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幻海幻境（三）
小狐貍不知為何流落到了這裏來, 白色的毛發上沾了灰塵，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也許是因為池小柒的眼神純粹友善，又也許是因為她實在太累太虛弱了, 小狐貍只是微睜着眼看了池小柒兩下, 便閉上眼睡了過去。
沒有機會問問她是誰，從哪裏來，為什麽會如此虛弱狼狽, 池小柒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狐貍，思考着該怎麽辦。
放着她不管那是不可能的，要不就偷偷地帶回去吧, 等她恢複了力氣, 再決定後續也不遲。池小柒這麽想着。
“等等，我好像, 想起來了點什麽。”就在池小柒打算把小狐貍抱回去的時候, 沈千洺忽然開了口, 讓池小柒腳步一頓。
沈千洺皺着眉頭, 她思緒紊亂, 對外界的一切感知都收了回來, 記憶一陣翻湧。記憶回來得太突然，她沒有心思去想這深山之中會不會有別人, 一時便忘了隐藏自己的氣息。
不遠處想要走近上前的蕭玖華聞言一頓, 停下了腳步，卻是神色如常，沒有一點驚訝之色, 顯然是早就知道了沈千洺的存在，只是一直沒有揭露而已。
這幻境是以沈千洺的心魔為基底構造而成的，而她寄生于手鏈之中, 沒有實體，池小柒恰好戴着手鏈，便頂替了幻境主角的位置。
蕭玖華從進入幻境後第一次見到池小柒的時候，便想明白了這些關竅，而相比之下，他只是因為落水時和池小柒牽在一起，才進了這個幻境，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路人，并不影響大局。
當然，他不能也不容許自己真正地放手不管，不然在池小柒的手中，誰知道這幻境最後會是個什麽走向？而且，心魔之所以為心魔，便是對當事人有了極大的心理創傷，他不想池小柒無故牽扯進那樣的事，他只希望池小柒永遠天真歡樂、永遠無憂無慮。
然而現在，看到了池小柒抱起來的那只小狐貍，他卻忽然明白了過來，池小柒撿到沈千洺或許并不僅僅是偶然，而是因果。
池小柒忽然聽見沈千洺開口，動作一頓，問：“你想起了什麽？”
池小柒一點都不急，一邊說着，還一邊摸了摸小狐貍的毛，心道：原來小狐貍的手感是這樣的呀，真軟，難怪他們總喜歡rua我的毛呢。
小狐貍感受到她的撫摸，安心地趴在池小柒的懷裏，睡夢中似乎有點不适，動了動，換了個姿勢，側躺了下來，眉頭舒展。
這麽一側身，池小柒的手正好撫在了她的腹部，軟軟的、鼓鼓的……
嗯？難道是吃多了長胖了？池小柒驚訝，然而轉念一想，這觸感又不太像是小肚子，那難道是……有了小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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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只想起了一點點，”沈千洺一邊回憶，一邊緩緩開口，“大約千年前，那時六界還沒有亂，我還是個凡人，在無常仙山上修行，然後……在後山撿到了一只懷孕的白狐。”
好像的确是這麽個劇本。但是……
“千年前？”池小柒難以置信地望着懷中安睡的白狐。那這、這豈不是……
沈千洺沒想到她會反應這麽大，疑惑：“怎麽？”
池小柒記得，麻麻就是差不多千年前出生的——當時的妖王在妖界的邊緣，冰天雪地中撿到了剛出生不久，孤零零地被丢在那裏的小白狐，一時心軟就抱了回去，當親生兒女養大。
所以，難道這個罕見的翠綠色眼睛、和麻麻有七分相像的、懷孕了的白狐，是自己的外婆？
這、這……
剛在秘境裏“撿”了一個神王外公，緊接着又在幻境裏撿了個外婆？？？
不會這麽巧吧？！Σ(っ°Д°;)っ
不不不，肯定是自己想多了，不就是白狐嘛？不就是時間恰好對得上嘛？不就是恰好和麻麻七分像嘛……
池小柒努力地試圖用巧合來解釋這件事，然而，随着白狐微微一動，懷中的吊墜露了出來。
池小柒：“……”
暗金色的吊墜由幾個同心圓組成，中央的紋路像是一個複雜的陣法，而這陣法，池小柒再熟悉不過了……不就是麻麻留給她的這個吊墜嗎？！還莫名其妙成了神杖器靈的這個！
池小柒記得，麻麻有說過，這吊墜是她出生時便一直戴在身上的，應該是她素未逢面的父母留下的，而那個聚靈陣的雛形也是一開始便留在上面的，她只是長大後對陣法有所研究，進行了點“小小的”改進而已。
所以，自欺欺人還是失敗了呀。_(:з」∠)_
池小柒不得不承認，懷裏的這只白狐，應該就是她的外婆。
池小柒：“……”
聽起來好玄幻哦。_(:з」∠)_
沈千洺并不知道短短的半分鐘之內，池小柒的內心都經歷了怎樣波瀾壯闊的變化，還在回憶着當年的一幕幕：“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人族尤其多疑。我怕她被惡意所傷，就沒有把她帶回去，而是在後山裏找了個可以安身的地方，時不時去看她。”
