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寧霁原本并不知曉這人身份。
但是在這句話落下之後, 那手持長刀之人,卻擡眸。
“我來只是想告訴你,別往裏面去。”
他現在是劍魂之體, 對招起來不夠過瘾。
樓危宴還想要挑戰寧霁,也不想見他這麽快喪命。
于是在察覺到他們在哪兒之後, 難得出來提醒了句。
他态度随意。
身上的氣息壓迫感極強,雖是笑着的, 但是卻叫人感受不到一絲笑意。
謝風皺了皺眉。
還是開口:“你怎麽知道?”
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忽然出現, 讓他們不要往裏面走。
換作是任何人都會警惕。
更何況這人并未暴露身份,就這樣乍然出現在封閉的歸墟龍宮之中。
謝風心中懷疑這人說不得與那欲魔有關。
眼前的紅袍人身上的煞氣極重。
寧霁第一眼便看出這人修為是在元嬰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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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此修為的人,卻在修真界之前一點名聲都沒有。
他心中有了些猜測,開口道:“閣下進去過。”
他并非用問句。
樓危宴贊賞的看了他一眼。
“确實如此, 所以才提醒你們不要進去。”
“你修為不錯,不應命喪于此。”
他語氣篤定,好像寧霁進了那兒, 就是必死無疑一樣。
謝風被這輕慢的語氣激怒。
寧霁卻想到了很多。
能讓一個同樣是元後修為的人說出這樣的話。
恐怕裏面的東西并不簡單。
但是這一路走過來毫無人跡, 所有的跡象都指向歸墟內。
楚盡霄必定也在裏面。
他眸光低垂。
就在樓危宴覺得自己已經提醒的十分明白。但凡一般人,都不會再進去的時候。
寧霁再次擡頭時,卻淡淡道:“多謝閣下提醒。”
“不過在下依舊要進去。”
樓危宴眯了眯眼,皺起了眉。
便見他看向謝風。
“你在外面等着。”
以這紅袍人的實力, 若是想殺謝風恐怕一早便動手了。
他如今特意來提醒,便不會再動手。
寧霁這一點上不會看錯人。
他讓謝風留在外面等着。
自己準備孤身一人進去。
謝風收緊手:“尊上, 我與你一起去。”
他被尊上所救,這種時候, 怎麽能臨陣脫逃。
更何況,那臨時出現的人,看起來不安好心。
樓危宴嗤笑一聲:“你一起去, 不叫幫忙,叫拖累。”
他又看向寧霁。
“你真的是很有意思。”
寧霁眸光冷漠,并不說話。
樓危宴也不介意,收回長刀來道:“既然你要進去,那便一起走吧。”
他言語中表現出的對那地方的熟稔。
謝風還要待說什麽。
便見尊上轉過頭來,只一眼,他便停下了腳步。
“顧全好自己。”
寧霁頓了頓道:“不必擔心我。”
他在心底傳音之後,才收回目光。
謝風知道自己弱小。
那人說的對,他此刻進去只會拖累劍尊。
一直是門派中的天之驕子。
同齡人中的天才的謝風第一次感受到無力。
他看了旁邊的紅衣人一眼,只能咬牙:“是,劍尊。”
看着劍尊消失在海底。
謝風收緊了手。
一旁的樓危宴看見寧霁的動作之後并無意外。
這麽一個螞蟻,讓他進去才是送死。
他不感興趣,目光随意轉到寧霁面上。
本是想要說什麽。
不過在看到寧霁面上的鬼面面具之後卻皺了皺眉。
這人怎麽戴着面具?
他眯了眯眼。
心中一瞬間有些好奇。
又回過神來想到這到底也與他無關,他只要知道這人修為不錯,值得挑戰便行了。
便也什麽都沒有說。
……
寧霁對于身後忽然跟了一個人并沒有反應。
這歸墟并非是他一個人的,這人想要去哪兒,自然便能去哪兒。
更何況,他對這裏比他了解的要多。
對于這樣一個似敵非友的人。
寧霁這種時候只能暫且按捺下不管。不過一路上他的警惕始終都在。
樓危宴也不意外。
若是這人不警惕他,他才覺得奇怪。
兩人雖是同一走着,卻仿佛被分隔成了兩端。
岸上謝與卿靜靜的等着。
吳罡在一旁皺了皺眉。
“劍尊已經下去一夜了,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在歸墟之中毫無所覺,卻不知道時間過的飛快。
海邊圓月落下,金光漸漸升起。
謝與卿望了眼海面,卻見從至深處的地方,鮮血漸漸映出,就像是海面被血染紅了一般。
頃刻間,整個海已經變成了紅海。
吳罡倒抽了口氣失聲道:“樓主,你快看!”
