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詭村（4）
蔣家, 三樓客房
“你們不會真在這睡一整晚吧？”
高文城實在不能理解，下午午休不就是為了養精蓄銳, 等到晚上再搜尋線索嗎？
他們怎麽能心安理得地坐在這一動不動？
張彥要是知道他的想法, 肯定要用力呸他一口——這狗東西午休時倒是睡美了，鼾聲打得震天響，吓得他以為自己要被拖拉機創死, 睜開眼才發現拖拉機就是高文城這小子。
那聲音跟魔音入耳似的, 誰tm睡得着啊！
鄭海完全明白張彥的痛苦，因為他也遭受了魔音的摧殘, 直到現在心底的躁氣兒都散不去，恨不得抓個人過來用力捶一頓。
見兩人一個陰郁一個危險地盯着自己看, 高文城遵從內心的選擇, 看向站在窗戶邊上整天嬉皮笑臉的小白臉, “你呢, 你也準備睡一覺？”
這家夥個子挺高的, 但看着不夠結實, 應該能拿下。
“小白臉”秦濯正盯着樓下前屋透出的光暈看，左頰忽然鼓起一點小小的圓潤弧度，弧度忽然消失, 又在右頰出現。他含着一顆糖，含糊不清：“唔，我習慣自己行動, 高先生不必管我。”
高文城無語。
他只是單純想找個夥伴一起去探索, 不然他一個人遇到危險都跑不掉, 這小白臉要是跟他一起, 至少還能給他墊個底。
但小白臉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他難道還要貼上去讓小白臉跟他一起行動？
高文城正想着該怎麽辦, 忽然靈光一閃，宋瑜不是還沒回來嗎，他就不信小白臉一點都不擔心女伴的安危。
“宋瑜到現在都沒回來，你就不去看看？要不要我陪你去？”
高文城想的很簡單，宋瑜去到現在都沒回來，保不齊就是出意外了，這小白臉到時候肯定沒膽跟他分開，還不是他說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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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濯仍在品嘗那顆酸酸甜甜的糖果，漫不經心地說：“這就不必高先生費心了，她會照顧好自己的。”
——擔心宋瑜會出事？
還不如擔心宋瑜摧毀這座村莊時自己會不會被牽連。
高文城：“……”
這小白臉還真夠無情啊！
張彥聽到這話倒是回過神，他贊同地點點頭，“這個時間的确太晚了，算起來都快三個小時了，她一個年輕姑娘，老人家總不會給她灌酒吧？”
又不喝酒，一頓飯至于吃這麽長時間嗎？
“唔，既然你們都這麽說，那我過去看看。”
秦濯這才轉過身，懶洋洋地往外走。
看到終于有人起身動了，高文城連忙跟上來，“我跟你一起。”
秦濯瞥了他一眼，譏諷似的卷了下嘴角，自顧自地往外走。
……
離開弘娃子家裏時，濃郁夜色籠罩着村落，厚厚的雲層将紅月遮蔽得嚴嚴實實，一絲紅光都不露。
大大的圓形亮斑照亮前方的水泥路，道路旁樹影綽綽，另一側的小樓房裏黑黢黢的，早早就熄了燈。
宋瑜打着從老太太家借來的手電筒，慢悠悠地往蔣柔家裏走。
——本來老太太是想讓弘娃子打手電筒送她回來，但她先前讓弘娃子接是因為不知道路，現在知道怎麽走，還能要一個小孩子送她？
于是，宋瑜堅定地拒絕了老太太，自己借了手電筒往回走。
剛走了二三十米左右，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
“宋瑜…”
“宋瑜…”
“誰啊？”
宋瑜毫無防備地扭頭往後看，身後的路上空蕩蕩的，只有道路一側的樹木在夜風中搖搖晃晃，樹葉婆娑聲如同人的低語。
“難道是我聽錯了？”
宋瑜狐疑地轉了回來，手電筒跟着調轉回來。
就在手電筒調轉方向時，她的影子跟着轉回到背後，就在轉動的瞬間，影子的腦袋忽然後仰，只是很快就融于黑暗之中。
“嘶…”
喉嚨處的皮膚有一瞬間的繃緊，扯得宋瑜以為自己的喉嚨皮膚要裂開。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發現手掌下的皮膚完好無損。