“然後呢？”雖然依據現實來看，後來的事恐怕并不如人意，但是，逃避沒有意義，池小柒還是想知道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有人想要利用這事，讓我再無容身之地。”沈千洺自嘲似的笑了起來。
“她出現之後沒多久，神界傾覆，六界大亂，其中經過不說也罷。最後我被迫帶着她逃離，他們卻窮追不舍，把我們逼入絕路。”
“我們走投無路，運氣又不大好，進了一處死路。他們忌憚我，不敢上前，便放了火。”
“放火？”池小柒驚道，她實在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麽深仇大恨，才會如此趕盡殺絕，還是對同門和一只懷了孕的白狐，“那你們……”
“唔，他們當然沒能如願。”沈千洺又笑了，只是這一次，笑容中帶着一絲不明的意味，像是提及一件不足為道的小事，輕蔑道，“我入魔了，然後把他們全殺了。”
诶？入魔？池小柒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聞言愣在了原地。
“怎麽？你還真以為我是什麽柔弱嬌蠻的‘小師妹’了？”沈千洺忽然覺得好笑。
“那、那倒沒有，”池小柒想了想，誠實地道出了一直以來的心聲，“畢竟你能在那麽陰森的地方沉睡那麽久，還是鎖妖塔下面，一個木盒裏，那可是大魔頭的标配才對。”
沈千洺：“……”
“對了，那之後呢？你入了魔，最後為什麽會在鎖妖塔下面？”池小柒忽然又問。
沈千洺：“不記得了。”
“……好的吧，畢竟隔了那麽久，一下子想不起來也正常。”池小柒沒有糾結于此，目光又落在了懷中的白狐身上。
原來當年還有過那樣悲劇的事。所以最後才會無可奈何地把麻麻一個人留在那裏嗎？雖然麻麻似乎已經不在意當年的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了真相，但無論如何，池小柒還是想要把這些事告訴麻麻。
告訴她，她也是被所有人愛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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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打算怎麽做？”沈千洺回憶起了當年事，整個人的氣質也有了微妙的變化，似嘲非嘲道。
“雖然是心魔幻境，但也沒有規定過必須要重複一遍當年事，只要能夠破解心魔便可以了。”池小柒并沒有被她回憶中的當年事影響太多，依舊目光清澈。
“所以，我想光明正大地把她帶回仙山，若是有人不服……”池小柒想了想，無辜地眨了眨眼，“那反正我也是小狐貍嘛，一只小狐貍和兩只小狐貍，也沒多大區別嘛。”
池小柒心裏打着小算盤：這樣就不用天天提心吊膽自己被發現了呀。
“行吧。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沈千洺沒有一點反對的意思，對池小柒的選擇也沒有什麽想法。
其實，怎麽可能重演當年的事呢？當年是自己力不從心，實力不濟，才會受人欺淩，而如今，她早已不是當年了，就算殺了這座仙山裏的所有人，對她而言也不算什麽。
池小柒小心翼翼地抱着還在睡着的小白狐，慢慢地向仙山的方向走去。腳步慢了下來，池小柒才第一次看清了周圍的景色。
處處都是密林般的翠綠，一眼望不到盡頭，然而，這小道卻又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才多久你就忘了？”沉默了一路的曜日總算開了口，“喏，那邊長着一株鑒妖草的幼苗，再往前，還有一個藏在地底下的靈株，再過一千年就徹底成熟了。”
诶？鑒妖草？再過一千年就徹底成熟的靈株？怎麽好像有點耳熟呢？池小柒歪頭想了想。
啊！這裏就是那座無常仙山？自己第一次見到蕭玖華，吞了個萬年靈株被抱回仙宮的地方！可是在山腳下并沒有見到那塊标志性的大石頭呀？
“……可能是字還沒刻吧。”
也是，那字跡上蘊含着仙力，或許是之後有人在這座仙山上飛升時才刻下的吧。
池小柒沒有再想，她跑得不遠，回去也沒有用太久，很快便又走回了仙山。
從仙山腳下往上走，一路上遇見了不少仙門弟子，神色各異地看着池小柒和她懷中的白狐，卻沒有人敢上前說些什麽。
沈千洺冷眼看着，心裏卻也不禁微微一動，這和她當年被發現時，千夫所指的情形相差甚遠。
不過，這種程度的改變，依舊破不了心魔。而且，她也知道，就算她殺盡山中所有人，也還是破不了心魔。
她的心魔，不只是怨憎，還有些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小可愛們猜對啦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