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明争暗鬥
“娘娘,賀大姑娘回來了。”涵墨女官連忙低聲禀告道。
而此時賀疏雁也已然行至暖閣之中,快行幾步來到太後面前玉階之下,屈膝行禮道:“太後娘娘,民女來遲,還請恕罪。”
“你這丫頭這是去哪了?”太後不免嗔道。“這都席開半晌,酒都快過三巡了才回來。”
“回娘娘的話。民女之前在禦花園中被一名宮女姐姐叫走,說是娘娘招民女有事。可是民女跟着她走到禦花園深處,卻不知怎的就失了她的蹤跡。”賀疏雁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惱之色。
“民女對那一處花園并不熟悉,繞了好幾圈才找到能回慈寧宮的路。只是這段時間民女身上的衣服也沾了不少泥土,太過狼狽,又怎好面見娘娘呢。是以民女只好拜托路過的宮女姐姐從民女的婢子那裏拿了換洗的衣物,匆匆整理過後才趕回來。”說着她深深伏身下去。
這一番話說的嚴密合縫,加上她換了衣服也是不争的事實。太後聞言心中一動,也只好暫且放下,颔首微笑道:“即使如此,也怪不得你。回來便好。只是那托詞把你帶出去的宮女确實要好好地查一查才行。”
賀疏雁垂首謝過,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李玉嬌瞟了她一眼,冷笑道:“喲,賀大姑娘這架子可真大,竟然連太後娘娘都不得不等你。”
賀疏雁臉色不改,平靜道:“李姑娘說這話可得小心舌頭。太後娘娘又豈是可以容人随便在背後編排的?”
李玉嬌聞言還想再做反擊,眸光一轉,卻看見賀疏雁發鬓中有一片極小的細葉。她不由傾身過去道:“賀大姑娘,你頭上這是什麽?”
賀疏雁心中微驚,伸手去摸,卻已慢了一步。李玉嬌早已伸手從她頭發上摘下一片竹葉來。
“這是什麽竹葉?”李玉嬌執着那片葉子在面前反複看着。
賀疏雁從旁邊看去,卻見李玉嬌拿着的正是湘妃竹的葉子。好在湘妃竹與普通竹子不同之處只在于竹竿上,葉子倒是別無二致;而禦花園中各種竹子也有好幾處,一時倒不虞李玉嬌會聯想到潛淵湖邊的湘妃竹林。
“不過一片竹葉而已。李姑娘何必如此大驚小怪。”賀疏雁冷淡的回答道。
“原來是竹葉啊。”李玉嬌點了點頭,“可是竹葉又是怎麽進到賀大姑娘的頭發中去的?莫非賀大姑娘連同發型也換過了?那玉嬌就不解了。若賀大姑娘你只是在禦花園中迷路,衣衫上沾染的塵土需要換洗也罷,這頭發卻又是怎麽會需要重新梳理呢?”
“而且賀大姑娘你這是自己梳的吧?看起來可真夠寒碜的。為什麽不找宮女幫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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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嬌繼續說道,表情看起來平靜而帶着微笑,似乎在和賀疏雁閑聊一般,句句聽起來都是為了他好。只有賀疏雁自己才能感覺到那份友好之下深藏着的惡意。
賀疏雁心中卻為之一凜,不得不說這自己梳的頭發确實是致命漏洞之一。只是當時環境下,若非自己來梳,難道還要二皇子殿下動手嗎?
心裏這麽想着,賀疏雁面上卻沒有顯露半點端倪。她只是微微一哂,道:“時間匆忙,手藝欠佳,倒是讓李姑娘見笑了。”
李玉嬌這一拳擊出,卻仿佛打在棉花上般,軟綿綿無半分着力之處,不由心頭暗火湧起,柳眉微豎,正要開口說話,卻聽旁邊一個清脆的聲音插了進來。
“李姐姐,你說的話好沒意思。賀家姐姐分明是遇到了麻煩,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既然是麻煩,那必定是不方便與人言說之事。你又何必在此窮追猛打呢?”
