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仙宮（五）
“在想什麽呢？看你這樣子，都快要舒服得打呼嚕了。”小芸伸手撓了撓池小柒昂起腦袋所露出的脖子，笑道。
脖子是脆弱的要害，既然敢在別人面前毫無防備地露出，那麽定然是對對方的全然信任。池小柒蹭了蹭小芸的手心，而後拱進了她的懷裏，小腦袋蹭呀蹭的。
“別鬧，癢。”小芸嘴上說着怕癢，實際上卻沒有推開池小柒，畢竟這麽可愛的一個毛絨絨的小白狐在你懷裏撒嬌，怎麽可能拒絕得了？
好一會兒，池小柒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真誠無辜地擡起頭與小芸對視：“嗷嗚。”我想要出去玩嘛。
小芸明明聽不懂她在說什麽，卻依然從這動作神情上猜了出來，這麽撒嬌，無非是餓了想吃東西，或者想要跑出去玩，于是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先在這等着，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好的呢！池小柒愉快地原地轉了個圈，期待地等着小芸會給她帶回來什麽好吃的。
小芸出去時掩上了門，池小柒打量了幾眼這個屋子，屋子本身并不大，空間的安排卻是很精妙整齊，可以看出屋主人的用心。池小柒所在的梳妝臺位于門邊，往裏是睡榻，門正對着的是一副桌椅，再往裏，牆上嵌着一個櫃子。
在別人的屋子裏随便翻動東西實在是太不禮貌了，池小柒作為一個有教養的乖寶寶，絕不會做出這種讓人不悅的事，于是只是乖乖地坐在梳妝臺上，撥弄着那把沒有放回去的木梳玩。
這木梳乍一看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可稍稍觀察，卻讓池小柒無意間發現了一個小字，刻在了柄尾處。字跡刻得不深，已經被長久的摩挲弄得淺淺的淡淡的了，池小柒對着光看了看，是一個草字頭，不是小芸的名字，而更像是一個“茶”字。
所以，這把木梳是這個刻字的人送給小芸的嗎？看這木梳的質地，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相識了這麽久的朋友，怎麽沒聽小芸提起過呢？
池小柒正思索着，小芸從外面推門進來了，手上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幾塊軟軟的糯米糕，一點小菜，幾塊點心，還有兩杯茶水。
小芸将托盤放在了桌上，池小柒瞬間就把木梳的事抛到了腦後，把木梳穩穩地放在一邊，小跳着去了椅子上。
椅子有點矮，對于狐形的池小柒十分不友好，池小柒伸長了脖子也只能冒出個小腦袋在桌面之上。
小芸笑了笑，一點不在意地把池小柒從椅子上抱到了桌子上，拈起一塊白白軟軟的糯米糕：“來，張嘴，啊。”
池小柒聽話地張嘴，一口咬下去，口感甜甜糯糯的，好吃極了。可是，味道好吃歸味道好吃，這糯米糕裏卻沒有一丁點的靈氣，是完完全全的凡品。池小柒的目光落在托盤裏，只有點心上看出了點靈氣的味道，而且，只有小小的幾塊。
小芸察覺到了她落在點心上的目光，以為她是饞了想吃，寵溺地笑了笑，把點心碟子推到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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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小柒微微遲疑，思緒一轉，心裏翻起了滔天巨浪，難、難道仙宮裏已經窮得開始吃不起東西了嗎？這麽一想，連仙宮的太子殿下蕭玖華都要時不時出門，還在凡間仙山上為了一株萬年靈株跟妖獸大打出手的事情就全都說得通了！生活真是不易呀qwq。
與此同時，遠在凡間處理事務的蕭玖華突然鼻子一癢，總覺得有人在背後造他的謠。
而這一邊，小芸見池小柒盯着點心碟子發呆，疑惑道：“怎麽不吃了？”
池小柒擡起頭，眼角含淚，被自己想象出的情景感動得熱淚盈眶，毅然決然地把點心碟子推回了小芸面前。小芸特意把含有靈氣的點心留給了自己，實在是太心善太溫柔了qwq。
小芸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池小柒，又看了看面前的點心，還沒等她想明白，便看見池小柒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株剛成型的千年靈株，一并放在了她面前。
小芸：這……
千年靈株雖然遠比不上萬年靈株珍貴，卻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了，想要煉出珍品的仙丹，必須要用千年靈株的靈氣為引，配合着煉丹師的技藝，才能使煉出來的仙丹效果非凡。因此，珍品的仙丹都是一粒難求。
而千年靈株之所以珍貴，還有另一層原因。修行者想要修為有所進益，需要長年累月、日複一日的積累，而每當積累到一個境界的瓶頸，想要突破便是難上加難。如果運氣好遇上了好機緣倒還好，尋常人在瓶頸處卡上個幾十年都不算奇怪的。因此，在這種時候，便需要一些外力的輔助。
然而，能夠輔助修行者突破境界的丹藥自然不會是凡品，其中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一味材料便是千年靈株。
因此，當池小柒“熱淚盈眶”地掏出一株千年靈株，放在小芸面前時，小芸整個人是懵逼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小芸從很久以前便一直在仙宮裏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侍女，後來陰差陽錯?輕?吻?小?說?獨?家?整?理?才進了寒玉宮，因此，其實她修為并不精益，也沒怎麽見過大場面。
在短暫的茫然之後，小芸一片空白的腦子裏蹦出了一個“合理”的想法——聽說之前小狐妖跑去了太子殿下的靈圃，這株千年靈株，該不會就是她從靈圃裏面順出來的吧？
