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教學
“這有什麽可奇怪的?帝都學校內的所有東西,平均防禦水平在五級,部分區域達到七級,只有低年級專用的訓練場等設施會出現初級的防禦力,但一般也不會低于二級。而餘城的覺醒者學校,平均防禦水平還不到一級。”司寇說。
“你們的日常戰鬥地點除了本校就是死地,正常地方怎麽可能跟這兩處比?你們習慣了這兩個地方的壓力,走到其他地方時,如果是正常使用技能,由于專注度、由于熟練地去配合環境進行力量微調,你們不會意識到這種壓力差意味着什麽,但當你們給人做示範,分心了時,你們再以習慣的強度使出技能,又被覺醒者們逸散出來的混亂力量引子似的一沖,技能發飄太正常了。這就和你們在餘村時的力量紊亂一樣,去适應,然後你們就會進步。”
“以前還沒入校時,我也心不在焉地練習過技能。也就是兩年多之前。”莫淙爍說。餘城這所學校內的力量混亂他感覺到了,有影響他也預計到了,但是他不覺得影響有大到這種地步。
“在平常環境中一直練習技能,和經歷過壓制再回到平常環境中,以及剛從一個扭曲地出來又進入一個混亂地,自然是有不同的。”司寇說,“餘村一行對你們的影響比你們以為的要大,你們在緊迫中适應了餘村的力量節奏,但出來後卻松懈了,直到現在也還沒有完全地調整回原本的節奏。繼續努力,我會跟時隙組聯系,在你們調整完畢之前,這份臨時老師的工作就一直持續下去。開學後你們就周末去,正好環境頻繁轉換,加大你們的訓練量,争取一年之內适應吧,最好春假前。”
結束通訊後,莫淙爍默然。
“處罰任務翻了一倍不止。”沈灼說。
“……院長總是這麽冷酷無情。”而自己居然還去招惹?想着是不是不去聯系這結束期不定的處罰就不會來了,莫淙爍深恨自己不是時間系——就好像初級時間系職業者便能回溯活人記憶了似的。
除了他們本身出的種種岔子外,臨時老師這份工作遠比沈灼二人預想的要輕松,主要是,學生們都非常聽話,同事們都非常配合。
後者還好理解,畢竟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沈灼二人跟這些同事沒有絲毫利益沖突。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倆将來的工作多半與教育業無關,就算出乎意料地有關了,他們會執教的學校也肯定是高水準的職業者學校,而非什麽預備學校、學徒期學校。老師們自然樂得給些順水人情,跟兩個前途光明的職業者套點交情,萬一将來用上了呢?
前者卻有點奇怪了,至少在沈灼看來很奇怪,他習慣的課堂模式是互毆。老師示範,學生模仿,學生有異議,學生演示改動後的方案,多個學生演示各自的改動後方案,老師一一指出不足,兩人一組對練,獲勝方再兩人一組對練,直到決出最終勝者,勝者與老師對練,當除老師之外的所有人或者包括老師在內的所有人都帶傷後,本堂課結束。
……當然,也不是每堂課都打得這麽慘烈,但基本上都是會有學生對老師的标準示範提出質疑的,雖然這些質疑最終證明九成九都是出于思慮不周或者純屬胡說八道,但是就在這樣的質疑與證明中,學生們牢固地掌握了最佳路線,并且偶有閃光,以百分之一的概率質疑出更适合自己的路線。
不要小看這百分之一,一堂課的質疑次數平均下來都不會低于一百,也就是說,每堂課都真的能質疑出點正經東西來,越是高年級,這概率就越大。因為低年級接觸的多半是基礎,而基礎是最難有所變動的,但越到高年級更多的就是演變,它更變化多端也更因人而異。
魔法師那邊比劍師要含蓄很多,至少基本不會打起來,探讨起問題來也更學術化和理智化,或者在課堂上保持沉默而在課後自己練習不同手法。但是,本質都是一樣的,提出問題,解決問題,不盲從,不迷信。雖然有時候簡直像是——甚至真的就是——在挑釁或者故意給難堪,但總體而言,還是利大于弊的。
可是在這餘城覺醒者學校裏,卻沒有人質疑。這些學生将沈灼二人的每一個示範、每一句講解都當做真理。
這固然減少了兩人很多麻煩,但從負責任的角度說,兩人并不覺得這樣的盲目聽從能對學生們起到及格線之上的促進作用。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一位名叫郎戴的老師聽到二人的憂慮笑道,“不要說他們,我也不敢質疑你們,因為在職業者的道路上,你們遠遠領先,讓我們覺得我們的質疑都是嘩衆取寵。”
