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出在狼身上

第41章

今年秋天的雨水特多別。

下午的風停了，才剛出門，外面的雨又開始下了起來，但并不大，天色也不是很黑，空氣并不冷，漫步在這樣的天氣裏，竟然有種別樣的舒服感覺。

毛小川騎着電動車，使勁嗅了嗅潮濕的空氣，對着已經黑沉下來的天空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

“怎麽了？”袁辛還是坐在後座上，不過這次他的大長腿卻比之前要舒服多了，至少不用蜷縮在後車座上。他一手摟着毛小川的腰，擡高了另外一只手臂，從後面将毛小川外套上的帽子扣好，又在他後腦勺上輕按了兩下。

“嘿嘿……”毛小川彎着眼睛還是樂，卻不說話。他騎着電動車在已經暗了下來的小區裏到處逛。

不大不小的天藍色電動車載着兩個年輕好看的男生在這棟高級住宅公寓樓裏閑逛，兩人周身包圍的氣氛竟然是說不出的和諧舒服與美好。

毛小川樂夠了便住了口，他側頭看了眼身後的袁辛，說道，“袁辛，我告訴你一件事！”

“什麽事？”袁辛的低沉但卻好聽的聲音從他緊貼着的後背傳來，有些嗡嗡的。

毛小川張了張嘴，忽然又樂了兩聲，“以前，我爺爺和我奶奶關系非常好，他們兩個人常常鬥嘴，但是從來沒有真正生過對方的氣！”

“嗯！”袁辛點點頭，認真的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奶奶家裏養了一只大花貓，爺爺奶奶都很喜歡！我小時候在奶奶家住過，那大花貓就總欺負我，我有時候在睡覺，那貓還會偷偷趁我奶奶不注意跳我臉上撓我！”毛小川指了指自己臉頰靠近太陽穴的位置，“這裏，以前被大花貓撓出一道可長的疤了，我當時哇哇大哭啊，哭的那麽凄厲，鄰居們都以為我要脫離世界人類組織，都去給我奶奶做思想工作，勸她……”

“現在還疼嗎？”袁辛的聲調沒有變化，但毛小川卻明顯感覺到了摟着自己腰的手又緊了幾分。

毛小川心情挺好，他右手扶着車把手，空出左手拍了拍袁辛的手，“放心吧，早就不疼了，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撓哪了？”袁辛又問。

“這裏，還有脖子這裏……”毛小川用那只空手比劃了比劃。

“停車，我看看！”袁辛在他身後吩咐道。

“真沒事！”毛小川急忙擺手，嘴上說着沒事，沒事，但是手下卻捏緊了車閘，電動車慢慢停下了。

“別動！”袁辛從後座上下來，一手扶着毛小川肩膀，一手捏着他腮幫子，低頭仔細瞧了起來。那裏奶奶嫩嫩的，并沒有看到有傷的傷痕。

毛小川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自己臉從袁辛手下搬下去，“我奶奶非常非常生氣，就把那大花貓揍了一頓，然後扔到了外面，不打算要他了！”

“後來呢？”袁辛放開了他的臉，但是搭在他肩膀的手卻沒松開。

“我哭完了後，覺的不疼了，就想出去玩，偷偷打開門，發現那只貓還呆在奶奶家門口，怎麽趕它都不走，後來，我爺爺就把它留下了！”

“在後來，它就一直陪着我爺爺奶奶。奶奶沒了，它就一直陪着爺爺……”毛小川的情緒跟他的聲音一樣，越來越低。

“你為什麽要說這些？”袁辛問道。

毛小川擡頭望着袁辛，他腦袋上還扣着外套上的帽子，帽子邊緣鑲了一圈白色的兔毛，長長的輕柔的細毛随着毛小川的動作一晃一晃的，隐隐約約的遮住了他的視線。

路燈突然亮了，細密的雨絲在路燈的照射下異常清晰，袁辛的表情也變的清晰了起來。

“……”毛小川的頭又低下了，他在心裏思量這些話該不該說，該怎麽說，躊躇了好一會後，他終于擡起頭。

“我奶奶說過，人也要像貓一樣知恩圖報！”毛小川摘下帽子，露出那一頭漂亮的剛剛被修剪過的卷毛，他的眼睛裏清晰的閃過一抹悲傷的神色。

“這樣啊！”袁辛輕輕的呼出一口胸腔裏的氣體，他的手無意識的攬着毛小川的肩膀往自己懷裏貼了貼。

毛小川猶沉浸在回憶中，并沒有反應過來此刻自己正在做的事。或許是受本能的驅使，他無意識的伸出胳膊抱住了面前袁辛的身體。

袁辛又将他摘掉的帽子重新給他扣好，再次拍了拍他後腦勺，“可是，你想過沒有？又或者，那貓留下來不單單是為了報恩呢？”

“不是報恩還有什麽？”毛小川悶悶的聲音從袁辛懷裏冒了出來，

“誰知道呢？”袁辛的嗓音在夾雜着雨絲的夜裏顯得異常缥缈低柔。

“嗯，也對！”毛小川那嗓子裏似乎泛進了一點點的鼻音，他掙紮着探出腦袋，擡頭想了想，說道，“人都說貓有九條命，你說，會不會是奶奶又托生成了貓，于是那貓替奶奶陪着爺爺呢？”