合理的推測，再加上池小柒“淚眼汪汪”的模樣，小芸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斷可信，心裏不由地焦急起來。這可糟糕了，這樣的事，若是被有心之人發現了，再添油加醋一番，小狐妖可就危險了。
于是，小芸鄭重而又嚴肅地握住了池小柒的爪子：“別慌，我們先把這事隐瞞下來，等太子殿下回來之後，好好地道個歉，太子殿下心胸寬廣，一定不會怪罪我們的。”
嗯？池小柒一頭霧水：诶？瞞下來？道歉？我、我又做錯了什麽嗎？
池小柒茫然地和小芸對視了一分鐘，小芸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事情可能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也許是自己誤會了。
于是，小芸試探道：“這千年靈株，是哪裏來的？”
“嗷嗚。”口袋裏呀。池小柒歪了歪腦袋，回答道。想了想，小芸應該是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麽的，于是，在她的注視下，又從自己的“異次元口袋”裏取出了一株千年靈株。這次她還特意放慢了動作，好讓小芸看清楚。
小芸：……
第一次見到這樣豪氣場面的小芸只聽見腦海中“嘩啦”一聲，那是她三觀碎裂的聲音，而後在池小柒接連取出好幾株千年靈株時，她徹底呆滞住了。
“你、你你你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千年靈株？！”好一會兒，小芸才回過神來，震驚道。
“嗷嗚？”诶？從家裏帶出來的呀，麻麻給我裝了好多呢。池小柒說着，被眼前千年靈株的香氣吸引，毫無預兆地，啊嗚一口，把剛拿出來的千年靈株吞了下去。
“诶？？？！吞、吞吞下去了？？？！”小芸震驚到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聲音，站起身來，一副又想阻止這一荒唐自殺舉動，又沒能來得及的模樣。
然而，吞下了千年靈株的當事人池小柒卻仿佛只是吞了個點心一樣，一點異樣都沒有，還好奇地眨了眨眼，似乎是在疑惑剛剛發生了什麽以至于小芸這麽激動？
小芸：……
剛剛因為她掏出千年靈株的舉動就震驚到三觀碎裂的自己還是太弱了，怎麽說也要留到她一口生吞千年靈株的時候再三觀碎裂呀，現在把三觀拼起來再重新碎一次還來得及嗎？
小芸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平複了一下自己受驚過度的心情，而後，問出了一個最根源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麽？”
對于修仙者而言，哪怕是仙族，也很少有在飲食上攝入靈氣的，就算有也都是微量，大部分人都是通過入定修行，将天地間的靈氣吸納，融入自身。
通過吃來直接攝入靈氣，不僅對體質有很高的要求，一不小心就會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而且消化的效率也因人而異，正因如此，煉丹之途才那麽炙手可熱。
至于若無其事地生吞千年靈株？這絕對不是一般的小妖怪能做得到的。就算妖族的體魄比起其他五界的生靈要強一些，但是生吞千年靈株，那至少也要是修為有成的大妖怪才能做到。
要知道，千年靈株可是吸收了千年天地靈氣，并将其濃縮在體內的靈物，其體內的靈氣若是直接用術法引爆，甚至可以直接毀掉凡間的一個城鎮。
難道，這小狐妖不是什麽流落在外、來歷不明的小妖怪，而是什麽血脈精純的大妖的子嗣嗎？
池小柒陷入了沉默，她能看得出來，是從自己吞下千年靈株開始，小芸的震驚到達了頂峰，讓池小柒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下自己的“常識”，難道這其實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舉動嗎？
妖界地域廣闊，妖族也很少會因為城鎮宮殿的擴張而肆意侵占山林的地界。相反，有很多修為有成的大妖怪，反而更喜歡直接住在深山上，因此，妖界的自然資源相比其他五界，豐富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池小柒身為妖族的小公主，又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那種，所以從小開始，就對這些靈株在外界的珍貴性一無所知，在她的眼裏，千年靈株不就是稍微珍貴一點的甜點嗎？靈氣充沛，一口下去唇齒留香，身心舒暢。
至于小芸問自己究竟是什麽……池小柒在沉默中思考了片刻，為了小芸脆弱的心靈着想，需要用一種溫和的方式跟她交流，而且，鑒于她和小芸好像每次的交流都會出現一點理解上的誤差，所以，需要用一種簡單易懂的方式跟她交流。
于是，思考完畢的池小柒靈機一動，小爪子先是指了指窗外不遠處的寒玉宮的正殿，而後又指了指自己。
蕭玖華是仙界的太子殿下，而她是妖界的小公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不就是差不多的嗎？所以劃上等號，沒有一點問題。
然而，小芸卻倒吸了一口涼氣，重複着池小柒方才的動作，試探地對池小柒的比劃進行了奇妙的理解：“太子殿下，你，所以……你難道、難道是……”
池小柒欣慰地擡起頭，總算，她們成功地交流了一次！
可惜，事實證明，理解是不可能理解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理解的。
小芸：“你難道是太子殿下的私生女？”
池小柒：？？？？？？？
在小芸一言難盡的目光下，池小柒絕望地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把頭深深地埋進了自己了毛發中。自閉.jpg
作者有話要說： 跨屏交流，最為致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