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森川咲子正在絞盡腦汁地考慮着編寫出一門鬼故事。上一次的時候, 因為是新人的緣故,聊天室裏的八咫烏免去了當時的故事,後來森川咲子也在打聽“森神會”的過程中閱讀過其他成員們交上來的劇情,雖然報酬很豐厚, 但成功獲得過“夜談社”神秘社長, 那位“鬼故事迷”的贊賞的人, 還是寥寥無幾。
“鈴原知子是一個活潑可愛的短發的女孩子, ”森川咲子努力碼字編輯:“她熱愛讀書,喜歡在網上閱覽一些網友們上傳上來的小故事。”
她不知道白鹄的真實身份是那一次遇險歸來後的那位警官,她也不知道, 這部森川秀信的手機, 也一樣是在他的批準之下才得以落在了她的手裏, 但是對方的目标從一開始就不是她, 而是她那位展露出了馭使類似式神存在的哥哥, 也就是現名為 “森川久”的計秋。
北原章将對策室裏堆積起來的所有的卷宗都一一搜尋過一次, 但無奈得來的線索太少, 僅有“時之政府”和“審神者”這樣的兩個詞彙, 記載中倒是有着說有來歷不明的身着華貴服飾的不知名的劍客的傳言,但僅憑這些, 也根本沒有辦法将它們對應上……北原章蹲在機密庫的地板上, 雙手抱頭, 極為苦惱地想到:莫不是我的級別還不夠知道那些?不不不, 整個日本的秘密都已經在這個密庫裏面了!還是說, 我應該去找到那些“神道教”的神社?
森川咲子繼續碼字:“但最近幾天, 鈴原知子總是在自己的床單上發現一些長長的黑色的發絲,這讓她有些困惑,她保持自己短發的造型已經好幾年了, 這些天裏又沒有朋友來過自己的房間,怎麽想她也不知道這樣的長發是來自于何處?”
不,還是算了吧。北原章又給自己點燃一支煙,那些神神叨叨的家夥們雖然有可能保存下來一些遺失資料,但是最近因為一些某些人的激進動作,對策室和那些神主們之間的關系可說不上好,再加上那位少年看上去也不像是他的哥哥那樣瘋狂……淦!北原章狠狠地碾滅了煙頭,确認了沒有留下一絲火星。他是有想要探索那座公墓的意圖,也因為這一點,他沒有拒絕森川秀信對于那個地點的“考察”,作為“白鹄”,他甚至還慫恿過一兩句,但是他也沒有想到,那座公墓裏的妖怪力量超出了對策室能力的極限,他更是沒有想到,平時裏雖然有些話少,但看上去還算正派的森川秀信居然會在後面幹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只能說,他試圖掌控事件的發展,但在最後,事情一路滑過,超出了他的預料。
但不管怎麽說,森川咲子都是和這些事情沒有關系的,還是盡量避免讓那個小女孩遇上不該遇見的危險吧!北原章有些惆悵地想。
“今天的故事非常精彩,就是章節有些太短了,鈴原知子盯着自己的電腦屏幕這樣想着,”森川咲子也一樣盯着自己的手機屏幕,“她剛想要發出去一個‘短小’的評論,就感覺自己的脖子上有些瘙癢,像是有什麽柔軟的冰涼的東西在細細地劃過來劃過去……”
門外似乎傳過來敲門的聲音,但是沉浸在自己構想出來世界中的森川咲子沒有聽見。
“她撓了撓自己的脖子,但這好像沒什麽作用,看了看周圍,也沒什麽發現,”森川咲子編寫道:“鈴原知子忽然想到,故事裏的作者教授出來的一個小技巧,将手指擺出特定的姿勢,就可以從指縫間看見一些平日裏見不到的東西。”
敲門聲未曾止息,像是沒有得到回應就不會停止的樣子。
“‘這怎麽可能嘛!’鈴原知子笑着嘲笑起來,鬼故事的作者為了創作劇情也真是拼了,她不以為意,但不知為何,還是有些好奇地試了一試……”
“她将右眼對準指縫,透過那細小的空隙,她的視覺由模糊變得清晰,眼前的一切和之前自己見到的沒有任何的變化。”
“鈴原知子剛想松口氣……猛然,一個眼珠子從頭上掉落下來。”
“鈴原知子身體僵硬地擡起頭去,她的手指也随之擡起,而恰好,一個面色陰白的女子的面龐從她的鼻尖前擦過,她長長的黑色的頭發倒懸,脖頸以下蒼白的脊椎骨挂在天花板上,冰冷的體溫從觸到的皮膚感染到整個的身體,鈴原知子恐懼到怎麽也沒辦法将自己的手指解開,而這時,那女鬼的頭顱将嘴裂出一個絕不可能張開的弧度,露出兩排森白的鋒利的牙齒……她要撞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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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川咲子籲了一口,門外的敲門聲令她放下了手中的手機。她有些不解,現在正是午夜十二點,沒有人會選擇這個時間點前來拜訪,想到自己剛剛還在編輯的鬼故事,森川咲子難免想到了一些非人的存在上去。
她攏了攏自己的衣衫,整個人縮在了被窩裏,任由這敲門聲繼續下去。“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到哥哥,”森川咲子有些煩惱地想:“聽說最近哥哥的班級裏要舉行年級考,就算是在二樓,這聲音也難免會打擾到哥哥安眠……”
“咲子!咲子!”外面傳來熟悉的呼喊聲。森川咲子一怔,這是……鄰居家的麻生太太?!
