還要畫幹嘛?”
楚聞朝沒理他,只是固執地加價,宋笛加一次,他就比宋笛多十萬,反複持續了七八次,宋笛終于放棄了。
他本來想拍下來讨好顧一鳴的,可看楚聞朝勢在必得的樣子,他就知道,不管今天價格高到何種地步,他都要拿下的。
“一千三百一十四萬,恭喜楚先生。”
1314,封修景暈乎乎的看向楚聞朝,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頹然放棄。
按照宋笛加價的情況,他以為會是1320萬,可楚聞朝偏偏喊了1314萬。
他知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封修景認認真真看向神色自然的楚聞朝,神情驟然恍惚起來,他好像,真是不知道。
坐在第一排的顧一鳴聽到這個數字也無奈笑了,兩個孩子真是,早知道他不送這個畫了,白白浪費楚聞朝1314萬。
哼,封修景那個臭小子明顯是樂瘋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朝朝,會不會太浪費了。”
楚聞朝放空的腦袋懵了一瞬,他牙齒下意識在唇上咬了一下,呢喃道:“我想要,就沒有什麽浪費不浪費的。封修景,在我心裏,它值得這個價。”
一直到晚宴結束,封修景還在腦子裏播放這句話,在楚聞朝心裏,他值得1314這個數字。
“朝朝,你真是……要命啊。”
無形撩人,最為致命。
楚聞朝唇角彎了彎,小心翼翼拿着畫,生怕被手指按出來一絲褶皺,哪怕畫還穩穩當當裝在盒子裏。
一出門,嘈雜的聲音讓楚聞朝一愣,尤其是刺目的閃光燈照過來,楚聞朝被大批量出現在門口的記者驚訝到了。
“楚少爺,你對網上出現的楚總私生子傳聞有了解嗎?”
“楚總你們是否私下已經見過面了,是不是有一些了解和接觸?”
“對網上出現的視頻畫面和資料,您父親和私生子共進晚餐喜笑顏開您怎麽看?”
“您的母親對此有沒有什麽表示?”
“那個私生子真的像傳聞中那樣,比您還大幾歲嗎?楚總,請正面回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