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江策和關星羅站在那裏,看周寰一下一下地做着引體向上,都有點一言難盡。
兩個人都很沉默。
江策替周寰感到尴尬,默默偏頭不敢再看。
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要撤退,反正是秀給關星羅看的,他留在這裏純屬多餘。
這時,關星羅突然笑了一聲,扭頭問江策:“你說,他能做多少個?”
江策愣了愣,老實交代:“不知道。”
周寰的節奏開始放緩,明顯在偷偷聽兩個人的對話。
關星羅起了興致,說:“不如我們賭一把,賭周寰同學能做多少個引體向上。”
江策驚訝:“這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反正做不了就停了。”關星羅笑眯眯地催促江策,“你猜一個數。”
江策想了想,只好說:“十個吧。”
關星羅笑着說:“這麽少,太看不起周寰了吧,中考都可以做二十幾個。”
江策為周寰辯解:“中考又不要求标準,晃一晃,蕩一蕩總能上去,周寰現在是硬拉,很難的。”
起手時晃蕩身體,靠慣性甩上去會輕松很多,反握單杠也會比正手容易,周寰為了秀自己的體格,從頭到尾都是正手硬拉,既考驗肌肉力量,又考驗控制力,非常困難。
這種規範的引體向上,很多人一個都做不了。
關星羅眯着眼睛看周寰,說:“我相信周寰同學,我認為他可以做二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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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策驚了,部隊的軍人都不一定能做這麽多。
除非周寰後面放棄規範,靠慣性上杠子。
“之前做了幾個,就從五個開始算吧。”關星羅微笑,看向周寰,幫他數數,“六……”
周寰從頭到尾聽到兩個人的對話,安靜地在單杠上拉起自己的身體,既然話都說了,他肯定要保持正确的姿勢,不能放水,而且他必須滿足關星羅的期待,否則前面秀身材的努力就全白費了,反而很丢臉。
江策自然也明白,開始為周寰擔心。
關星羅一直笑眯眯,“好心”地替周寰數數。
因為動作标準,周寰的速度不快,做到八個的時候,每一次引體的時間更長了。
結實的手臂因為用力而鼓起,拉出緊繃的線條,周寰顯然沒有一開始的游刃有餘,臉部充血,汗水從他的脖子滾落,流進衣服裏。
他嘴唇緊緊抿着,眼神卻越發堅毅,做到了第十個。
江策主動說:“有十個了,我輸了。”
但周寰還沒停,繼續堅持,似乎一定要滿足關星羅的期待,做到二十個。
肌肉極致地收縮,汗水大顆大顆冒出來,高個子的少年苦苦地堅持,始終沒有放棄。
“我突然想起我讓別人幫忙占羽毛球的場子,我去看看占到沒有。”關星羅停止數數,偏頭對江策說,“反正我贏了,我先走了。”
說完,他轉過身,直接從單雙杠的位置離開。
江策見關星羅就這麽走了,連忙追上去,走遠之後,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看見周寰已經從單杠上下來,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老師發作業,江策眼睜睜看着隔壁一行,關星羅拿了本子往後傳,坐在他後面的周寰動作遲緩,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慢慢接過自己的作業。
胳膊疼得擡不起來了吧,有點好笑又有點慘。
自從看到周寰在體育課上的開屏行為後,江策就發現,周寰并不像之前想象的那樣消極,反而積極展現自己。
只是他太含蓄了,使用的方法令人無語。
周寰從不正面跟關星羅講話,但會有意無意地在他身邊晃。
比如每天中午吃飯,周寰都會坐在他們附近的位置,之前根本沒察覺到。
連江策都沒察覺,更別提關星羅了,于是默默在他們旁邊吃午餐的周寰跟其他路人學生沒什麽兩樣。
還有放學的時候,如果周寰不打籃球,就會遠遠跟在關星羅和江策後面,護送他們走到路口,再自行離開。
……要不是他長得很正直,這行為都快趕上跟蹤狂了。
周寰和關星羅是前後排,有許多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比如做值日,上課分組讨論,英語對話練習,兩個人都有機會分在一起。
但這麽多機會,周寰愣是沒讓自己的存在感突破零。
江策觀察過,英語課上練習口語,好不容易不是同桌之間對話,前後排分成一組,周寰這哥們面對關星羅,一分鐘蹦不出一個單詞。
值日的時候,排順序是以行為單位,周寰想跟別人換,換到關星羅那天,結果關星羅知道了,雀躍地找周寰讨論說:“可以換嗎?那不如你跟我換吧,我想跟江策一起。”
周寰定在那裏,過了半天,冷冷地“嗯”了一聲。
最後變成關星羅與周寰互換,關星羅和江策一塊做值日。
