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出在狼身上

第79章

毛小川住的是一間小倉庫，裏面除了最簡單的床和桌子之外，已經再也沒有其他可以使用的基本生活設施。

大約晚上十點鐘，毛小川給熱醒了，他渾身上下出了一層大汗，一咕嚕從床上爬了起來，随手摸到一件衣服擦了擦，翻了個身懶洋洋的又躺下了。吊在房間上面的燈還是亮着的，他睡着之前忘了關，明晃晃的燈光耀的他眼睛有點花。

他擡起手試圖遮住眼前刺眼的燈光，然而從肩膀到手肘那裏卻突然傳來一陣刺痛，疼的他當場就‘啊……’的叫了一聲，蜷着身體縮在那裏一動都不敢動了。

應該是剛才睡着的時候姿勢不正确壓到的原因，毛小川嘆了口氣，再次閉上眼睛卻怎麽也睡不着了。

這樣溫度的天氣，真的讓他很難想象這是在臘月。雖然并不喜歡冬天的寒風、刺骨、冰冷，但是他也不習慣這裏的炎熱，透不過氣來的突兀、壓的人心裏頭悶悶的打不起精神。

才在這裏呆了半個月而已，毛小川已經生出了一種離家好多年的感覺。他很想往家裏打個電話，他特別想聽一聽他媽媽的聲音，他爺爺的聲音……甚至是他爹瞪着一雙異常恐怖的眼睛對他咆哮的聲音。

可是，他又不知道該怎麽向他們解釋，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如果，他們問他現在在哪裏，他該怎麽回答？況且，他覺的一旦聽到他媽和他爺爺的聲音，他必哭無疑。

還有時常能夢到的那雙黑漆漆盯着他看的眼睛，那眼睛裏盛滿了失望與冰冷。

心情很煩躁很壓抑，毛小川抱着胳膊慢慢的從床上爬起來，光着身體站在床前，舉着胳膊伸展了一下渾身酸痛不已的肌肉。

“咕咕咕……”一陣奇異的聲音從毛小川腹部發出。

毛小川皺着臉，一把捂住了肚子，嘩一下想起他晚上回來就趴下了，到現在還沒吃晚飯。

望了望外面黑漆漆的天，猶豫了一會後，他彎腰撿起剛進門就被他脫掉的衣服放鼻子下面聞了聞，皺着眉頭又穿上了，然後汲着拖鞋，拿上鑰匙兜裏揣了點錢鎖上門來到了大街上。

雖然已經夜裏十點多了，但是外面街道上小吃攤的生意依舊好到爆。對于現在的人們，夜生活已經成了大部分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條小吃攤營業到淩晨一兩點鐘實屬正常現象。

毛小川從一個小吃攤晃到了另一家小吃攤，稍微做了點比較，在其中一家老板和老板娘看起來都特別老實誠懇的小吃攤前坐下了。

老板娘把手上的水都擦到了身上戴的圍裙上，沖毛小川喊了一聲，“小娃，要吃點什麽？”

毛小川擡眼望了望他坐在他旁邊的幾個人面前的東西，遲疑着說道，“給我……一碗粉吧！随便什麽粉都可以！”

“好的，稍等！”老板娘在他坐的桌子上放了一壺茶和一個小杯子。

“謝謝老板娘！”毛小川小聲說。

毛小川是有些吃不慣當地的食物，他原本是想說來一碗面，可是放眼望去，在這種地方能吃到面的可能應該為零，索性就不為難老板也不為難自己了，随便點了碗粉。

等待食物的功夫，毛小川忍不住擡眼看了看坐在他不遠處一桌上吃飯的幾個人。圍在那一桌上的大約有五六個人，他們正叽裏呱啦的邊吃東西邊說話。說的并不是普通話，但似乎也不是當地的方言。

毛小川百無聊賴，便擡眼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幾個人，順便豎着耳朵仔細聽了聽他們談論的內容。

這幾個人，年紀均在十七八歲左右，看上去并不比毛小川大，坐在最外面的靠近毛小川位置的是個腦袋兩側各有一縷頭發是染成藍色的身形瘦削的少年。少年的右邊坐着個長發的女孩，那女孩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既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像旁邊的幾個人一樣高聲喧嘩。

