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2
容起雲用盡了全力, 把膝蓋扣在了那面矮牆的一個凹槽住,才堪堪把身體往回拽了點,讓重心回到了矮牆以下。膝蓋撞在牆上, 發出一聲悶響,容起雲額頭上都沁出一層汗來。
曾忱必須仰視他, 看着他面目逐漸猙獰,但胳膊上傳來的力道是真實的。
容起雲咬着牙, 有些氣喘:“別動, 再堅持一下, 好嗎?”
牙齒和牙齒重重磕在一起, 甚至牽扯到肌肉都發軟。容起雲看着曾忱腳底下,底下的警察顯然已經注意到他們的處境, 已經開始行動。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抓住曾忱。
一定要抓住她。
這一次,無論如何, 都要抓住她啊。
容起雲心裏這麽想, 脖子因為太用力也爆出青筋來。
“別放手, 曾忱, 我們再堅持一下, 好嗎?”
容起雲想要她活着, 曾忱感覺到了,從他緊緊抓住她胳膊的那雙手上, 也從他的眼神裏。
曾忱略動了動手指,容起雲以為她要掰開自己的手,他吼了一聲:“別松手!我求你了!曾忱!”
曾忱被他吼得一愣,眼神顫動。
這處境對體力消耗太大,連說話都變得艱難起來。容起雲的人生從沒有一刻像真的緊張, 他手裏抓着他最愛的女人的名。
容起雲喉頭一動,“曾忱,我愛你。我們活下去,好不好?你信我,最後一次,真的,最後一次好嗎?”
“那個戒指真的很好看,是你喜歡的款式,我們明天去買下來,好不好?”
曾忱身體搖搖欲墜,挂在十幾層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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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段時間,警察已經行動迅速地上了樓,楊霖才不想死,已經慌忙逃竄。曾意略愣了愣,反應過來,她早抱了同歸于盡的心思。
無論如何,她也不讓曾忱好過。
曾意咬牙,從旁邊抓起一塊木板,靠近容起雲。容起雲察覺到她的意圖,可是已經沒有餘力再應付曾意。
曾忱也看見了曾意,她看着容起雲:“你松手吧,容起雲。”
容起雲聽她這麽說,本就緊張的心态更加崩塌,“老子不松手!你聽不懂嗎?我讓你活着,活下去!曾忱,我求你了,別讓我松手。”
曾忱哭笑不得,“你不松手就要和我一起掉下去了,容起雲。”
曾意聽着他們你侬我侬,獰笑一聲:“還在這兒調情呢,我成全你們好了。”
曾意舉起手裏的木板,對着容起雲後背猛地敲了幾下,容起雲的手被這動作震得松動,重心又往外墜出一些。
曾忱也有些着急了,她不希望容起雲和他一起摔下去,“你松手呀!”
容起雲咬着牙,硬抗着,“老子說!老子不松!”
好在警察及時趕到,把曾意制服,正要上前救緩,就在那一秒,容起雲膝蓋支撐不住,整個人被帶着往下去。
“小心!”曾忱聽見警察的聲音。
還有容起雲的聲音:“……情願和你一起墜下。”
那一刻,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像定格電影。她的身體在飛快地往下墜落,容起雲在她面前,和她一起墜落。
她總覺得這情形似曾相識,或許在夢裏見過。
她一直想要被人抓住,渴望着被一個人抓住。
可是一直也沒有。
夢裏就是這樣,不停地下墜。夢裏也有容起雲,就像這樣,一把抓住她。
在落到底的時候,她的身體,被人抓住。
随後海綿墊的彈力将她往上彈,白色的光從四面八方湧過來,鋪天蓋地的人聲嘈雜着,在耳邊炸開。
“快,救護車……”
……
曾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境,夢裏有一條長長的路,從林靜開始,每個人都在跟她告別。
那條路充滿了光明,很敞亮,但是太亮了,亮得讓人害怕。
所有人都向她揮手告別,可是她心底有一個聲音:她不要去。
忽然又有個人問她:“為什麽不要去呢?那裏可是天堂哦,會永遠有快樂的。”
曾忱聽見自己說:“可是我在等一個人。”
“等誰?”
“等一個讓我別去的人。”
“可是沒有人讓你別去,他們都讓你去啊?”
曾忱停住了,是嗎?她自我懷疑地想,原來是這樣嗎?
她繼續往前走着,聽見一個女聲在叫她的名字:“阿忱,過來。”
她循着女聲繼續走下去,周邊的一切都不見了,只剩下一片茫茫的白霧。
“寶貝,來媽媽這裏。”那女聲繼續說。
曾忱往前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忽然有個人叫她:“阿忱,別去!”