這類事情多不勝數,要不是江策留了個心眼,周寰的這些舉動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更神奇的是,周寰即使失敗,也依舊一副撲克臉,不茍言笑,保持着酷哥的風度與尊嚴,沒有別的表情。
……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是非常強悍了。
在原小說裏,周寰一直都是冷酷形象,沒想到私底下是個焖燒杯。
周末補習的時候,江策忍不住盯着宋朝聞看,宋朝聞察覺,表情溫和,詢問江策:“看着我做什麽,有什麽事嗎。”
江策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是再一次意識到好好讀書的重要性。”
宋朝聞好奇:“詳細說說,怎麽突然頓悟了。”
江策無語望天:“不讀書會變傻。”
然後追老婆都追不到。
關星羅以為他在說喬楷,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還會變瞎,腦子和眼珠子裏全是肌肉。”
江策想對關星羅說,你以為你身邊只有一個憨憨,但其實有兩個。
驚不驚喜,開不開心。
江策又開始同情關星羅,怪不得原小說裏,關星羅遲遲沒有做出選擇,真是難為他了。
要不還是從智商考慮,選宋朝聞吧。
宋朝聞聽不懂他們打的啞謎,笑了笑:“既然你們都認識到學習的重要性,那麽就要努力了,期中不拿好成績說不過去吧。”
兩個人同時沉默。
江策是在想,期中考試他要考多少分呢。
說實在的,他裝學渣裝得有些累了,但如果成績突飛猛進也說不過去,把別人吓到還要解釋。
關星羅的心思則簡單多了,他開口問:“這麽快就要期中了嗎。”
大部分學生都不喜歡考試。
宋朝聞點了點桌子,如果不是他穿着校服,看起來真的像一位老師:“雖然還有段時間,但要有緊迫感。”
兩位高一生聞言乖乖做題。
後來江策想了想,宋朝聞拿的是優秀鄰家大哥哥的劇本,喬楷則是古早F4劇本,而周寰應該是暗戀劇本。
前兩個人八九不離十,周寰這個暗戀就有點離譜。
當時江策掃了一眼原小說,沒有仔細看,在他的印象中,周寰沉默寡言,對人冷漠,只有在打籃球的時候才會火熱,全然一副酷哥的形象。
江策推測原文裏,周寰的暗戀應該是淡淡的,像雪山上的花朵,淡雅素淨,散發着隐秘的幽香。
他記得周寰的人氣在讀者間還挺高的。
可萬萬沒想到,實際情況會是這樣。
哪裏有什麽淡淡的暗戀,只有開屏失敗的惆悵。
江策旁觀周寰曲折的暗戀道路,産生了許多感慨,偶爾他也出手幫幫周寰,讓周寰多跟關星羅接觸。
可周寰本身距離關星羅足夠近了,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都沒進展,真怪不得別人。
江策他們坐在教室後面幾排,剛剛輪過他們做值日,誰知道生活委員突發奇想,決定第二輪值日從後往前,所以不久之後,江策又要留下來做清潔。
江策沒有意見,關星羅見這麽安排,轉過身,跟周寰打商量:“周寰,我還是跟你換吧,我想跟江策一起。”
周寰擡起眼,細長的眼睛看人的時候有點冷,他說:“不了。”
關星羅沒想到會被拒絕,眨眨眼,笑了笑:“那好吧。”
說完,他把身體轉了回去。
江策在旁邊看到這一幕,心裏扼腕。
周寰這個鋸嘴葫蘆,多解釋一下會死啊。
等到放學後值日的時候,關星羅還是留下來陪着江策,江策本來想勸關星羅先走,後來又想周寰未必想讓關星羅離開,不如就這樣吧。
江策拿着掃把掃地,關星羅見了要過來幫他,江策笑着阻止:“別了大少爺,你歇着吧,我來就好了。”
關星羅同樣開玩笑:“這次我幫你,下次你幫我,這樣等于我們進行了兩次勞動。”
“那可虧大了。”江策一邊掃地一邊趕關星羅,“大少爺騰個位置呗。”
兩個人說說笑笑,周寰在教室的那一頭沉默地拖地。
因為他個子高,拖把在他手裏像麻杆一樣纖細。
本來做值日的還有另外兩個同學,他們做完自己那部分,提前先走了,教室裏只剩下江策、關星羅和周寰。
椅子整整齊齊地放在課桌上,底下的地面變得幹幹淨淨,拖完地的水漬還未幹透,留下一塊塊的陰影。
最後只剩下倒垃圾,江策走到牆邊想去拿垃圾桶,周寰卻搶先一步,兩個桶一人一個,對他說:“一起去。”
垃圾桶又不重,需要兩個人嗎,江策有點迷惑,但周寰都這麽說了,他沒有異議,轉身沖關星羅打招呼:“我去倒垃圾。”
關星羅笑眯眯:“快去快回。”
江策跟着周寰一前一後走出教室,周寰話很少,江策也沒想跟他聊天,兩個人安靜地走着。
周寰突然停下,一米八的個子像一堵牆,江策措不及防,差點直接撞到周寰的後背上。
“怎麽了?”江策剎住車連忙詢問。
周寰回頭,細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策,嘴唇的弧度拉得很平,看起來有些嚴肅。
江策被他瞅得心裏發毛,再問了一遍:“有什麽事嗎?”
過了一會,周寰開口:“請你幫個忙。”
周寰不說話的時候壓迫感十足,活像有一座冰山壓在頭上,讓人喘不過氣。
眼下這座冰山居然找人幫忙。
江策摸摸鼻尖,說:“你說,能幫我就幫。”
周寰語速很慢,問江策:“關星羅喜歡什麽顏色?”
江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