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烏雲與三人行2
“馬姑娘,我比你知道得清楚,我在雲南呆過四年,所以請你安靜點。”尤其是香格裏拉,她怎會不知道呢,她曾經去那裏尋找過她的九班長,曾在香格裏拉城外面對火紅的狼毒花和牦牛群潸然淚下,所以她比誰都記得那道風景。
馬愛靈笑容和善而友好:“江星星,我并沒有惡意。如果你覺得我的存在讓你很困擾的話,我道歉。”
呵呵,以退為進,先示威,再示弱,最後擊殺,綠茶婊和白蓮花的段位都很娴熟嘛。她馬愛靈在這裏演戲,但導致這一切的毛皓宇卻置身事外的一言不發。
讓現女友和劈腿對象厮殺,最後再擇一而選?他是這樣想的嗎?他想得美!
江星星真的很厭惡這樣的情境。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江星星情商不高,但幾句話還是可以說的。
江星星慢悠悠飲了一口水,頗帶笑意地說:“馬姑娘,友情提醒下,明智的人不會像你這麽愚蠢的犯三個錯誤。第一,‘毛毛’是我對毛皓宇的專有昵稱,不接受別的女人共享,如果有機會,你以後可以另取一個。第二,我跟我男朋友的私人約會,你不該來攪和,我沒有邀請你,而你也沒有資格來打擾。至于你莫名其妙的示威炫耀,太low了!我男朋友見了路邊的乞丐,也會丢一塊錢的,更何況你是她的同事,他給你當個導游也說得過去。所以,別這麽迫不及待的展現你的意圖,我不吃這一套。第三,你麻煩我男朋友這麽久,搶占了他和我的私人空間,但凡有點家教的人都應該對我深表歉意,跟我說聲謝謝,然後立刻從這裏滾出去。”
對于江星星的不假辭色,馬愛靈風度很好的保持微笑:“江小姐,不好意思,我在國外留學幾年,忘了國內對單身男女的相處是這麽苛刻,以後我會注意的,盡量不讓別人誤會。”
“馬小姐,你故意混淆了概念,正常的相處沒有人會苛責,怕只怕不正常。我想一個人就算在國外待得再久,再受西方影響,總不會連禮義廉恥都忘了吧,偷人挖牆腳的概念總是懂的吧。所以,不要在我面前演戲,我看過太多了。另外,二女争一男的戲碼是我最厭惡的。馬小姐既然出過國,對女權應該不陌生,像你這麽受過高等教育、見識過不少世面的白富美,應該不會把自己放得那麽低吧。我不是他的原配,也勸你別一廂情願做小三,我們女人就不要再互相為難了。你不覺得丢人,我都覺得惡心!”
這一番話說得直白而實誠,說到毛皓宇臉上有了懼色,說到馬愛靈的笑要挂不住了。
平心而論,江星星沒想為難馬愛靈,事情已經發生了,該怎麽處理她也不知道,讓對方難堪,自己只會更難堪。她只是不想看別人在她面前裝無辜裝弱者演戲,這感覺像吞了蒼蠅。
“那你們慢慢聊,我随便逛逛。Dan,晚上見喲。”馬愛靈喊着毛毛的英文名,眨眨眼,潇灑而去。
“星星,你怎麽突然就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江星星的表現,讓毛皓宇心裏發虛。心虛之餘,竟然很高興。戀愛三年,他們都疲倦了。她一直都是逆來順受,接受他安排的一切,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夠自私夠過分了,可她偏偏忍下來。
那樣忍氣吞聲的江星星不是當初他所喜歡的,哪怕他喜歡欺負她,喜歡讓自己處于有利地位,但還是希望她是有脾氣的。不然,他都快要忘了江星星是快人快語的脾氣,是會強勢的挖苦人的。
“我不能來嗎?女朋友來找男朋友,有什麽不可以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現在的工作不是不能請假?萬一被老板罵了,工作不是又要丢了?我是為你好。”他喜歡江星星表露出對自己的緊張和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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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休假半個月嗎?半個月已到,我親自來接自己的男朋友回上海,免得丢了。”
兩個心知肚明的人打太極,你推我一下,我踢你一腳,綿裏藏針的來,四兩撥千斤的去。不如痛痛快快、爽爽利利的來幾招八極拳硬功夫。但八極拳出招即是殺招,誰能先出此招?
