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楊絮和姜頌以?及闵紹禮一起看向沈從臨。
沈從臨站在?那,哭紅的雙眼?在?陽光的直射下?眯着?,眼?角似乎還有沒擦幹淨的淚水,他的視線看着?闵紹禮。
闵紹禮也在?看着?他,他知道這是沈從臨心口上的一道傷疤,而且非常不願意提起的那種,現在?沈從臨主動揭開這道疤,他心裏別提多難受了。
“從臨,那件事……你就讓我來說吧。”闵紹禮開了口。
“不用。”沈從臨把視線從闵紹禮身上移開,他點燃了一根煙,就勢坐在?了樹下?,夏風吹亂他本就亂的頭發,那張糙漢子的臉露出從未見過的表情。
沈從臨的父母都是高中老師,他的父親還是高中學校的校長?,而和闵紹禮兩人是高中同學,後一起下?鄉插隊。
兩人是在?棗花村确定戀愛關系的,兩個?男人談情說愛總歸是顧慮太多,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兩人沒有公開,他們約會的地?點是在?村後那個?樹林裏,這對沈從臨來說,每天繁重農活後最幸福的期盼,緊緊是和闵紹禮坐在?一塊說會話就能讓他掃去一天的疲憊。
來棗花村第二年,沈從臨的父親就出了事,被抓審查,後因言論?、貪污腐敗問題被批判入獄,而他的母親也成了造//反//派,為了保沈從臨,他的父母雙雙寫了斷絕信與他劃清界限。
面對家庭上的重大變故,二十出頭的沈從臨受到?了沉重打擊,在?這樣的情況下?,闵紹禮是他活着?最大的鼓勵和陪伴,可這時候闵紹禮卻被推薦去讀大學,而這個?大學名額本來是沈從臨的,因為父母的原因,臨時改成了闵紹禮。
而闵紹禮就那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個?上大學的機會,沈從臨記得那天晚上,他在?樹林裏等了闵紹禮一夜,等來的卻是闵紹禮坐火車走了的消息。
從那時候起,他們倆就再也沒有聯系過,也從那時候開始,沈從臨變了,從一個?熱情陽光開朗愛笑優秀的人變成一個?冷漠甚至有點無情的人,從前他不抽煙不喝酒,後來他每天都抽煙喝酒以?此來麻痹自?己?,一次醉酒,在?縣城跟幾個?流氓打架,把一人揍成重傷,被抓入獄,是支書和革委會主席把他保了出來,出來後,沈從臨偷偷去下?//放的農場看望母親,回來被人揭發被關押起來,因他不服軟,還為自?己?的父母親鳴不平,在?看管處沈從臨吃了不少苦頭,後來沈從臨就上了山。
這一上山就是十多年,沒人知道這麽些年沈從臨是怎麽度過的,但從他的臉上可以?看出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
留下?痕跡的不只有歲月,還有親人的相繼離世?以?及愛人的抛棄,沈從臨現在?完全是一個?無比糙甚至粗鄙的莊稼漢模樣,多年的山上寒冷生活讓他患上了哮喘的毛病,一到?冬天咳嗽到?都要把肺咳出來,吃口豬肉都有可能把自?己?憋死過去,他還患有關節炎,有一只眼?睛被狼抓傷,已?經看不清了,這麽些年,他時刻被疾病、孤獨以?及思念折磨。
沈從臨無法原諒闵紹禮,不是因為搶走了原本他的大學名額,而是闵紹禮居然那麽怕他知道去讀大學的事,明明約定好見面,卻讓他苦苦等一個?晚上,在?他最需要他的日子,闵紹禮那麽絕情,只要一想到?跟這個?人恩愛的日子就覺得像是一場笑話。
“闵紹禮,你輕看我沈從臨了。”沈從臨看着?闵紹禮說:“如果那天晚上你來見我,告訴我你被推薦讀大學,我只會替你高興,為你鼓掌,并開心的送你去車站。”
“我知道,我所遭遇的這一切,你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可那時候你……”在?我心裏卻占據很大一部分,但後頭的話沈從臨沒說,已?經沒必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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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知道,我父母以?及我的冤屈是你幫忙洗刷的,我該說什麽,你該要我怎麽謝你……”
“從臨,我從沒想過要你謝我。”闵紹禮出聲,他愧疚、他自?責、他後悔,他更心疼眼?前這個?有些蒼老的男人,“我知道時間不能倒流,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如今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個?……”
