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高考當天為了救一個小孩被車撞, 穿越到這個世界成了不起眼的小跟班,成績不好,家庭也不好, 沒有父親, 母親背着一屁股債。
江策已經很努力适應新的世界與新的身份了,可生活的重擔還是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有時候他會想,他為什麽會穿越, 穿越就是為了受苦的麽。
但他不能把內心的想法表現出來,曲蘭那麽辛苦,他必須堅強一些, 否則曲蘭就撐不住了。
可焦慮與無措像盤踞在心頭的蛇,總是啃咬着他的內心,江策把一切埋在心底,壓抑着自己。
直到關星羅抓住他, 強硬地詢問,江策再也憋不住。
他也想發洩出來,他想跟其他人說說心裏的委屈。
江策靠在關星羅的頸側, 沉重地呼吸,關星羅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細細地顫抖。
關星羅記起之前在密室的電梯裏,兩個人也是這麽互相依偎着, 只不過今天的角色換了過來。
那時候江策摸了摸他的脊背。
關星羅試着擡起手,緩緩地觸碰江策的後背,希望他能好受些。
兩個人都沒說話, 操場那頭有人嬉笑打鬧, 發出快樂的聲響, 江策埋着頭,無聲地靠着關星羅, 過了好一會,似乎平靜了一些,關星羅大着膽子伸開手臂,想抱住他。
可惜這時候江策直起身體,幽幽望着關星羅。
江策臉上沒有眼淚,只是不再遮掩自己的疲憊,如果眼神有顏色,此時他的目光就是灰色,像霧霾一樣。
關星羅用強硬的态度逼出他的情緒,此時又變得溫柔,側過身體,坐到他旁邊的欄杆上,輕聲問:“好些了嗎?”
江策與關星羅肩并肩坐着,腳尖時不時點地,少年修長而筆直的腿在欄杆上晃啊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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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策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關星羅。
包括家裏的困境,以及有人上門讨債差點傷到他,還有準備賣房子這種事全說了。
江策說着說着,一邊覺得痛快,一邊又覺得小仙男不應該聽這些。
關星羅明明是個快樂的主角,卻要被迫聽他講這些世俗的破事。
關星羅只抓住一個重點:“你差點被人抓住賣到緬甸去?”
江策愣了愣,說:“只是有可能,幸好當時有喬楷。”
關星羅不說話,掏出手機,擺弄了一下,江策那邊就跳出來消息。
關星羅直接給他轉賬。
江策吓了一跳,手機差點從手裏蹦出去,說:“你這是做什麽?”
關星羅說:“先拿着,充當生活費。”
江策拼命搖頭:“不要。”
關星羅說:“都這個時候了,別講究那些了。”他頓了頓,“雖然不多。”
再多他怕驚動爺爺。
江策穿越過來後,連三百以上的錢都沒見過,關星羅一言不發就轉了五位數。
江策抿抿嘴唇,過了半天,沙啞地說:“謝謝,已經夠多了,就當我借的,我以後慢慢還。”
眼下他和曲蘭需要這筆錢。
關星羅擡起手,在他的頭頂薅了一把,說:“不用跟我客氣,在我面前不用假裝堅強。”他笑了笑,秀致的面容溫柔放松,“我們不是朋友麽?”
江策再也繃不住,眼眶發紅。
關星羅一下一下順着江策的頭發,指尖挑開發絲,手指插進去,從柔軟的發絲中穿梭而過,撫摸着頭皮。
江策滿心都是那筆錢,想着他和曲蘭終于有喘息的機會了,完全沒注意關星羅的動作。
關星羅摸着他的頭,問:“心情好些了嗎?”
