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晏歸舟瞄了幾眼身邊的人,這位應該很習慣這種環境,萬梅山莊一年四季都很安靜吧?
西門吹雪沒有側頭也知晏歸舟想偏了。他對安靜的标準,與四條眉毛肯定不同,但也不會想要眼前如墓地般的死寂。
“專心點。”西門吹雪先一步向主樓而去,卻聽晏歸舟說要分開行動。
晏歸舟指向後殿位置,“這大門敞開的樣子,迷路與藍姐應該已經進去了。我不如在四周轉一圈,萬一有變,有人在外面也好照應。”
西門吹雪微微颔首,霍休藏身在主樓的可能性最大,晏歸舟留在外面反而安全。
安全,是不可能安全的。
一炷香後,後殿院內突有水濺聲起。
晏歸舟剛換好一雙合适的鞋跨出門檻,就和從水井裏竄出來的霍休撞了正着。
“佛家常雲怨憎會。果然,我一到,你就迫不及待出現了。”
晏歸舟一身濕透臉色鐵青的霍休,這厮從水井遁逃,恐怕是老窩被抄了。“總瓢把子的內傷一定沒有好,否則豈會灰溜溜地逃。說真的,對此我非常失望。”
再次狹路相逢,霍休已經沒了傲然之氣。
他的內傷反複難治,可被他重傷的人竟然活蹦亂跳的,難道真是惡鬼而非活人?“你到底是誰?”
“形勢比人強,現在是該由你交代,鬼面毒與王謝是怎麽一回事。”
晏歸舟一步步逼近水井,而站在井口的霍休難掩忌憚神色,倒像是她演了反派的劇本。“為何你一幅我在逼良為娼的模樣?難道不是你該說金鵬王朝的其他人怎麽樣了!”
說了,也活不了。
霍休殺人無數,從不相信坦白從寬,就是沒想過自己也會被逼入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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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望夢山谷之大卻無處可逃,而更不可能有誰來救他。臨死之際,恨只恨尚未沒把另外兩份寶藏也收歸手中。
“想弄清楚真相?你就等見了yán ? wáng再問吧!”
霍休豈能坦白讓別人輕松查清一切。當即,孤注一擲,将一身所餘內勁狠狠向晏歸舟拍去。
晏歸舟面無表情地擡起右手,一瞬似有灰霧彌漫,包裹吞噬住迎面襲來的內勁。半點波瀾不曾起,就讓它們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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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霍休只覺眼前一黑,瞬間似有魔音穿腦,逼問搜刮着他的記憶。“不,我不會告訴你,寶庫的賬目與鑰匙就在鞋底。”
只此一句,霍休整個人如同被吸血殆盡的幹屍,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霧氣即刻散去,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晏歸舟無奈地看向地上的屍體。第一次用搜魂術很不熟練,想問的沒問成,人就給弄死了。只能說霍休的貪財yù ? wàng之盛,死到臨頭還将其視為心尖上的秘密。
‘嘩啦——’
水井下又冒出一個人。
“阿晏,你來了。”
宮九顧完全無視了地上的屍體,出井一腳踩過霍休的臉,大步上前,因為興奮說話的表情略顯詭異。
“真的是我來了,你就來了。原定是讓我引路到絕壁之下,而你的最終目的地是望夢山谷內。這回我是送佛送到西,超出了預期目标了!”
簡而言之,第一次向導任務完美完成。
宮九選擇性遺忘了之前的失誤,“一定是我留的路标很清晰,不然你也不會準時抵達。”
「你還好意思邀功?你臉皮是城牆做的嗎!要不是霍休死了,我真以為你是他派來的間諜。」
晏歸舟尚未說一個字,宮九快速地完成了自問自答,而控訴他的眼神都被完全忽略。
算了,不再浪費口舌。
晏歸舟不是不想計較,而是與路不走尋常的人計較,頗為勞心勞神。大病初愈,她還是做些松快的事,劃破了霍休的鞋底取出鑰匙與寶物名錄。
絹布上,密密麻麻寫滿蠅頭小楷,這能用坐擁jīn ? shān銀山來形容。霍休幾十年深居簡出,恐怕也有如萬一被人打家劫舍的顧慮。
宮九早就一躍而上屋頂,不知是在發呆,還是在眺望四周山勢。
當看到一襲白衣走出主樓正門,他不由心生遺憾,第二位問路人已經順利到達目的地,沒給他再做向導的機會。
地面上,西門吹雪停下腳步,宮九一臉遺憾被盡收眼底,這位居然還敢遺憾?