沈從臨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就那麽沉默的聽着?。
闵紹禮又說:“從臨,這麽些年,你受苦了。”他聲音裏帶了哽咽,“現在?你自?由?了,跟我一塊下?山,我們住在?一起,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沈從臨沉默着?,風吹過他的容顏,他的眼?中像是一潭死水毫無波瀾,但發紅的眼?眶是他強忍着?的淚水。
或許,沈從臨哭的不是闵紹禮的種種,也不是他父母的種種,而是自?己?,僅僅只是自?己?。
畢竟,人活在?世?上,歡喜的、快樂的、悲傷的、愁苦的,種種情緒,種種感悟,種種經歷,都只有自?己?确确實實的感受着?承受着?,沒人可以?代替。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沈從臨有時候會想,為什麽他要過得這麽辛苦,為什麽他要遭受這一切的不公不義以?及背叛,但有時候又會自?暴自?棄麻木的想,這一切都是命啊。
如今,他沒了父母,沒了家,沒了青春,命運卻再次跟他開了個?玩笑,他們一家被洗脫冤屈了,他自?由?了,可以?下?山了。
但是,誰來告訴他,他下?山去哪,他下?山做什麽。
沈從臨從兜裏掏出眼?叼嘴裏,點火的時候他的手是抖着?的,他抽着?煙,沒有任何聲音,只是喉嚨處哽噎着?,還有微微顫抖着?的手指以?及那雙更迷茫暗淡的眼?睛。
那天,沈從臨說完,再抽了兩根煙後,他把那張證明燒了。
闵紹禮驚愕,他想沖上去搶的,但卻不知為什麽,雙腳卻一動不動的僵在?原地?。
他看着?沈從臨的眼?睛,知道,從前那個?意氣?風發有夢想有追求的青年人再也找不回了,而他跟沈從臨真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而楊絮和姜頌在?聽完沈從臨的故事,久久說不出話來,當看到?沈從臨燒掉那張證明,兩人也都錯愕又心疼。
這世?上,有些人活着?就讓人心酸難受。
楊絮失眠了,他坐在?窗邊吹着?風抽煙,姜頌坐在?旁邊陪着?他,兩人相繼無言許久。
等一包煙快抽沒,姜頌才說:“別抽了。”又說:“該睡了。”他伸手去攬楊絮。
楊絮掐滅手上的煙,靠在?姜頌懷裏,抱住了他的腰,臉埋在?他的胸膛,悶悶地?說:“姜頌,以?後你要是想離開我,記得跟我說一聲。”
話音落地?,腰就給姜頌捏了一下?,姜頌說:“這樣的話,我不想聽第二遍。”
他臉上的表情嚴肅認真,他告訴楊絮,人的誓言都不可信,再相愛的兩個?人也有吵架生氣?甚至日子久了某個?時刻恨不得打對方一頓的沖動,但是愛情是兩個?人一起努力,才能走得更遠更幸福。
楊絮從他懷裏出來,笑,“不愧是寫情歌的,這麽會說話。”
姜頌也笑了,擡手輕輕撫摸楊絮的臉,溫柔地?說:“我們一定要白?頭到?老。”
他說完不等楊絮說話,就貼//上了他的雙//唇,楊絮沒有閃躲,攀上他的脖子,與他炙熱的擁//吻。
山下?的知青們跟村民一塊割麥子,天氣?預報說後天有大雨,所以?這兩天,大家夥連睡覺的時間都用在?搶收麥子上。
李修文他們開玩笑,說早知道上山不用遭這份罪,他們也上山看林子。
張明遠問他們是不是真這麽想,要是真的,他這就讓楊絮他們下?山來,說完他還不忘提醒一句,前幾天楊絮他們遇見狼了。
“真的?”夏旺山湊上來,“那狼沒把他們吃了啊?”
“你這人不會說話就別說,”張明遠眉頭一擰,“假的,你上山不?”
夏旺山搖頭,“我還是比較喜歡割麥子。”
他去了一旁繼續割麥子,張明遠站到?蔣成功跟前,“成功,下?完雨咱去山上看看小水他們呗。”
蔣成功停下?割麥子的動作,擦把汗,“成。”
邱建國聽見了,也停下?手上的活,湊過來,“我跟你們一塊去。”他是惦記他那些雞羊和兔子。
張明遠現在?心裏頭有點煩邱建國,他覺得這小子自?私,如意算盤打的怪響,沒考慮楊絮的處境。
“惦記你那些東西啊,你放心,”張明遠說着?壓低聲音,“你的雞下?一個?蛋,小水都會給你留着?,他不是那種貪人便宜的自?私人。”
邱建國不惱張明遠的話,他嘗到?了甜頭,而且他跟楊絮是合作關系,他擦把汗,笑着?,“明遠,那肯定,我就是因為信小水才跟他搞合作。”
張明遠撇下?嘴,回了句,“就逮着?老實人欺負。”說完叫上蔣成功去一旁割麥子。
管哩+鵝酒妻妻鹿似妻酒山鵝
一場大雨如約而至,楊絮坐在?門口看書,感嘆可算是涼快了,姜頌洗了幾個?昨兒巡山摘的野果子,楊絮咬了一口,差點把自?己?送走。
“酸死我了。”他一張臉皺成一團。
