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要什麽獎勵?
西門吹雪垂眸凝視,正有玉手纖纖拂過他的衣襟。拂去的是白衣沾沙,更撥快了他的幾分心跳。
此刻,西域的風仿佛都帶上了三分江南的溫潤。讓人不舍離開,不願再回終冰冷的雪山之巅。
“我……”
‘咕咕——’
不等西門吹說出口,晏歸舟肚子叫了。為不耽誤時間攔下公孫蘭,她只匆匆邊找人邊吃些饅頭,餓是非常正常的事。
“晚上處理好麻煩再說吧。多給你一些想的時間,放心我不會臨時變卦收回獎勵的。”
晏歸舟看得出西門吹雪心有猶豫,他像是真其他要事相商。那也要等到先處理了公孫蘭的屍體,更重要的是吃飽飯再談別的。
傍晚,無風客棧。
掌櫃終于出現了,對着後院的屍體嘆氣。
一具是金九齡,另一具是公孫蘭,外加上正午入葬的馬三,這院子呆過三具屍首了。
“流年不利啊,難道是犯了沙神的忌諱了。幾位客官,別怪我多話,你們返程前往道觀去一趟轉轉運。”
掌櫃念叨着黃石小鎮東面有一間道觀,正好在向東出鎮的必經之路,可別嫌棄麻煩,當地人逢年過節都會去求個心安。
這事只能多謝叮囑。
晏歸舟不算不信神佛,但運氣一道,不是拜拜就能好的,甚至不是機關算盡就能改的。看着陸小鳳與薛冰為那兩具死屍入殓,多少人圖謀再多,也就是黃土一抔,
公孫蘭的行李不多,除了大筆銀票,就是幾處錢莊的兌換憑證。屍身上藏了一支骨笛與好些包不同的藥粉,那該是她用來驅蠍的弄毒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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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正因小鎮一角忽起古怪骨笛聲,西門吹雪追查一探,那是當場發現了有問題的黑壯廚娘。
當下,薛冰的面色很差。半天不到,她就經歷了三件大事。從差點被毒蠍弄死,發現是信任大姐下手算計,不等問個清楚,又見大姐成了死屍。
人世無常,莫過于此。
其實不難理解公孫蘭為什麽要突然出手,只因晚一步,薛冰與陸小鳳見着面,又有西門吹雪也來了黃石小鎮,她想要謀奪另幾張地圖的計劃只會越發受阻。
金九齡穿的紅衣,繡紋針法獨到,與紅色繡花鞋的相差無幾。認出了繡花大盜與紅鞋子有關,那麽薛冰就會奇怪金九齡遭何人滅口了。對此,公孫蘭豈能不防。
“公孫蘭說了加入紅鞋子,必要學會此套針法,待我通過其餘幾人的審核,則傳我此法。”
薛冰不是順口一說,金九齡穿的紅衣坐實了移花接木的嫁禍之計,但他能做此事必是有紅鞋子內部成員為其幫兇。“我試着拆解過繡鞋針法,源自唐朝末年的墨繡。如今傳世極少,此等工藝不是随便有的。”
“這麽說,起碼還有一個女人,是金九齡的幫兇。”
陸小鳳苦惱地摸着胡子,“我了解的金捕頭絕不是不近女色的人,那家夥好享受,美酒měi ? nǚ是一波又一波地換。
可說有誰能被他迷得失了心智,一同做繡花大盜這般喪心病狂的勾當計,那還真說不出一個來。小冰塊,你就一點頭緒也沒有?公孫蘭沒提過其他幾個紅鞋子的成員?”
薛冰蹙眉搖頭,公孫蘭不曾真的信任她,又豈會透露更多。“我只知道紅鞋子死一人入一人。前面有一個死了,才想要招我進去。那是去年的事了,死的是上官飛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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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上官飛燕,還真的不存在巧合,那位可不就是她為了金鵬王朝寶藏搞了好些事。
“不過,我聽公孫蘭說過,她去過嶺南廣州港。那裏與京城相距甚遠,如果有證據表明金九齡也去過,說不定有一個紅鞋子成員就在廣州城。”
薛冰猜測在南邊不是無的放矢,如果繡花大盜要藏寶或盜寶,選擇遠離朝廷強力掌控處最佳。依照金九齡的想法倒推,太平王府與平南王府所在之地,正好符合他的需求。
陸小鳳決定走一趟廣州,說不定還會有所發現。繡花大盜的事情必須收尾,紅鞋子內部情況不明,不查清楚,指不定冒出誰找薛冰打出清理叛徒的旗號。
這就轉頭看晏歸舟,寄希望于有難同當,卻換得一個安慰假笑。“你不去?難道要先找寶藏?不是三缺一嗎?”
老實和尚離開了,他送出地圖的事,不為第三人知。
晏歸舟沒想多費口舌,有些事解釋起來,恐怕要費些功夫。“我有一些事,如果要幫忙再給我傳信。
說來你也該早些動身,金九齡身死的消息早晚是瞞不住的,我留在此地拖一會算一會。其他的事情,等你回江南再詳細說。”
這又找了另一個理由,看了看薛冰,再看向陸小鳳。
“其實我懂的,你說的是反話。實則認為我不去更好,免得打擾了兩人世界。”
“哎哎哎,你怎麽說了胡話就走,我是那種人嗎?”
