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太子惡語
“妾又如何敢責怪老爺。”江氏卻輕輕哼了一聲,低聲道。
“是我不好,菱兒,是我不好。”賀方也別無好計,只一味道歉道。他雖不太清楚自己母親為什麽要做下這樣的事,但江氏為人他也素來信得過。
她絕不是那種為了圖謀什麽而會去肆意污蔑扭曲別人的人。是以賀方并不曾懷疑江氏這話是真是假。不得不說他的這種态度卻讓江氏感覺十分安慰。
江氏猶在輕泣,賀方攬着對方,輕輕地拍着她的背。他的思緒卻慢慢被自己母親的所作所為所占據。
是的,雖說他認為自己并不明白母親所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麽,但是隐隐的他心裏卻有個聲音在那裏嘶喊:“我真的不明白嗎?我是明白的!”
“我明白母親自菱兒入門,便一直不待見她。因為母親心中所渴望的兒媳婦是杜紫芊那樣的類型,但是父親認為這個女人心機深沉,杜家也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麽簡單純粹,是以最後還是聘了江家之女。”
“此後,母親便各種不爽,對着江氏也頗為挑剔。只是自己原以為雁姐兒誕生之後母親也會有所收斂,卻沒想到明面上,雖是态度緩和了些,背地裏卻下得如此這般的絕手。莫不是打着,讓杜紫芊生下男丁後,再以無後來拿捏江氏,讓她将這庶子記在自己名下的這種主意吧!”想到這裏,賀方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女兒雁姐兒沒有堅持請艾太醫過來診治,又或者艾太醫醫術不夠精湛,未能将這要命的病因診斷出來。自己豈非一生一世都抱不上嫡子?!
更又有何顏面,向素來疼愛支持自己的老師及江家各位師兄們交代呢?
想到兩家商議婚事之時,面對江家老爺子的擔心,以及江氏哥哥們眼中明顯的審視時,自己當時的信誓旦旦——說自己會照顧好他們的掌上明珠,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可如今呢?
此時江氏情緒漸緩,擦幹了眼淚,從賀方懷中掙紮着坐起,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賀方正要笑她兩句,卻又擔心對方的情緒未必适合調笑,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脈脈地看着江氏。
就在屋中二人一時陷入靜默之時,外面碧翡輕輕叩門道:“大姑娘來了。”
“雁兒來了?”江氏一驚,立刻用茶水沾濕了帕子,将臉上的淚痕盡數拭去。轉頭又看向賀方襟前被自己哭濕了一片,不僅面上一紅,趕緊推着賀方往淨房更衣去了。
賀疏雁踏入父母房中,卻只見母親雙頰微紅坐在那裏,表情卻有些奇怪,一時不由疑心大起四處看了看,卻沒看見自己的父親。
少女眨了眨眼,促狹道:“可是女兒驚擾了父親母親什麽事。”
江氏臉上更紅,忍不住啐了自己女兒一口。此時賀方也換完衣服大步流星地從後面走了出來,揚聲道:“雁姐兒莫要淘氣。小心惹惱了你的母親。父親可救你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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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疏雁這才笑嘻嘻地向江氏蹲身道歉。
被她這麽一攪,江氏和賀方先前的情緒都蕩然無存,各自臉上也都雨過天晴起來。
賀方一掀下擺端坐于堂上道:“雁姐兒來得正好。今日朝上卻發生了一件大事,你不妨也聽聽。”
“哦?”賀疏雁倒是有些驚訝,前世裏這段時間并不曾聽說有任何值得賀相回家之後還要和家裏人商讨的大事發生,何況聽自己父親所言,似乎與自己還頗有幹系?