姜頌樂的肩膀直顫,“我還挑了個?紅的給你。”說着?他也咬了一口,也是差點送走,“這麽酸,沈從臨是怎麽吃下?肚的。”
楊絮也納悶,“大概沈大哥的味覺跟我們不一樣。”
“他應該是沒味覺了。”
“下?着?這麽大雨,你們倆背後說別人壞話,也不怕老天爺打雷啊。”沈從臨穿着?蓑衣走了過來,“別光看書,跟我一塊去看看雞窩去。”
“我去,你在?這等着?。”姜頌按住要站起來的楊絮。
“一塊。”楊絮放下?書,站起身,“我一人在?這害怕。”
沈從臨受不了他倆這膩歪勁,先一步去了後院。
大雨磅礴,沖刷着?這院裏的一切,從後院回來,到?了午飯飯點,沈從臨難得來了興致,說要給楊絮他們做頓豐盛的味覺大餐。
“味覺大餐?”楊絮一副不太好預感的表情。
“很快就做好,你們在?這等着?就是了。”沈從臨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帶着?難得的輕松。
“那我們就在?這等着?了。”姜頌說着?催促。
也就十分鐘左右,沈從臨就回來了,一盤子煮好的臭雞蛋和一盤子煮的毛蛋以?及一碟子花生米和兩瓶高粱酒。
楊絮和姜頌目光相接,然後齊齊看向沈從臨。
“這就是味覺大餐?”楊絮聞見了臭雞蛋的味兒,又腥又臭,不由?皺皺鼻子。
“你看,你這不就聞見味了。”沈從臨樂呵呵笑着?,“來,趕緊嘗嘗,毛蛋,這玩意可香了。”說着?往楊絮和姜頌手裏各塞了兩個?,然後問,“吃過嗎?”他自?己?手上拿着?一個?在?桌上敲敲,開始剝皮,“我可不是拿你雞窩的,是野雞蛋,味更好。”說完一口吞了那毛雞蛋,一臉幸福的說:“下?酒好菜,倒酒倒酒。”
楊絮知道毛蛋,也見過,但從來沒吃過,他覺得有點重口味,吃不下?。
姜頌跟他一樣,把毛蛋放下?,說:“你口味真重。”
沈從臨一口毛蛋一口酒,笑着?說:“我發現你倆不太一樣,就好像吃過很多好東西,對這些看不上眼?。”他拿起一個?臭雞蛋,又說:“要是二十年前,連臭雞蛋都吃不上,你們倆還在?這挑三揀四的。”嘆一口氣?,“你們趕上好時候啊。”
“這叫什麽好時候,”姜頌順口接道:“好時候還在?後頭呢。”
沈從臨看他,贊同的點點頭,“沒錯,就沖你小子這句話我得跟你喝一杯。”
姜頌切了一聲,還是舉起碗跟沈從臨喝了。
楊絮對腥味非常敏感,這頓飯他肯定吃不下?,不過也懶得動,索性就坐在?旁邊吃花生米。
“你也來喝。”沈從臨沖楊絮打個?響指。
“他酒量不行?,我替他喝。”
姜頌說完伸手去拿楊絮的碗,被沈從臨摁住手腕,“你小子充什麽好男人,今兒我就跟你們倆都喝,誰也別替誰。”說着?問楊絮,“是個?爺們不?你要說不是,我不難為你。”
楊絮說:“勸酒屬于缺德行?為。”
“……”沈從臨呆了呆,然後笑了,好一會他說闵紹禮說沒錯,你真的很特別。
“那當然,我看上的,差不了。”姜頌驕傲地?說。
沈從臨笑笑,繼續喝酒,某個?時刻他問楊絮他們覺得好時候得有多好。
楊絮說了高樓大廈,說了手機電腦,說了飛機導彈,還說了人造衛星,把人類飛太空也說了。
沈從臨聽得驚訝又激動,他看着?楊絮,“你腦袋裏都裝了什麽,太讓人震撼了。”他是真的激動,“你們必須得下?山,走出這個?小山村,去讀大學,去北京。”
“嗯,所以?現在?好好複習,等着?高考。”楊絮說完讓沈從臨跟他們一起複習下?山參加高考。
沈從臨笑笑,沒說話。
“沈大哥,你真的不想下?山?”楊絮問出了口。
沈從臨臉上的笑容褪去,他看向楊絮。沉默,讓人心中沒底的沉默。
沈從臨面無表情,那雙深邃的眸子也平靜如水,楊絮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下?山吧,你還年輕。”楊絮打破沉默。
“下?山?”沈從臨喃喃,“下?山回哪?我沒家了。”
“回闵紹禮那。”姜頌接話。
沈從臨眉頭一皺,臉上浮現些不悅。
“回去找他算賬,他小日子過得那麽舒坦,你憑什麽要這麽遭罪?”姜頌繼續說:“你也太不愛自?己?了,現在?闵紹禮有錢有勢,你不找他找誰,讓他養你後半生,最好能把他所有財産弄到?你名下?,然後讓他身敗名裂千夫所指,最後,一腳把他踹開,讓他該滾哪滾哪。”
沈從臨,“……”
“我贊同。”楊絮說着?看向姜頌,“我記下?了,以?後你要是敢辜負我,我就這麽對你。”
姜頌,“……”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這兩天手脖子疼,腳脖子也腫,就沒上線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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