卻原來是黃玲月離席來到了賀疏雁身邊,因聽了李玉嬌的話心中有所不忿,适才出言反駁。
只是小姑娘雖是好意說出來的話,卻難免會被別有用心之人抓住而做文章。賀疏雁聽了之後點頭微笑補充道:“倒也不是什麽麻煩,實在是形容狼狽,也無可細說之處。”
李玉嬌哼了一聲,卻聽到另外一邊有人冷冷道:“到底是無可細說之處,還是是不足與外人道,亦或恰恰是不方便與人言說之事,這只怕只有賀大姑娘自己心裏清楚了。”
三人齊齊回頭,卻見是坐于一側的陳雪明。賀疏雁自是不怵她,見狀只冷冷一笑,道:“陳姑娘飯用完了,可需要再休息一會兒?”一句話頓時說的陳雪明俏面通紅,杏眸圓睜,倒也一時啞火。
“竟只會呈口舌之利。”李玉嬌不悅道。
卻不防賀疏雁向她拱了拱手謙虛道:“承讓,承讓。”
李玉嬌正待發怒,卻見太後身邊一女官向自己這邊走來,頓時便端正身子做出一副淑女姿态。
來的正是女官梓纓,只見她面上噙着柔和的笑容,對三個姑娘一一福身道:“打攪三位姑娘聊天了。太後娘娘念着賀大姑娘此番在宮中迷路遭了罪,特賞下梨花釀一壺,為賀姑娘壓驚。”說着,便讓身邊的侍女捧上托盤。
盤上有一小巧玲珑的玉壺,蓋子未揭,僅随那侍女走動時的搖晃便一陣一陣沁出馥郁的香味來。那香氣清冽撲鼻,似夾雜着花香果香和酒香,待那宮女斟出近乎琥珀色的醇厚酒液,配着雕花精致的白玉杯,更顯出別一番的動人風味來。
黃玲月最先開口贊道:“好酒。”她自幼便随父兄戍守邊關,那月色如雪的蒼茫大漠上,最不缺的就是好漢與各種好酒了。是以她年紀雖幼,對酒的品鑒之能倒是少有閨閣女子能望其項背。
梓纓女官笑眯眯地看着黃玲月道:“太後有言,若黃小姑娘對這梨花釀也頗有興趣的話,不妨且試一杯。”
“我,不是,臣女也可以嗎?”小姑娘頗有些喜出望外,睜大眼睛問道。
“自然可以。”梓纓女官說道,并親手為她斟出一杯來,雙手捧着送至面前。
“賀姐姐,來,我們幹杯!”黃玲月接過玉杯就往賀疏雁面前的杯子上碰去。
賀疏雁被對方豪爽的舉動弄得一愣,忍不住笑着連忙掩了杯口,道:“好妹妹,這酒還是随意吧。我若這一杯幹下,只怕待會兒就要妹妹将我擡出宮去了。”
“倒也是。”黃玲月晃了晃腦袋道:“我家娘親也囑咐我到了這邊之後喝酒只能小口小口,慢慢地。說是若喝的太快太猛會把認識的姑娘們都吓走。”
賀疏雁頓覺黃大将軍夫人也頗是個妙人,當下只是笑着搖了搖頭道:“那倒不至于,玲月妹妹,你喜歡怎樣喝酒,那邊怎樣喝好了。”
于是無視于旁邊李玉嬌那略帶羨慕嫉妒恨的眼神,賀疏雁和黃玲月二人将杯中醴液飲罷。那黃玲月果然不愧将門虎女,年紀雖幼,喝起酒來卻也是酒到杯幹,喝完後也面不改色。
賀疏雁卻只覺這酒果然如先前女官所說那樣,入口清甜香濃卻後勁十足。當下眼底便泛上一片朦胧,眼角飛紅,倒是平添了幾分妩媚之色,看得連黃小姑娘都忍不住驚嘆道:“喝了酒後還能有這麽好看的,我也只見過賀姐姐一人了。”
這話直白得連梓纓女官聽了都不禁掩口而笑,賀疏雁更是不可控制的飛紅了雙頰,她好笑地嗔了黃玲月一眼,道:“玲月妹妹說什麽呢,快随我來,去向太後娘娘謝恩吧。”
說着兩人便攜手向太後處行去。及到面前,兩人深深一禮,依次謝過太後賜酒之恩。
太後面上含笑擡了擡手道:“好,都起來吧。都是好孩子。”話鋒一轉,卻又說道:“剛才的宴席可曾吃飽了,哀家看着這些冷菜冷肴的也是沒有什麽興致,想來你們大概也差不多吧?”說罷還不等賀黃二人回答,便向梓纓女官招手道:“你且帶她們兩個下去吃些點心再回來吧。”
梓纓女官福身應命,便引着二人向暖閣之外行去。
太後這有些不按規則出牌的舉動頗有些奇怪,賀疏雁頓然明白所謂吃點心不過是托詞,太後必定另有要事安排。眼見身邊的黃玲月雖然性子大大咧咧,卻似乎也察覺了個中不同尋常之處,淡淡蹙了蹙蛾眉就要開口問些什麽。賀疏雁連忙悄悄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制止了她。
兩人将信将疑,心懷忐忑地随着梓纓女官來到偏殿,進門就看見一衆大小宮娥莺莺燕燕彙聚一堂。見到她們三人進來,忙不疊紛紛福身行禮。
“這是……?”賀疏雁疑惑的看向梓纓女官。
女官臉上和煦的笑容消隐不見,恭恭敬敬的對賀黃二人道:“娘娘聽聞賀大姑娘是被宮女假托她的名義而請走的,故而令我徹查此事。二位姑娘卻好好看一看,這些人中可有當時把你叫走的那一個?”
賀黃二人方自恍然大悟。賀疏雁聞言便向那些宮女面上看去,黃玲月則挽起袖子,直截了當走到她們面前一一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