于是她便端過繡墩偎依着自己母親坐下,擺出一副乖巧地洗耳恭聽的樣子來。
賀方見這小聽衆很是識相聽話,不由大為滿意,撚着長須,便将今日朝中之事娓娓道來。
原來今日上朝,太子方銘絕卻跪在禦前涕淚俱下,聲情并茂地懇求皇上為他做主。
皇上倒是一驚,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連忙讓他詳細說來。
方銘絕便說了一個堪稱是聳人聽聞的事——他堂堂太子、國之儲貳,竟然在東宮裏被人下了烈藥。
這藥據說無色無臭,卻性子極烈,而且是下在他的每日飲食之中。起初并無表現,但日積月累之下,方銘絕的性情也越變越暴躁。
昨日在太後壽宴上,方銘絕再次有了反常的表現,這才讓東宮侍衛長宋澤心生疑慮,并采取了一定措施,這才讓他們不至于丢醜于人前。
之後回到東宮,又秘密延請太醫前來診治,發現卻是因藥物的關系,于是方銘絕連夜徹查東宮,倒是抓了不少耗子出來。
只是對于這些人,方銘絕并不敢輕舉妄動。一則是因他心存不忍。二則,對于那些人的背後支持者,方銘絕既不敢知道亦不想知道。思來想去便唯有将這些人送交皇上處理才最為妥當。
這件事引起了朝中大臣的軒然大波,就連皇上也為之震怒不已。又加上方銘絕伏地哭訴自己連年來發生的種種意外,大有若他不是時刻小心提防謹慎,只怕早已活不到今日今時的意思。更牽動了皇上的一片慈愛之心,盛怒之下要求有司嚴查此事。
而事實上這事還沒有完。在退朝之後,方銘絕又在衆目睽睽之下伸手拉住賀相,一個勁地彎腰作揖賠禮道歉。賀方先是一頓,随記立刻向一邊閃去,道:“萬萬不敢受此大禮。”
方銘絕的所為已經吸引了不少朝中官員往這邊看來,他卻毫無所知的樣子,向賀相朗聲道歉,只說昨日在宮中一時情急得罪了貴府大姑娘,又加上自己受藥物影響思慮欠周,總之是讓賀大姑娘受委屈了。
然而,在看到賀相一臉疑惑和茫然的時候,方銘絕更是驚訝。他問道:“賀大姑娘竟沒有與賀相您說起此事嗎?”
賀方此時心中已有警惕之意,但卻沒奈何封不住對方的嘴,只淡淡道:“确實不曾。小女昨日累壞了,回家便睡了。”
“原來是這樣。”方銘絕嘆道,“那孤便放心了。畢竟賀姑娘在禦花園獨自玩耍時被惡人所擄。并被帶到偏遠深殿之中。孤雖盡力去救她,卻似乎因此讓她誤會了什麽。竟然又從孤的保護之下逃開。也不知那時候是如何脫的險,孤為此心憂了一夜。今日聽賀相所說,賀大姑娘無礙,孤也算是放心了。”
賀方聽得此言卻皺起眉來,也亢聲道:“殿下,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小女昨日入宮。一直居于慈寧宮之中,未曾離開半步,太後和各位姑姑都能為他作證,卻不知殿下所說又是怎麽一回事?”
方銘絕聞言倒并不生氣,只是更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道:“啊,原來賀姑娘是這麽跟賀相及夫人說的。”
這一句話端得太狠,既不但肯定了自己先前所說賀疏雁曾被惡人所擄,又間接點名賀疏雁品性不佳,連自己父母都要欺騙。三是禦花園中一定發生了什麽,才使得賀大姑娘能對此閉口不談。四則是還坐實了一點太子與賀疏雁之間的某種暧昧關系。
這些題外話,賀方又如何聽不出來?
只是他再是氣憤,面對對方這個血統尊貴的龍子鳳孫,又能做什麽呢?當下只好忍了忍道:“殿下此言偏頗,小女聲名亦不容壞人肆意诽謗。”
“啊,是的。賀大姑娘須得顧及女兒家的名聲。是以不肯說出實情,也是可以有的,情有可原。”方銘絕眸中諷刺的神色一閃而過,嘴上卻謙恭有禮地為賀疏雁開脫道。只是這開脫的結果似乎又與賀相所期待的方向背道而馳。
賀方聽出其中機鋒所在,心中更為不悅,冷冷道:“太子殿下似乎是哪裏搞錯了。小女并沒有撒謊的必要,更不曾發生過太子所說之事,卻不知太子在此紅口白牙的非要往小女身上潑髒水,卻是意欲何為?”
“莫不是……”賀方索性叫破對方的意圖所在。壓低了聲音,只以他們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語速飛快地道:“莫不是殿下以為往小女身上潑了髒水之後,小女聲名盡毀就只能嫁與殿下了吧?只是卻不知殿下要這樣一位太子妃又是為了什麽?”
誠然,賀疏雁若名聲在大庭廣衆之下被毀,就算嫁給方銘絕,方銘絕也未必能得到賀家的助力,更何況他還是被人識破的始作俑者。
就算賀方不得不将賀疏雁嫁與對方,也不可能日後還會堅定不移的支持方銘絕坐上皇位。
畢竟對于賀方來說,只有方銘絕與皇位無緣,他才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保住女兒後半生的平安順遂。
這一番話犀利之極,戳得方銘絕頗有些招架不住,連忙拱手作揖道:“賀相多慮了。孤并無此意,只是孤也不曾信口雌黃,想來應是賀大姑娘還尚未對賀相提起此事的緣故。若賀相此番回家,賀大姑娘對孤有什麽誤解的話,還望賀相為孤在賀大姑娘面前解釋兩句。”
說着他拱了拱手便飄然向東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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