陸小鳳看着晏歸舟消失在風中,請看他認真的表情,臉上寫有五個大字真心求幫手。
可惜,一腔認真付黃沙。
晏歸舟只想先回房把四張圖拼一拼,她對金銀珠光不感興趣,眼下卻不願錯失任何一個來自于趙正的提示。
黃石小鎮必然埋着點什麽,佐以黃石公半仙之名,絕不是一般的黃白財物。但把四張羊皮湊在一塊,它們并不能湊成一幅畫,而是四處不同的景色。
怪就怪在這裏,「黃」字圖尚能看出是一片孤城萬仞山之景,另外三幅卻是半點頭緒也無。
沒有頭緒,就更希望陸小鳳先帶薛冰離開,免得他們牽扯進秘寶危機中。
‘扣扣——’
敲門聲響,眨眼已入夜,到了與西門吹雪說定的時間。
西門吹雪似是踩點等晏歸舟開門,“出去走走吧,有事和你說。”
晏歸舟沒有拒絕,就先把四幅圖的臨摹卷塞給西門吹雪。“剛剛仿的,放在你那。多個備份總是好的,防止萬一有什麽情況。”
白露上弦月,秋夜西風涼。
月下邊塞小鎮,着實別有一番風情。
兩人并肩從無風客棧,慢慢穿過半個小鎮,已是來到鎮外的舊井。一路踏着月色,聽風過耳,靜默無言卻已尋得一片心安。
天上月照入井底,虛虛實實,映出一輪井中月。
西門吹雪賞過月色,目光最終落定眼前人身上,“你說的獎勵,wǒ ? kǎo慮好了,是想聽你彈琴。”
彈琴是不難,畢竟晏歸舟得了黃鐘公真傳。“邊塞無琴,等回鹹陽,我選一張好琴,總不能湊活着給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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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歸舟說着便笑了,去年她就想送一張琴到萬梅山莊,當時為的是感謝西門吹雪在望夢山谷的照拂。
這也算是心有靈犀,卻是反問,“不過,有一點不清不楚的,你得說得明白些。想聽彈琴,是一曲一夜,還是幾年?這差別可大了,不弄清楚,我要虧大發的。”
如果可以,願是餘生。
西門吹雪卻沒能直言這一句,而是提起那場來自葉孤城的約戰。“我接到了白雲城的請劍帖,五個月後,既是來年正月十五,紫禁之巅,必有一戰。”
晏歸舟嘴角的笑意微凝,半晌沉默,再開口倒也沒有多餘的意料之外。“葉城主約戰,那也實屬正常。我知道總有這一天的,用劍的人早晚都會相遇,那是宿命,無法避免,也無需避免。是緣不是劫,你該是歡喜能有一戰。”
西門吹雪凝視着晏歸舟,下意識間已經撫上她的嘴角,不願見她掩了笑容。“我會用盡全力回來的。”
晏歸舟沒說不信,但側移一步看向舊井,“井中月與天上月,似是同一輪明月,但它們終是不同的。若從一開始就牢記此理,jìng ? huā水月的歡愉有過就好,無需傷愁。”
“我很清醒,從沒想醉過就好。”
西門吹雪說着眉頭微蹙,一把握住了晏歸舟的手,“一葉歸舟,醉雪生愁。我不知道那預示着什麽,但聽出一點。歸舟,歸舟天外有,以此為名,只因生無鄉,我猜得對嗎?”
晏歸舟稍稍一動,沒能掙脫西門吹雪的手,但她也沒想再yòng ? lì。“對,我說話算話的,你猜對了,我就認。那又如何?”
“不如何,其他事等來年十五後再說。我們一起過了兩年元宵,下一年就是第三年。”
事若過三,或能長久。不過,那些不确定的事,西門吹雪不會開口。“看在我猜對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只求醉過就好?”
“不求醉過,難道要求長醉不願醒嗎?”
晏歸舟看着西門吹雪,見他眉頭間愁緒,忽而笑了。“行了,別皺眉了。我以前說過的,不論你怎選,都多給你一次機會。不反悔,那話作數的。
但有一點,你們比劍也要講究些,給皇上留些面子。實在想要找皇城的感覺,鹹陽宮遺址就不錯。大秦舊地多應景,為和選擇紫禁城。我不喜歡那個地方。”
西門吹雪點了點頭,回信裏,他會與葉孤城說明此事。
不等西門吹雪再說什麽,晏歸舟又說到,“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正月十五,無論結果如何,都要應我一個心願。”
“什麽心願?”西門吹雪摸不準晏歸舟的想法,有時眼前人恰似天邊月,猜不透她下一步意欲何為。
晏歸舟笑而避談,“倒是時候再說,反正不是趕你走。我這麽說,你能放心了吧?”
西門吹雪沒能徹底放心,但沒有再問,因為秋風忽狂,有大批人馬朝着舊井來了!
似鬼如魅,一道道黑影合圍竄了過來,為首的速度快到駭人,赫然是無風客棧的掌櫃。
“自我介紹一下,你們可能聽不孝徒提過小老頭。随意稱呼,叫我吳明就好。”
吳明的話一出口,身形已經到了枯井邊,出掌如電殺意凜凜。倒是直說來意,“我找了多年,是該黃雀在後了,把地圖交出來吧。我可以許你們死同穴,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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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半左右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