曾忱大喜,她想告訴那個人,你看,我就在等這個人。他說了,讓我別去。
他說他愛我,他說讓我堅持住,活下去,他說,情願和你一起墜下。
曾忱忽然想哭,眼淚像春雨漫河。
她睜開眼。
入眼是醫院白花花的天花板,還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曾忱愣了兩秒,看見原窈和楚西泠。
兩個人皆是一愣,随後大喜,異口同聲道:“醒了!”
原窈抓住她的手,簡直要喜極而泣,“你可算醒了,你已經睡了快十個小時了!老天保佑,吓死人了。”
楚西泠接話:“是啊,那兩個人已經抓住了。”
她倆又哭又笑,說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曾忱目光有些呆滞。
二人皆是一愣,不由得擔憂,而後聽見曾忱問:“容起雲呢?”
楚西泠松了口氣,“在隔壁病房,沒有生命危險,放心吧。”
曾忱撐起身,翻身下床:“我想見他。”
原窈和楚西泠對視一眼,“也不是不行,醫生給你檢查過了,你沒什麽受傷的地方,簡直是奇跡。隔壁就比較慘了,肋骨斷了兩根,腿也斷了一條……”
曾忱穿好鞋,徑直打開門,站在隔壁的門口,又停了下來。
她擡手,在空中停滞了三秒,随後面前的門被打開。
曾忱和鐘茗面面相觑,鐘茗讓開路:“你來了,進去吧。”
曾忱點頭,“謝謝。”
她側身進門,反手關上。容起雲靠在墊子上,看着她笑,上下将她打量一番:“醒了,看起來沒什麽事。”
曾忱走近,在他病床邊坐下。她低着頭,不知道該怎麽和他對視。
“你還好嗎?”曾忱問。
這顯然是多餘的問題,他一條腿被吊着,身上穿着病號服,哪裏會好?
曾忱抿着唇。
卻聽見容起雲說:“很好,我很好。曾忱,看着我的眼睛。”
他伸手,扳正她的臉,強迫她和自己對視,才發現她眼眶是紅的。
容起雲強硬的态度一下全軟了,又覺得心疼,他放緩語氣:“阿忱,我很好。你沒有事情,就是我覺得最好的時候。如果你手斷了,我就要死了。”
曾忱被他逗笑,“年紀大了,不要學別人肉麻那套好嗎?”
她這是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起雲看在眼裏,心也跟着融化似的。他擡手,撫摸着她的頭發。
“對不起,阿忱。對不起……”他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我愛你。”
曾忱忽然淚崩,一滴熱淚砸在容起雲手背上,他正要開口,忽然被她撲上來。她的唇堵住了他的聲音,甚至也堵住了他的所有呼吸。
曾忱的吻像帶着毀滅的風暴,摧毀着經過的一切。容起雲反應過來,反客為主。
這一個纏綿的吻持續了不知道幾個呼吸,容起雲下巴擱在她頭頂,兩個人都沉默着。
曾忱從他懷裏起身,嘴唇有些顫抖,抓着他的袖子,似乎用了很多力氣:“還有一件事,我沒告訴過你。”
容起雲吊兒郎當地開口:“什麽事。你也愛我?”
曾忱搖頭,情緒已經開始崩潰,她哽咽着搖頭:“不是……我……我們分開之後,我懷孕了……我……我把它……”
容起雲簡直聽不下去,低頭碰住她的臉,把她剩下的話全吃下去。
“這算殺人誅心嗎?曾忱。”容起雲苦笑着問。
曾忱哭得說不上話,“我……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麽想的,我只是覺得……”
容起雲攬住她的頭,攔截她的話:“別說了,曾忱。別說了,那都已經過去了。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對,我是個混蛋王八蛋,我渣男。沒關系,過去了。”
曾忱在他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後來甚至睡過去。他們躺在那張狹小的病床上,互相依偎着,好像沒有比這一刻更好的時候了。
容起雲撫摸着曾忱的頭發,看着她的睡顏,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個吻。
“曾忱,我愛你。”說得正兒八經,他自己都笑了。
說完才發現,曾忱睜着眼看着他。容起雲覺得這一刻很有喜劇效果,他自己樂了,于是又重複了一遍。
正兒八經的,“曾忱,我愛你。”
曾忱縮了縮頭,往他懷裏鑽了幾分,“我聽見了,容起雲。”
“我聽見了。”
=正文完=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