江策擡起濕漉漉的眼睛,點點頭。
差點被生活壓彎脊背的少年此時紅着眼睛,專注地看着關星羅,眼神藏着委屈,像被欺負了的兔子一樣。
關星羅忍不住把聲音放得更低,說:“這段時間再想想辦法。”
江策繼續點頭。
有這筆錢作為緩沖,曲蘭就不用急着賣房子了,他們可以思考別的出路。
甚至可以拖到期末考試結束,到時候他就去申請獎學金,然後暑假再去找一份兼職,他們家的危機就這麽緩過來了。
江策攥着手機,有些激動,磕磕巴巴地說:“我給你寫借條,利息也還。”
關星羅笑着說:“那我跟那些放高利貸的不是沒區別?”
江策連忙說:“怎麽會。”他眼巴巴地望着關星羅,把關星羅當成救苦救難的觀世音,“你是菩薩。”
小仙男真是人美心善,跟原小說裏寫的一模一樣。
關星羅微笑,多安慰了江策幾句,同時說:“這件事不要跟別人說。”
他伸出手,将小指在江策面前晃了晃,江策心念一動,與他手勾手。
“說好了,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江策頭一次直觀地感受到金錢的力量。
關星羅給他轉賬以後,整個世界立馬變得不一樣了,希望重新點燃,就像太陽重新升起,讓人心情振奮。
一放學他就急不可耐地往家裏走,騎着共享單車在路上飛奔。
騎到半路,他突然聽見有人喊:“江策!”
江策回過頭,看到喬楷竟然同樣騎着一輛共享單車,在後面追他。
喬楷淩亂的頭發和衣服在空中飛舞,表情因為拼命騎車而有些猙獰,活像校園熱血漫畫裏的不良少年。
江策:“……”
江策放慢速度,喬楷追上來,氣喘籲籲地說:“你這個小子騎得還挺快。”
江策說:“那是,我是勞斯萊斯專業老司機。”
喬楷沒懂什麽勞斯萊斯老司機,以為又是他們學霸的專有名詞,問:“你今天怎麽一下子就走了。”
剛開始喬楷總是護送江策回家,後來曲蘭提前支取了工資,應付了借貸公司那邊,江策的危機稍稍解除,沒讓喬楷每天跑了。
但喬楷隔三差五還是會問問江策的情況。
校霸太仗義,搞得江策都不好意思在心裏說他傻了。
江策扭過頭,一邊騎車一邊對喬楷說:“今天有事,想早回去。”
喬楷腦子裏都是肌肉,所以他有野性的直覺,他察覺江策身上的陰霾少了許多,問:“你今天心情不錯?”
兩個人并排騎車,就這麽聊天,江策笑着說:“家裏的情況暫時好轉了。”
喬楷一愣,龍頭差點歪溝裏去,趕緊扶正,說:“發生了什麽?”
江策只是笑,沒有說話。
喬楷再次發動野性的直覺,問:“是關星羅那個公子哥出手了?”
江策還是不吭聲,喬楷明白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喬楷知道江策家裏的事,也把江策這些天的萎靡不振看在眼裏,他只能盡量保證江策的安全,卻無法解決江策家裏的危機。
結果關星羅出手,江策的精神狀态立馬就不一樣了。
喬楷在心裏罵自己老爹,要不是因為老爹不給他錢,那麽讓江策開心的就該是他了。
喬楷問:“他是怎麽幫你的?”
江策騎着車,不回答喬楷的問題,在風中大聲說:“這段時間謝謝你!”
這是江策第N次對他道謝了,喬楷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他知道,從明天開始,再也不用護送江策了。
喬楷把車騎到路邊停下,目送江策回家,低低地罵了一句。
艹,本來想把江策從關星羅手底下挖過來,這下更難了。
江策回到家,做好晚餐,按時開展他的線上自習室,督促大家學習,并且收了下星期的自習費用。
等曲蘭回來,他把今天借到錢的事跟曲蘭說了。
但他沒明确指出是關星羅借的,只是含糊地說老師幫他湊到一筆錢。
曲蘭松了口氣,肩上的擔子一瞬間緩解,她終于能喘口氣。
但江策提出了別的要求,他對曲蘭說:“我想管賬。”
曲蘭愣住。
江策經過深思熟慮,才對曲蘭說這樣的話。
曲蘭勤勞善良,但是對財務的計劃與管理實在欠缺,否則也不會被貸款公司套住。
他想知道家裏的財政細節,幫曲蘭做好規劃。
曲蘭低下頭。
被未成年的孩子讨要家裏的賬單,由孩子來分配錢怎麽用,對于一個母親來說,有些傷自尊。
過了好久,她擡起頭,說:“好。”
孩子長大了,可以替她出謀劃策,替她分擔了,或許等不久的将來,江策能撐起整個家。
這樣一想,她有什麽不願意?