毛小川的臉上泛着一抹粉暈，他的心情似乎驟然又高漲了，“我就說嘛，去年過年的時候，我爸想給我再找個奶奶，那大花貓都不樂意，一直在喵喵的又咬又叫，還把我爸的手給撓破了！嘿嘿……”

“……”袁辛很是無語。

………………

在小區裏又兜了幾圈，兩人的衣服已經被雨絲浸潤的潮乎乎的。大約是喝了點酒的原因，毛小川的心情亢奮的不得了，完全不是剛從超市回來後餓的前胸貼後背的小衰樣兒了。

“袁辛，你走快點啊，快來追我啊！”毛小川那輛歡快的小車穿過小區那條兩邊葉子掉的差不多的柳樹，車輪壓到柳樹下面的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音。

袁辛直着修長挺立的身體，兩手放松的插在外套的兜裏，眼神很認真的盯着前面繞着小花壇不停撒歡轉圈的身影，表情很純粹。像沒有聽到毛小川的話一樣，他依舊走的不急不慢。

“哎呀，你怎麽走這麽慢？”毛小川有點不耐煩了，于是回身飛快的騎到袁辛面前停好車，順帶着拍了拍自己肩膀，豪氣萬丈，“上來！”

袁辛愣了一下，張嘴就問，“上……誰？”

“當然是我啊？”毛小川俏皮的瞥他一眼，又拍了拍自己肩膀，往手心裏吐了一口，搓了搓自己手掌，“來，我載你走！”

袁辛的心髒突然縮緊了然後又松開了，他的臉色忽紅忽黑，現場演繹和平年代現代劇《紅與黑》。他發現越是與毛小川在一起，越摸不清毛小川的腦回路。

不禁在心裏又發了一次感慨，‘他竟然是這樣的毛小川’。發完這樣的感慨後，也忍不住要回罵自己又一句，‘自己竟然是這樣的袁辛！’

在毛小川的心裏，袁辛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純粹。他佩服、羨慕袁辛，但更多的時候，是感激。毛小川心裏的袁辛，簡直跟真正的袁辛差了太多。

袁辛放慢了腳步，卻發現，這其實并沒有什麽用。有些人，天生他就沒有那種敏感細胞，有些人就适合被提示。

邊想着，袁辛的長胳膊早已經伸了出去，他兩手臂抱住了毛小川的肩膀，結實的前胸緊貼在毛小川瘦削的小後背。

毛小川的身體，他身上所特有的味道，他從鼻子裏發出的略顯的粗重的喘氣聲，他腦袋上毛茸茸的頭發，他身體的溫度還有他露在外面的柔滑絲涼的皮膚……所有這些都讓袁辛的心開始戰栗。

“袁辛，你抓好了！”毛小川扶好車把手，臉上的每一寸肌肉，每一點汗水都在信誓旦旦，“我這麽有經驗，包你滿意，你就放寬心吧！”

“要是不滿意呢？”袁辛順着他的話問道。

“怎麽可能呢？”毛小川用這蠻力在往前挪動着，嘴裏倒是還挺有空出來的精力繼續聊，“你別看我這麽瘦，我體力可是很好的！雖然不能跟你的比，但是一般人都不是我對手！”

“我怕把你壓壞了！”袁辛不知道怎麽的，總想逗他。

“別小瞧了人！”毛小川不服氣，“我以前上體育課的時候，體育老師總說我抗摔，說我身體韌性好，一般的小摔都不會有問題！”

“……”袁辛突然不講話了。

毛小川以為是袁辛無話可說了，心裏越發興奮與驕傲。他覺的自己在學霸面前終于不再是一無是處了。

忍着北方呼呼呼的風聲和秋季夜晚的冷寂，毛小川載着袁辛走過了這條回到家必經的那條幽深的小林蔭道，又沿着條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往回走。

路邊一棵樹木上的一滴泛冷的雨滴砸到了毛小川的頭頂，有一滴流到他不大不小挺精致的耳朵上，順着耳尖往下滑。

袁辛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滴晶瑩的水珠看，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突然對毛小川身上的東西産生了一種無以言狀的興趣，哪怕那只是一滴小小的水珠。

他想知道，在毛小川這樣可愛的人身上，是否他的一切都如他這個人一樣引起他所有的興趣。

這樣想着，于是，他也這樣做了！他伸出一根手指，那根手指在不知不覺間悄無聲息的就襲上了毛小川的耳朵，觸到了那片柔軟細嫩又絲滑的皮膚。

順着耳尖往下，是一片柔軟軟軟的耳垂，這一下，摸的袁辛口幹舌燥。

“嗯？”毛小川正在想着自己的心事，驟然間一根手指觸到了他耳朵，他驚了一下，身體出于本能的喊了一句。

“怎麽了？”

“累不累？”袁辛沒回答他問題，反倒是問道。

“不累！”毛小川滿不在乎的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