森川咲子穿上拖鞋,門上的貓眼外确實是麻生太太那張熟悉的中年婦女的臉,此時她的臉上滿是焦急,有些擔心,森川咲子還是打開了門。
“裕子……裕子……”麻生太太喘氣道:“有人說在這個方向上看見了裕子,”她緊緊地盯視着森川咲子,“你有看見她嗎?”
“裕子還沒有找到嗎?”森川咲子有些驚訝,麻生太太确實是以孩子失蹤的事情前來拜訪過她,否則的話,她也不會在上次為了隐瞞夜鬥而用出這樣的借口,只是後來自己被妖怪擄去,自身難保,也就将這件事抛在了腦後,現在看來,這麽久的時間過去了,那個叫做裕子的孩子很有可能已經兇多吉少了。
森川咲子有些同情道:“抱歉,我沒有看見您的孩子……”
“沒看見……沒看見……不……明明就是在這邊……”麻生太太神情恍惚地呢喃着,沒待森川咲子安慰,她忽而擡起頭來,一雙眼睛裏露出兇光,“一定是你把她藏起來了!”
“?”森川咲子有些迷惑,但麻生太太已經撲了過來,她衣衫肮髒褴褛,像是從某個髒污之處爬出,她伸長了雙手,十指指甲尖利,就要絞緊森川咲子的脖頸:“把裕子還給我!!”
這襲擊來得突兀迅速,森川咲子連躲避都沒有來得及,更不要提呼救了,“嘭——”一簇火焰從上方落下,這火焰猶如潑油一般猛烈急速蔓延,它籠罩住了這位深夜的來客,在一陣痛苦的長嚎之後,這位“麻生太太”化為了一具枯骨。有風吹來,點點灰燼随之逝去。
一盞蒼白裱紙的燈籠從上面降落下來,一只大大的獨目此時正注視着森川咲子,幾朵似綠似藍的幽火環繞在其身側,森川咲子往後退出一步,她的手中緊握着手機,除開這個她暫時也沒有了依仗,她抿緊了唇,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燈籠火也猶豫了良久,最後它還是吞吞吐吐開口道:“請問,森川大人在家嗎?”
“?”森川咲子只覺着今晚來找人的家夥,都是一些自己并不能理解的東西,“你……”她小心翼翼問詢道:“你說的是……哥哥?”
燈籠火受驚道:“您是森川大人的妹妹?”
燈籠火往後退開好幾步,“啊,抱歉,”它說:“先前不知道您的身份,若是有甚失禮之處,還望姬君您海涵!”
森川咲子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她這輩子還沒有受到過這樣高規格的禮遇,“姬君”這樣的稱呼,她只在電視裏見到過“公主”和“貴族家的小姐”們被如此稱謂……今天這個夢也真是離奇,先是鄰居家的麻生太太突然發瘋,然後是一盞奇怪的燈籠叫我“姬君”,這種沒有絲毫邏輯的臆想,果然,我現在還沒有睡醒。
森川咲子夢游一樣點了點頭,正要返回房間去的時候,她的身後傳來一道冷冽的聲線:“讓它進來吧,咲子。”
森川咲子急忙轉頭,見到自己的哥哥正披着一件長衣站立在樓梯的臺階上,計秋一只手搭在扶手上,發絲有些淩亂,他居高臨下看來,身姿較之以往修長,他沒有露出微笑,一雙深邃的眼眸中是一種神秘的黑,仿若帶着一種侵入了骨髓的冷漠,又好似融入了月光裏的淡薄,他淡淡說道:“讓他進來,咲子。”
這樣的哥哥有着一種極為陌生的、卻又蘊藏着奇特魅力的氣場。森川咲子感覺到了某種龐大的壓力。
燈籠火卻激動到渾身顫抖,如果說之前神社裏還帶有不敢置信的猜疑的話,現在的它就已經是确信了,自己終于等到了!等到了“晴明大人”的歸來!将自己封印在神社裏,果然,就是為了在這千年以後歲月裏的相遇!
它張了張口,沒有敢再喊出那個熟悉而深刻的名字。他也沒有将自己阻攔木花出手的真實原因告之于她,沒有晴明大人的允許,有些事情是絕對不能去做的,這是燈籠火在從前見到一些受罰的妖怪時學到的規矩。
它滾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