“但是有疑問就應該問出來啊,無論疑問本身是對是錯是高深還是幼稚。”沈灼說,“我現在不過是三級,而在我一級的時候我就敢質疑八級劍師,那位劍師也從來不會嘲笑我的幼稚問題。”
“嗯……可以勸勸,但是,這不太容易,”郎戴苦笑,“我們,他們,面對你們時都沒有足夠的自信,很難有勇氣說贊同之外的話。”
“這不奇怪。”作為二人處罰任務的負責人,姜粟的工作很盡責,答疑解惑也耐心十足,“你們面對七八級甚至九級的職業者都敢嗆聲,那是因為你們對自己的未來有充足的自信,不僅你們,每一個成功被錄取入帝都學校的學生都有這種自信,自信自己将來最差也是中級職業者,高級職業者也就是需要更多一點努力和一些運氣的事情,不敢說囊中物,但肯定不會認為那遙不可及。這樣的你們面對高級職業者自然多一份底氣。可是,這些連控制自身力量不暴。動都需要花上幾年時間的學生,這些把入級當做畢生目标的學生,不可能有這種底氣。簡言之,你們個個足夠自負誰都不怕,他們則心思脆弱,面對普通人會自覺高人一等,面對真正的強者又自卑畏縮。”
“……怎麽覺得你好像不是在誇我們?”沈灼疑惑。
“我本來就不是在誇你們。”姜粟翻了個白眼,“知不知道你們帝都學校學生的那份自負有多招恨?我學生時代時就是嫉恨你們的人之一。現在想來真多餘,嫉恨你們這些低情商的天才有什麽意義呢?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莫淙爍說:“你脫離學生時代太早了。”所以明明不比他們大多少卻滿嘴的長輩調調。
“能到一級我就很滿意了。再專注于此,能進步的空間也有限,也許再努力個幾十年能到二級,或者運氣爆棚的話,臨死之前能到三級?”姜粟笑了笑,“可是那份付出和我需要的回報比,太不值了。我将會花一生的時間去苦苦掙紮在一條根本不适合我的道路上。那不是生活。人得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需要的又是什麽。我承認放棄時我有些不甘心,但我知道那不是我所追求的,于是我得有所取舍。”
所以雲殷伯爵夫人舍棄了職業者的前途而選擇了庸碌貴族的奢靡。莫淙爍突然聯想到。真奇怪,伯爵府那一家子幾口人中只有雲女士與他沒有血緣關系,但讓他印象最深的也偏偏是那位女士,至于提供了精子的莫坷境伯爵大人……莫淙爍都不确定如果将來在伯爵府之外的地方遇見,如果到時候伯爵大人沒有穿着其常規的盛裝,自己是不是還能辨認出來。嘿,也許還是能吧,畢竟伯爵大人的精神體還挺特別的。
莫淙爍試着盡可能和善以讓學生們敢于發出不同聲音,但直到暑假結束他也沒能成功,最大的收獲是,由于這些學生太相信他的說話,莫淙爍不得不在開口前将每一句話咀嚼一遍,并且輕易不說肯定句,然後每次上課前查資料查得像是回到了高考前,試圖保證自己的每一句話都對得起學生們的信任。
這樣一來,他倒是把基礎理論又梳理了一遍,這次還是詳細版的,比他當年自學時詳細得多。不得不說,基礎又紮實了不少,伴随着力量又一次重新受控,莫淙爍明顯感覺自己的實力又提升了一截。
沈灼則養成了上課時能不開口就不開口的習慣,他只做動作示範,剩下的學生們自己領悟去吧,他就不打擾了——雖然把基礎動作做到标準,剔除所有針對自己的适應性微調,這個有一點別扭,但比起重讀理論來,這點別扭完全可以接受,反正又不是實戰示範,做得照搬教科書總不會錯吧?
這麽跌跌撞撞的,沈灼二人結束了臨時卻連續半個月無休息日的教師工作,回到了帝都準備開學。當以學生的身份重新踏入學校,他們真是覺得輕松又自在。
“鼠膽。”吳坤摸着自己的白狐毛如此嘲笑道。
“你行你上。”沈灼哼笑。本來他是原宿舍七人中最早三級的,可是,由于突發事件困在了無預期的地方一年,而在這一年中,吳坤和樂覺也成功通過了二年級畢業考,于是沈灼的必修課同學裏就出現了兩位前舍友。
樂覺那個戰鬥瘋子撇開不提,本來吧,吳坤主風系和水系,跟沈灼的雷金系不搭邊,可惜劍師的系別區分沒魔法師那麽嚴重,所以兩人的大部分課還就得一起上,再加上沈灼本着與自家向導建立更多共同語言的原則,他對莫淙爍具有的系別都比較關注,于是連偶爾不一起上的課,沈灼都還時不時去旁聽一二。
對某些人真是見多到心煩的地步。
“就好像我多待見你似的。”吳坤跟很多劍師比起來都屬于不喜歡動手的那類,所以他似乎格外不能容忍在言辭交鋒中輸給其他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