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佛曰
事已至此,肯定不能再讓蔣陵跪在這裏,青玄提議找個客棧先安頓下來。
我和無拂均無異議。
青玄扶着懷裏的蔣陵,視線從我和無拂一一身上掃過。
無拂困惑地與他對視,青玄打量了一下他瘦弱的小身板兒,率先轉開了視線,熱切地看着我。
我彈彈袖口,對他微微一笑:“人妖授受不親,道長可放心?”
青玄灼熱的目光在我身上燒了半分鐘,我自巋然不動,最後他認命地嘆了口氣,打橫抱起了蔣陵。
抵達客棧,青玄雙手占着脫不開手,無拂向來風餐露宿沒住過客棧,只有我摸出一片金葉子,對掌櫃道:“兩間上房。”
“兩間?”掌櫃的眼珠滴溜溜從我四人身上轉過,“客官,我們房間的床,那個,比較小……”
小?那最好不過了。青玄要照顧蔣陵基本不用睡了,我和無拂嘛……我收起表情,肅然點點頭:“我們沒錢,就要兩間。”
掌櫃苦着臉倒找了我一堆碎銀子。
進了其中一間客房,青玄把蔣陵放在床上,給他掖好被角,又號了脈,确認身體沒有大礙。我們三人轉移到另外一間,圍着桌子開始從長計議。
坐下之後,青玄敲了敲桌面:“茶。”
我從乾坤袋中掏出紫砂壺,開始取水泡茶,只有一對杯子,便給了青玄和無拂。我在乾坤袋裏又摸了摸,掏出一只擺在自己面前。
青玄目不轉睛地盯着這只新的杯子:“狐兄,你從哪裏搞來的?此杯仙氣環繞,似乎不是凡品啊。”
我幹笑兩聲,拿袖子遮了遮:“這是我從西王母蟠桃宴上偷的,你信麽?”
青玄兩眼放光,撲上來要搶,我一把奪過。與他争執之間,茶杯從桌邊摔下,滾到無拂腳邊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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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拂彎腰從地上拾起來,他指尖碰到杯子的一剎那,杯體發出淡淡微光,原本雪白一片的杯壁隐隐浮現篆刻的金色佛文。
他好奇地把杯子拿在手中,細細查看:“這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等他讀完,把杯子還給我。離了他的手,杯子又變成純白無瑕的顏色。
他皺着眉頭,口中喃喃自語。我收好杯子,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麽啦?”
“很奇怪,這個版本我從未見過……讀完似有所悟,又不是很明白。”他又看了一眼,“那個茶杯,我似乎在哪裏見過……”
“茶杯麽,不都長這樣麽。”我把杯子收進乾坤袋,坐回原位,“我們還是繼續說蔣陵的事吧。”
“對對,先解決當務之急。”青玄戀戀不舍地瞅了一眼我的乾坤袋,“你怎麽看?”
“我還是很在意吳老夫人。你們兩個到吳府多日,有覺得蔣氏和蔣陵如吳老夫人所說那般仗勢欺人麽?”
無拂想了想,搖搖頭:“沒有,蔣氏一直都是孱弱的樣子,沒見她欺負過別人。”
青玄補充道:“倒是吳老夫人,好幾次我見她對蔣氏指手畫腳。”
“是了,所以其中必有蹊跷。我覺得,蔣氏蒙冤下獄的可能性很大。”我斟酌着,“不過,究竟誰是兇手,還有待商榷。”
“那你有什麽打算?”青玄問。
我看看他:“我準備夜探吳府,你跟我一起去吧。”
無拂道:“那我呢?”
“你留在這裏照顧蔣陵,現在跪在縣衙門前無濟于事,務必要穩住他。”
無拂點頭道:“好。”
夜幕降臨,我略微施法,和青玄隐去身形,趁着夜色潛入吳府。
吳府內挂滿白紙燈籠,到處纏着白绫,陰森可怖。青玄抖了抖,小聲問:“你确定要進去?”
我奇道:“你不是道士麽,怎麽還怕鬼?”
“我們是煉丹那一派的,不管捉鬼啊!”
無視他的抗議,我一腳把他踹下牆頭,做法消了落地聲。
房間內只點白蠟燭,照着幾個影影綽綽的人影,倒映在飯廳的紙窗上。我拉着青玄悄悄靠過去,隔着窗縫朝裏偷窺。
餐桌上,吳老夫人、牡丹和沈彬正在用晚膳,燕兒在一旁為他們布菜。
我聽見青玄“咕咚”咽了下口水,急忙用法術把他全身上下消音,果然不一會兒又聽到他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
這一頓飯,老夫人看着對面二人,吃得心情舒暢。牡丹低頭吃菜,眼角眉梢卻在含情脈脈地瞟着沈彬。後者皺着眉頭,食不知味,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匆匆吃完,沈彬放下碗筷站了起來。
吳老夫人慢條斯理地擦擦嘴,問道:“你這是要回房休息了?”
沈彬猶豫了一下,道:“不,蔣陵身體有些不适,我想去看看他。”
“今日可是落葬的頭晚,逝者轉生路上看到家人會留戀塵世,不肯安息。為了他能安心投胎去,還是待在家中吧。”
沈彬猶豫不決,牡丹也開口勸道:“是啊,老爺生前待你有恩,還是以老爺為重。明日一早我再陪你去看蔣陵。”
沈彬想了想,重新坐了回去:“我知道了,是我沒考慮周全。”
吳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揮了揮手讓燕兒把飯菜撤下去,換上紅茶。
“沈……先生。”她擺弄着手腕上的一串佛珠,眉頭微聳,像是極力壓制着什麽。
沈彬以為她有話要說,恭恭敬敬地等着。
“想必你也知道,吳慈仁并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這……”沈彬斟酌着開口,“略有耳聞。”
“我進吳府以來,沒有生育,先夫便娶了妾。吳慈仁是妾所生,一個庶出的兒子。”她頓了頓,“但其實,我在出嫁前,曾經與人私奔,懷過一個孩子。分娩的時候難産,幸好我父母趕到,及時把我送到醫館,我活了下來,可是再也不能生育。等我醒來,那孩子和那男人一起消失不見了。我心灰意冷,便同意嫁給吳老太爺。”
沈彬有些不解,吳老夫人的這些過往與他有何相幹。我卻隐隐有了種預感,一直以來困擾着我們的真相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後來我一直在找他們,不久之前,終于有了線索。”她的語氣陡然低了下去,“那男人和我的孩子都已經去世多年了。”
“這……節哀順變。”沈彬不知從何安慰,只好尴尬地說些客套話。
吳老夫人拿手絹擦擦眼淚,又道:“所幸,我那孩子生前結過婚,給我生了一個孫子。”
她擡起頭,眼中迸射出的熱切如條條藤蔓,緊緊地纏繞着沈彬。
她一字一頓,慢慢地說道:“也就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吳老夫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