謝與卿指尖一僵,也看到了蔓延而出的血色,表情第一次凝重了下來。
“這是血?”
吳罡心中震顫。
若真的是血,那底下究竟是死了多少人,才能染紅整片海域?
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麽?
謝與卿皺了皺眉,轉眸看了旁邊寧霁的身體一眼。
見他閉目并無動靜,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在吳罡話音落下之後,他還是皺眉道:“将卦盤拿過來。”
就在血染東海之際。
寧霁與紅袍人深入歸墟。
自鎖龍柱往內與外面果然不是一個世界。
破開結界之後,一座廢墟的龍宮出現在眼前。
歸墟是萬年前龍君所建,有龍族的東西很正常,這倒并不出人意料。
“可要進去?”
樓危宴抱臂問。
寧霁看了他一眼,率先進了龍宮。
一腳踏入,那結界又變動了一遍。
外面看着是廢墟枯骨的龍宮,進去之後卻是富麗堂皇。
甚至還有……人聲。
寧霁瞳孔微縮。
樓危宴之前與骨龍相鬥,倒是沒有進過這龍宮。
這時也跟着一起進去。
映入兩人眼簾的便是一副宴飲景象。
——這龍宮中有人。
大堂寶座之上,一個穿成金色鱗衣的青年坐在上首。
其下依次是一些水族貴族。
幾人端着酒杯,似是在宴飲。
侍女們托着酒盤穿梭而過,整個龍宮中熱鬧非凡,竟然好似萬年前的景象重現。
“這些貴族們都不是活物。”
寧霁低聲道。
龍宮之外彌漫着一股死氣,那些表面言笑的貴族亦是。
樓危宴也發覺了。
這些人身體早已經腐朽。
不過只差一步,就會化成外面看守龍宮的骨龍一般。
不過……唯獨座上的龍君叫人有些看不透。
那龍君坐在寶座之上。
面上卻被隔了一層霧氣一般。
讓人好似看見了五官,卻又好似沒有。
兩人進入龍宮之中,并沒有引起騷.動。
那些人就像是看不見他們一樣。
寧霁閉目放出靈識查探一番之後,走進了宴會當中。
果然,即便是他穿梭在人群中,那些人也沒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樓危宴看了寧霁一眼,倒是對他如此果決有些詫異。
寧霁對這景象十分淡然。
不過是因為他之前也曾在別的秘境之中見過如此場景。
有人死後執念不消。
萬年前的虛像便會重現。
周圍都是死物。
随着他走過,身體漸漸化骨。
在一片歡笑中,那龍君好似也注意到了他。
寧霁停下了腳步,此時看清了龍君的面容。
——那是一張與楚盡霄有七分相似的面容。
不過這張臉更加成熟妖異一些,就像是原著中寫的,化龍之後的楚盡霄外貌。
寧霁在看到龍君的臉之後,猜測被印證。
終于知道了這是什麽地方。
這裏不是歸墟龍宮。
而是更早之前就因天譴沉沒深海的——祖龍冢。
有人偷天換日騙了所有人,讓他們以為這是歸墟,實則用障眼法遮掩了事實。
書中沒有寫歸墟龍宮出事。
因為歸墟本就無事。
——出事的是祖龍冢。
他們滿心放松以為進入的毫無危險的歸墟秘境。
那些死去的弟子恐怕也是開啓祖龍冢的血肉密匙。
寧霁之前一直以來的疑惑終于得到了解答。
卻是面色沉了下來。
他并非善心之人。
但如此行徑卻也觸碰到了他底線。
寧霁有些猜測面前這人的身份。
徐州楚氏天生就有龍血。
不過是歷經萬年一代比一代更弱,到了楚盡霄那一代,更是稀薄,所以才淪落到被屠門的下場。
劇情中說,楚盡霄在祖龍冢中,會褪人化龍。
他這樣想着。
又擡起頭來看向面前的龍君。
不知他是龍化後的楚盡霄,還是祖龍本人。
……
被師尊注視的楚盡霄此時正處在一個十分玄妙的境界中。
腦海中記憶交織着。
一會兒是祖龍的記憶,一會兒又是剛才發生的事情。
眼前場景一閃而逝。