她只是悄悄擡着眼睛看着她對面的人，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她對面坐着的是個稍稍比這幾個人年長些的男生，他穿着一件潔白的長袖襯衫，衣服的領口很随意的開着，腦袋上戴着一頂白色棒球帽，帽檐挺長的，幾乎遮住了他的半張臉。

他坐在桌前，沒有參與周圍幾人的高談闊論，只是默默的捏着筷子吃着盤裏的東西。

毛小川忍不住多瞅了幾眼那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像在哪裏見過此人。不過這也是一瞬間的事，想想也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先不說他認識的人那麽少，他現在根本就是在離C市很遠很遠的一個小城市，他怎麽可能會認識這裏的人呢？

想到這裏，毛小川有些苦澀的笑了笑，端起面前的一杯茶喝了一口，有點酸又有點甜，是解熱降溫的良飲，他不由得多喝了幾口。

正喝的起勁兒，腦門上忽然一凜，一種被不知名光照探到的異常感覺湧來，他不由得坐直了身體，條件反射的往光照發源地望了一眼。

“……”并沒有任何可疑的光源。老板、老板娘、小吃攤前坐的吃東西的人……所有這些都正常的異常。

“粉來了！”老板娘端着一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螺蛳粉疾步走了過來，“快來嘗嘗吧！”

毛小川心裏的疑惑暫時被打斷了，他從老板娘手裏接過食物，“謝謝！”

“別客氣，使勁吃！”挺淳樸的老板娘笑笑，“不夠還可以再添點，但是別浪費了就行！”

“好！”毛小川揚着臉對這個慈祥醇厚的老板娘笑笑，拿過筷子開吃。

這一碗的分量很大，味道也确實是不錯，毛小川低頭抱着碗大快朵頤。旁邊還是時不時傳來說話的聲音，但是毛小川的所有注意力都投向了他手中的這碗美味食物，再也無暇顧及其他。

“老板！”一聲女孩溫柔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毛小川不經意擡頭看了一眼，是他剛才注意到的一直靜靜凝望她對面男生的恬靜女孩，此時她端着一個大碗繞過毛小川坐的桌子往前走。

經過毛小川身邊的時候，她一個不小心，腳下碰了一下，手裏端着的那碗東西好巧不巧的潑了出來，有一部分恰巧灑到了毛小川肩膀上。

“卧槽……”毛小川靈活利落的從凳子上蹦了起來，像個猴子一樣。

“哎呀，對對對不起……”女孩愣了一下，跟着她臉都給吓白了，她立馬放下大碗，抓起放在桌上的一大坨餐巾紙，一個勁兒的往毛小川身上湊，點頭哈腰，表情楚楚可憐，“我給你擦擦，擦擦……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雖然女孩手裏端的那碗東西已經不燙了，但是冷不丁的被人這麽潑一身，毛小川心情還是相當抑郁的，更何況這女孩還一個勁兒的往他身上摸，他臉色是也越來越別扭。

“哎哎哎，你放手，你別……”毛小川不由之主的後退了幾步。

“……”腳下踩到了個奇怪的東西，毛小川冷不丁的被絆了一腳，差點要摔倒的時候，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扶好。

“哎呀……謝……”毛小川猛一回頭，一頭撞到了身後那人的肩膀上。

“哈哈哈哈……”他這一系列狼狽不堪的動作被剛才坐在他旁邊吃飯的幾個人看在眼裏，群體起哄。

“……”毛小川的臉‘騰’一下就紅了，他跌跌撞撞後退幾步，連身後扶着他那人的臉都沒看清，頂着滾燙的臉，一扭頭就跑了。

毛小川沒聽懂剛才那些人究竟在笑他什麽，但是直覺并不是什麽好事！那種笑絕對是跟朋友之間搞惡作劇的笑不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嘲笑，諷刺！

毛小川一口氣竄回到自己住的那間不足十平米的小倉庫，摸出鑰匙打開房門鑽進了小屋。

站在小屋裏，他一口氣喝完了一大杯涼開水，長長的舒了口氣，心裏隐約覺的似乎忘了點事情。

對了！他猛一拍腦袋，他忘了結賬了！

邊在心裏罵着自己，他伸手往褲兜裏摸錢，只是才伸進褲兜的手突然頓住了。

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意瞬間湧遍了他的全身，大熱天的，他渾身的汗毛根根挺拔的豎了起來。

他今天從飯館老板收來的那五百元錢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