不再計較那夜的背道而馳,只因誤打誤撞地撿到晏歸舟,難道還期望他請其為向導?請還是要請的,卻是請戰問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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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晏。你沒shòu ? shāng吧?”
後殿終于有一個正常人出現。藍鳳凰匆匆跑來拉起晏歸這的手,觀其脈象平穩臉色正常,但隐隐約約似是總有哪裏不對。
“我當然很好。”晏歸舟笑着晃了晃鑰匙,“打也打完了,可以開始讓人心情愉悅的分贓環節了。”
霍休想要帶着秘密死去,但碩大的青衣樓老巢總會留下什麽。
像是每筆交易都來于何人,其餘一百零七分布是什麽情況,有什麽隐藏身份的青衣樓成員děng ? děng。
有關這些,霍休還就真的不留只言片語。
但老巢裏的其他殺手們都是青衣樓的中堅力量,他們都留下了或多或少的記錄。
要不怎麽說,管殺不管埋。
殺只需一柄兵器,處理後續的繁瑣夠考驗耐心。
老巢總計兩百九十九位殺手,以一人留有十本手劄計算,足足留有将近三千本記錄。
哪怕打開了堆積着金銀珠寶的龐大地下庫房,獲得閃瞎人眼的財寶也不足抵消翻查三千記錄的辛苦。
“江湖規矩,錢,見者均分。我願貢獻自己的那份,大家一起核查名冊,你們意下如何?”
晏歸舟就沒想帶幾兩金子出山,至多就是挑兩三件小巧的器物便足矣,誰高興扛一路重物。
西門吹雪直接轉身,只留了一個背影,顯然對分贓沒有半點興趣。
藍鳳凰倒是想幫忙,可她對苗疆外的世情不夠熟悉,又是精通苗文而非漢字。翻查這些手劄有夠為難,不如去藥材庫看看,能做些什麽藥或毒以備後用。
“阿晏,你先嚴肅回答我一個問題。”
最後剩下宮九,這會不知怎麽突然認真起來,“你對我此次的引路還滿意嗎?滿分是十分的話,能給我幾分?”
能忘了那段活見鬼似的指路嗎?
晏歸舟恨不得砸個負一百在宮九腦門上,但看着成堆手劄,她露出了真誠而毫不虛僞的笑容。
“必須是一百分,多給你九十分,完全不怕你驕傲。沒有你的指路,如何能超預期達成目标,如何能讓霍休死不瞑目,如何能抄底青衣樓老巢。阿九,這都多虧了你。所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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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起來查賬嗎?
晏歸舟最後一句話沒能說出口,宮九就雙眼放光地重重點頭。他決定了一件大事——什麽gǒu ? pì謀反,哪有向導的夢想偉大。
下一刻,宮九就竄了出門。其動作之快,仿佛急不可耐地脫離某個禁锢他多年的牢籠,脫離讓他一直深陷的黑暗泥潭,飛蛾撲火一般奔向新的世界。
“我去地圖庫,不用叫我吃飯。”
宮九只留下這麽一句話,随後整整大半個月,沒見着他在外活動。
整個八月中後旬,望夢山谷一帶雨水不斷。
與其冒雨回城,不如留下翻查記錄。這會多查一本,就能少帶一本出山。
晏歸舟都在枯燥地翻查記錄中渡過,已經不指望宮九了,但好在也不是孤軍奮戰。雖然有人對分贓沒有一絲興趣,但是願意分文不取地一起查賬。
西窗燈燭下。
西門吹雪仔細迅速地翻查着賬目,冷不丁被筆杆輕戳了戳手背,擡眸看向晏歸舟,不知她又想搞什麽中場休息。
“莊主,你向宮九提出要比劍了?”
晏歸舟忽然想起來的,今天路過地圖庫聽着宮九的意思,他打算正式進軍向導一行了。具體操作不得而知,反正可以預見到江湖指不定要熱鬧起來。
西門吹雪點頭,“宮九要先回家處理一些雜事。五個月後,與他相約福州。這有問題嗎?”
“不是問題,而是提醒。”
晏歸舟暫且沒想誰輸誰贏,還有比之更棘手的。“你确定他能按時找到福州城?迷路九有單獨準點準時到的本事?”
西門吹雪一怔,這還真把他問住了。
不等西門吹雪想出辦法,燭火忽地一動,窗外乍然起了風。
再一看,随風而來的是一襲紅衣。
晏歸舟頓時有些傻眼,hēi ? mù崖與武林山脈相隔老遠,這人怎麽不請自來了?她不由東方不敗眨眨眼,「教主大人是聞着味了?專門來黑吃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