他一路被骨龍追殺,眼見着就要被追上。
生死就在一線間時,只好咬牙躍上鎖龍柱,拼死一搏。
他回過頭去與骨龍戰在了一起。
這骨龍生前便血脈高貴。
死後雖化為枯骨,卻也有幾乎至元嬰期的修為。
楚盡霄被打的吐了口血,又不得不爬起來。
他修為上畢竟是弱勢,但是卻死死撐着。
最後竟真的憑借着一口氣,殺了骨龍。
長劍刺.入骨架的一瞬間,楚盡霄被一尾巴打至柱子上。
龍柱轟然倒塌。
楚盡霄死死握着劍,眉梢松了些。
他此時渾身是血,肋骨也斷了幾根,根本不成人樣。
不過好在骨龍死了。
然而正當他松了口氣之時,卻忽然感覺到了一陣躁意。
後背的地方像是被撕裂一般。
楚盡霄詫異之下回過頭去,便看見自己後背攏起,竟像是在收骨長出什麽東西。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那死去的骨龍忽然化為龍息,融入他身體。
這是怎麽回事?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加打破了他的認知。
在吸入龍息之後。
他不受控制的雙目一瞬間變成豎瞳,從額角猙獰破皮生出兩只角來。
骨肉相連,一寸寸的,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骨骼重組的聲音。
——他變成了怪物。
在看清水中倒影之後,楚盡霄瞳孔一縮。
咬牙掙紮着拿起了劍,想要斷掉龍角。
不,不能變成怪物。
會傷害師尊的。
他掌心收緊,不停的抗拒着。
那自他入龍宮以來,便響起在心底的聲音,忽然開口:“你既有龍血,為何不化龍?”
“你可知這是什麽地方?”
“只要化龍,便能接受我的傳承。”
楚盡霄額頭滴着汗,聲音狠厲。
“滾出我的身體!”
與他面容相似的青年浮現在空中。
祖龍一身金衣,還是第一次見有後裔不願褪去凡身化龍。
這姓楚的少年出乎他意料。
楚盡霄此時已經神志不清。
他指尖頓了頓,翻開他的記憶。
終于找到了他不願化龍的原因。
是因為——一個人族。
那一襲白衣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祖龍皺了皺眉。
為了一個人類如此?
他垂眸眼中閃過一絲暗意。
見那條玄龍還要掙紮,忽然伸手點住他眉心。
用血脈之力控制住了他,讓他強行化龍。
一炷香時間後,祖龍察覺到有人進來,微微眯了眯眼。
接手了楚盡霄的身體,又轉身揮手,讓龍宮拔地而起。
賓客宴飲依舊在繼續,座下言笑宴宴。
寧霁已經進來了。
祖龍好奇的看了眼寧霁。
他等了許久。
有些好奇這人是用什麽辦法迷的那條玄龍神魂颠倒,竟然拼死連化龍也不要。
心中這個想法剛升起,周圍殺氣隐晦。
下一刻,被他壓制在識海中的玄龍,卻陡然盤旋而出。
“不許傷害師尊!”
楚盡霄狂化之後。
雙目血紅,腦海中只剩下這句話。
寧霁察覺到殺意後,便知這是劇情中的祖龍。
“楚盡霄呢?”
他擡眸剛準備動手。
便見那金衣青年剛準備說話,卻忽然面色乍變。
下一刻,從他腹中伸出一只龍爪來。
“不、許、傷、害、師、尊!”
欲魔之前附身他身體的一幕在眼前重現。
楚盡霄在最後一刻,徹底化為了龍。
一開始小瞧他的祖龍沒想到他會突然如此。
猝不及防之下,便見他竟然不惜破開自己身體。
也要奪回肉.身。
因為離的極近,龍爪破體而出時,楚盡霄的血濺在了寧霁面上。
他長睫閃了閃,血染長睫,鬼面之下,宛如寒白乍然點上紅梅一般,一閃而逝。
樓危宴指尖頓了頓。
便見寧霁擡起頭來,從目光中映出——那少年如今的模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