毛皓宇笑得勉強,故作自然地問:“你來大理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我帶你去。”
江星星望着陰沉沉的天空說:“我本來想去大理學院看蒼山洱海,可惜今天烏雲太多,影響心情。”
2008年的那個春天,籠罩在江星星世界裏的烏雲除了陳明生,還有來自家庭、丁絮和阿禮的打擊。她與丁絮自高二以後的第一次見面是在春節的時候。
江家祖父母重男輕女,江星星自小不得家人寵愛,出生當天,江父就摔斷了腿,江家祖父母稱她為“掃把星”。在江星星得了抑郁症以後,祖父母更加讨厭這個不懂看人眼色行事,精神又不正常的孫女,所以江星星從小也不與他們親近。
春節前,江星星與江爺爺兩人發生争吵,江爺爺中風倒地,被送進醫院。江奶奶一口咬定是江星星推倒了一向身體健康的老伴,要死要活的說她謀殺,要她償命。
當時江家父母在醫院照顧老人,江奶奶在家裏扯着孫女的頭發拖到街上,老呼天搶地的哭罵,又抓她臉又扇她耳光的要她去死。
“你個災星,一生出來,我兒子騎摩托就栽斷(摔斷)腿,生來就是禍害!”
“才長到兩生子(兩歲),就妨害嘞家裏生意都做不成,要不是你,家裏吃香嘞喝辣嘞,哪會現在這樣!你咋恁命硬,你咋還不死!”
“你說,你是咋害我老頭子嘞!你想弄死我老頭子,我今兒先弄死你!我打死你個災星!你個精神病!我打死你!”
江奶奶體态肥胖,一身蠻力,耳刮子打得啪啪的,下了死手的打江星星,打得江星星毫無還手之力。畢竟對方是長輩,她只有躲的份,還沒膽大到敢還手。
江爸爸、江媽媽在醫院,沒有人來解救孤弱無力的江星星。看客喜歡圍觀,而不喜歡插手別人的家事,咧着嘴看這祖孫二人的鬧劇。
“老嫂子,這是幹啥嘞!你叫人打死了,你也得償命!咋說也是自己嘞親孫女,你咋下得去狠手!你家老頭子還在醫院躺着嘞,你這邊先打死一個,可像話!”亂哄哄中,只有丁絮的外婆帶着老伴喝止了江奶奶瘋狂的行為,江星星才得以逃脫。
江星星死裏逃生跑得氣喘籲籲,一屁股坐在路邊咳個不停,破裂的眼角瞄到了一輛光亮照人的黑色奧迪汽車,車輪邊是一雙黑色真皮長筒靴,順着靴子往上瞧,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線格外誘人,再向上,哪怕有墨鏡擋住了臉龐,她也認得出來,這個豔光四射的人正是她曾經的好友——兩年多不見的丁絮。
她從來沒想過會在這樣極度狼狽、極度沒有尊嚴的情景下,與丁絮重逢。
“江星星,你怎麽混成這樣了!”紅豔豔的嘴唇吐出嫌惡的話,讓江星星恨不得挖個洞将自己埋起來。
丁絮摘下墨鏡,居高臨下地看着髒若污泥的她,目光冰冷,陌生的距離感将她們隔在兩個世界裏。
“是,你混得很好。”江星星沒有勇氣擡頭看她。她聽說丁父律師做的越來越好,已經搬去省城了,同時擔任好多企業的法律顧問。
“呵呵,反正比你好就行了,你早就不能跟我比了。”
無形的交鋒從這裏開始,江星星一敗塗地。她們不再是兩個缺少父母關愛、只能互相取暖的少女,現實教會了她們一個詞:雲泥之別。
“不敢看我?自卑什麽呢?我倒挺想找你談談的。”她曾經那麽了解江星星,連她每一個動作背後的含義都懂得。
“幹嘛不說話,想什麽呢?是不是很恨我,嗯?”她終于屈尊纡貴的蹲下身來,白皙的手指捏住了江星星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來,紅豔豔的指甲狠狠地嵌進對方的肉裏,“江星星,我更恨你!”
“放手!我叫你放手!”江星星吃痛的握住丁絮的手腕,掙紮得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獸,用了決一死戰的力度打掉對方鉗制的手。
“你恨我?你憑什麽恨我!你有什麽資格恨我!丁絮,是你背叛了我,是你要絕交的,是你們,是你和阿禮……”
嘶喊裏帶了哽咽,她再也說不下去。曾經她們那麽親密,穿過同一件衣服,睡過同一張床,吃過同一碗飯,如今卻滿眼仇恨,似兩只要置對方于死地的野獸。
“喲,是我哦,好像真是我哦。”丁絮笑得猖狂諷刺,笑得讓人不寒而栗,她咬牙切齒的低吼,“江星星,你為什麽還要活着,你怎麽不去死!”
自春節一見之後,她原以為和丁絮再不會有牽扯,沒想到丁絮不知從哪裏得到她的手機號,不斷的電話騷擾她。她把丁絮拉進黑名單,但手機卻屏蔽不了她的短信騷擾。
“江星星,你為什麽不回我短信?你是死人嗎?啞巴了嗎?”
“我加你QQ你怎麽不通過?給臉不要臉是嗎……”
她不明白丁絮憑什麽這麽理直氣壯地騷擾她,她甚至能腦補出丁絮咄咄逼人、面目猙獰的嘴臉,如春節時相見的那一刻。
為什麽以前沒有見過她這一面?初中時,她原是多少男生暗戀的文靜女神。怎麽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