“奇怪。”
因為吃飽肚子導致的遲鈍散去，宋瑜提高了警惕。
“宋瑜…”
“宋瑜…”
聲音再次響起，卻比上次更為清晰明朗，聽不出男聲女聲，只是讓宋瑜感覺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聽過這個聲音。
“又來？”
宋瑜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有鬼搞事，想到剛才喉嚨皮膚陡然繃緊，她這次沒有回頭，只惡狠狠地說了句：“閉嘴，再喊我就踹死你，說到做到！”
雖然她現在吃得非常飽，但不妨礙她打小怪。
那“鬼”像是被她的狠話震住，一時間還真沒再開口。
宋瑜安靜地走了會兒夜路，十米開外的拐角處晃出一道白茫茫的同款燈光，那燈光只往側邊晃了一瞬，便朝她直直照了過來。
有自己的手電筒光芒照着前方，那道光并不刺眼，宋瑜很快把目光從手電筒的燈泡上往上挪，看清了那人的模樣。
——是小啾啾。
秦濯正拿着手電筒往這邊走，因為她的手電筒光芒照射，他的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淡色陰影。
他怎麽會到這來？
宋瑜沒想到會在這裏撞見秦濯，正要加快腳步完成彙合，和他分享自己得到的消息，緊跟着她就看到對面的秦濯關掉了手電筒。
宋瑜并沒有放在心上，她剛擡腿，就看到秦濯身後那道細長的影子動了。
秦濯個子本來就高，光芒的拉扯下，這道影子足足有三米長，瘦長的黑影舉起手電筒，動作緩慢地往腦袋方向舉起。
“？”
宋瑜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她看了眼秦濯，對方雙手都自然垂落在身側，左手拿着一支手電筒。
等等，這影子是怎麽回事？
在手電筒舉過頭頂時，它猛地握着手電筒向腦袋砸去。
“！”
“——關掉手電！”
宋瑜對手電筒使用不熟練，聽到這話，她靈光一閃，立刻伸手蓋住手電筒的前段，把光芒捂得嚴嚴實實。
“你沒事吧？”
宋瑜詢問着，一邊去按手電筒的開關，等确認手電筒的确關閉之後，她才挪開手掌。
“我沒事。”
秦濯的語氣還算冷靜，他循着夜色中的輪廓走到宋瑜身旁，碰了下她的手臂，“往這邊走。”
宋瑜跟着他提前拐彎，從兩棟小樓房之間的窄巷岔了出去。
穿過這條小巷，後方是高低不平的土路，應該是沒人處理過這條路，路邊雜草瘋長，幾乎有半人高。
宋瑜也不知道他打算帶自己去哪，但沒有多想，腦子裏仍在想着剛才的那道影子。
剛才要不是她反應快，小啾啾的腦袋勢必會被砸破，現在想想，她剛剛覺得喉嚨被扯得不舒服，肯定也是這個影子在作惡！
一想到這事，宋瑜心底就開始冒火，“秦濯，幫我一個忙，從我背後照我！”
只要有光源從背後照她，她的影子勢必會出現在她面前，到時候再想處理不就簡單得多？
“行。”
秦濯當然知道她想做什麽，落後她兩步打開手電筒。
一道斜斜的黑影投在坎坷不平的土路上，因為光源正落在她的後腰處，導致陰影的腿短頭大，看着有點奇怪。
陰影的腦袋像是抽搐似的抖動，而頭頂上方，正漂浮着一截短短的血條上。
她是真沒想到血條居然會出現在自己頭頂上——雖然是她影子的頭頂上。
“想折斷我脖子是吧？”
宋瑜蹲下身，陰影跟着縮短成一團，她撿起路邊的石頭就往陰影的腦袋上砸，血條頓時少了四分之一。
原本如同抽搐症發作的影子忽然靜止了。
“抖啊！你不是挺能耐嗎？”
宋瑜又撿起一塊石頭，“你不抖我就弄死你！”
影子：“……”
那顆腦袋又輕輕搖晃起來，像是在搖頭，又像是在抖動，只是怎麽看都有點委屈求饒的意思。
宋瑜冷哼了聲，又是一塊石頭砸了上去，“沒吃晚飯吶？這就抖不動啦？”
影子：“……QAQ”
早說姐姐有這能耐，我發了瘋來招你！
宋瑜剛準備撿個大的了結它，一塊磚從她身後遞了過來，“用這個。”
影子：“！！！”
一團黑色霧氣從影子裏飄了出來，不等宋瑜抓住它，它已經迅速消散在空氣之中。
宋瑜接過那塊板磚，指着霧氣消散的方向怒氣沖沖道：“再讓我看到你，有你好果子吃！”
居然背着她玩陰的！
呸！