江策得到曲蘭的同意,心裏又安定了幾分。
至少不能再被逼入絕境了。
母子倆一直談到深夜,江策把自己的打算說給曲蘭聽,曲蘭更加确定,把財政大權交給江策沒錯。
過了十二點,江策才打理好自己,躺在床上。
可他睡不着。
他沒想到轉機來得這麽快,同時有點擔心關星羅。
随手借給同學這麽多錢,說出去別人會以為在開玩笑。
如果被大人們知道,或許他們會認為他騙關星羅的錢。
他之前遲遲不對關星羅開口,就是因為這些理由。
他們只有十六歲,拿着父母的錢念書,不該涉及金錢的糾紛。
關星羅同樣意識到這點,所以才讓他保守秘密,這也是在保護他。
江策心裏感激關星羅,又覺得無以為報,只能以後更賣力地當小跟班。
可關星羅也不透露自己喜歡誰,他連撮合都不知道往哪裏使勁。
想着想着,又想到原小說的劇情上去,江策收回思緒,不能幹涉關星羅的戀愛自由。
他開始思索其他事。
家裏的債務只是緩解,并沒有解決,一旦暑假沒攢到錢,還是會有危機。
債務的關鍵還是在利息上。
江策查過,借貸公司放給曲蘭的利息明面上在允許的範圍內,但公司通過一系列老債新還以及滞納金的操作,讓欠款變成了無法負擔的數字。
理論上可以通過打官司,拒賠超額的錢,但不一定能打贏。
畢竟合同白紙黑字,都是曲蘭自己簽的。
江策曾經在網上找過免費的法律咨詢,都說希望不大,而且很耗費精力。
江策想着,等放暑假的時候,手頭寬裕了,找厲害的律師問問。
他知道厲害的律師很貴,可即使希望渺茫,也要試試。
如果暑假不行,就等到他上大學。
盡管江策經歷過兩次人生,可他從未體驗過成年的生活。
那時候他已經高考了,一定可以完成更多的事。
等等,高考!
江策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如果他高考考出高分,就會引起更多的關注,那時候找律師是不是方便點。
要是他考得超級無敵好,甚至能吸引媒體的注意。
年級第一等于全校第一還不夠,區第一也不夠,市第一……省第一……
江策越想心跳得越高,到最後興奮得不行。
只要他站得夠高,就能有更大的話語權,就能擁有與借貸公司叫板的力量。
江策重新倒回床上,閉上眼睛。
知識可以改變命運,學習的勁頭更大了。
關星羅在房間裏丢骰子做作業,他把玩着骰子,心裏想着江策。
江策只不過是一個高一的學生,竟然背負着這麽多事,真是難為他了。
關星羅沒指望江策還錢,倒是可以利用這點錢做些什麽。
比如把江策拐過來,來個以身相許。
關星羅不由自主地笑笑,他倒是沒想歪,只是想以後江策可以到他家的公司來。
作業寫到一半,關宗譽突然喊他過去。
關星羅把骰子放進抽屜,站起來走進爺爺的書房。
關宗譽坐在書房裏,等着他。
關星羅乖巧地站在中間的地毯上,溫和地問:“爺爺,找我有事嗎?”
關宗譽經常皺眉,眉間刻着一個川字,表情嚴厲,他對關星羅說:“我一直都沒在金錢上管你,我認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應該學會花錢。”
關星羅垂下眼,安靜地聽着。
“但我放縱你,不是為了讓你拿着錢去給同學花。”
關星羅臉上的笑容頃刻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