宋瑜也沒丢開磚頭，直接拿着轉頭站起身，“行了，你剛打算帶我去哪來着？”
站在身後的秦濯往前跨了一步，走到她身側和她同行，“去秀姑祠堂。”
宋瑜：“！”
“蔣柔跟你說了？”
宋瑜的第一反應就是蔣柔和小啾啾說了代替新婚的事情，然而沒想到的是，秦濯否認了。
“她跟我說什麽？說你們下午在房間裏說的那個漏洞百出的鬼故事？”
漏洞百出的鬼故事……
宋瑜小小的沉默了一秒，她剛才應該是被小啾啾嘲笑了吧？
宋瑜試圖把老太太跟她說的秀姑的故事說給小啾啾聽，以此來掩飾自己聽故事時的懶惰、不愛動腦，就聽他說：“關于秀姑真正的故事我已經聽祠堂裏的阿婆說過了。”
不愧是小啾啾，居然直接找到秀姑祠堂去了！
有這麽靠譜的隊友，宋瑜覺得很欣慰。
秦濯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尤其注意到她臉上欣慰的表情，眼神掠過一絲古怪，“我想你今天去吃飯，應該也聽說了關于秀姑的真正故事。”
“嗯，阿婆已經跟我說了。”
宋瑜點點頭，一想到小啾啾真找到了祠堂，她心裏生出幾分好奇，“不過祠堂裏的那位阿婆真是秀姑救下來嗎？”
這件事她剛才沒想起來，也就沒有向老太太求證，現在一聽真有這麽一個人，心裏反而好奇。
出乎意料的是，秦濯的回答很奇怪：“是，也不是。”
什麽叫“是，也不是”？
不等宋瑜追問，秦濯已經自然地解釋道：“她的确是秀姑救下來的，但她被抛棄也是因為秀姑。”
“她父親就是當初要對秀姑處以族規的某個族老的後代，秀姑的詛咒導致她天生畸形，她父親無法接受這種打擊跳河自殺，母親也因此精神失常，奶奶把她抱出去，準備偷偷埋到山裏，結果被秀姑殺害阻止。”
宋瑜：“……”
這還真是“是，也不是”，因為這阿婆的悲劇源頭就是秀姑一手造成的。
秀姑果然不是善茬，真虧蔣柔能撒出那樣的謊。
分神看了眼前方越發雜草淩亂的路面，宋瑜有些奇怪：“那你現在帶我去秀姑祠堂做什麽？”
難道裏面還有什麽線索？
這個問題讓秦濯有些意外，他的語氣微揚，“怎麽，你不準備打秀姑嗎？”
這就去打秀姑啦？
宋瑜悄悄摸了摸自己圓鼓鼓的小肚皮，覺得今天要想打架怕是有點難，“……我吃撐了，今天可能不是那麽方便。”
早知道今晚還有打Boss的活動，她就不吃那麽多了，一般的小血條還能打一打，如果是大血條，怕是打兩下就得吐出來，那她在小啾啾眼裏的形象就徹底毀了。
因為視野更廣闊，她的小動作被秦濯看得一清二楚，秦濯勾了下唇角，轉身便往後走，“既然你不方便，那我們回去吧。”
他這一走，宋瑜反而有些遲疑。
因為她已經看到祠堂了——一座和當地的現在小樓房截然不同的老式建築物就落座在二十米外的樹林旁，祠堂的大門正向內敞開着，裏面點着幾點橙色的燭火，在黑暗中格外惹眼。
都走到人家家門口了，要是在這種時候突然放棄往回走，那也太虧了。
宋瑜索性往裏走，“來都來了，先進去看看吧。”
村子裏的這座祠堂比不上桃花鎮的佛堂，裏面只有比較淡的香火氣味，不難聞，但也稱不上好聞。
這祠堂裏空蕩蕩的，因為香案上只擺着一塊木牌，宋瑜走上去準備看看這塊木牌上的字，身後大門方向忽然傳來一道冰冷的女聲：
“你們是誰，晚上到這來做什麽？”
宋瑜還以為是那位阿婆沒睡，連忙轉過身準備道歉，定睛一看，發現是一名看起來極為年輕的姑娘。
秀姑祠堂的看守人不是一位老太太嗎，怎麽突然變成年輕女人了？
眼前這年輕姑娘穿着藍色寬大的粗布衣裳，腳下踩着一雙灰撲撲的布鞋，衣着打扮越開越像是舊時代的人。
對方就站在祠堂門口，冰冷審視的視線掃過兩人。
等看到對方頭頂上扭曲出現的短短紅血條，宋瑜才恍然大悟。
——這是碰上正主了！
宋瑜正琢磨着自己是該二話不說，操着板磚就去敲秀姑一磚頭，還是暫停攻擊态度，先回去消消食、睡個覺，明天再來打，她抓着板磚的手臂就被輕輕撞了下。
秦濯俯身壓低聲音問：“你看看它頭上的血條，是不是非常短？”
宋瑜：“！！！”
小啾啾怎麽會知道的！
作者有話說：
今天忙到下午六點才摸到電腦，只能寫這麽多……明天應該好一點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