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鎮國将軍
不管木雅蘭承不承認, 聞展鴻确實做了最有利于他們聞家的選擇,叫她三觀炸裂。
聞家之所以有這個膽子提出此番異想天開的提議,一來是揣摩透了道維對木雅蘭這位姐姐并沒有多深的感情。二來也是從根兒上吃死了木雅蘭非聞展鴻不可的心思。
眼看着木雅蘭瘋狂過後, 道維還是擺着那張叫木雅蘭畏懼又厭惡的臉,十分冷靜的問她:“還想嫁嗎?”
木雅蘭無力地坐在地上, 頭上的裝飾散了,身上的衣服亂了, 一番折騰後很有瘋婆子的風範。原本渙散無神的雙眼,聞言突然爆發出強烈的恨意, 目光好似穿透道維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嘴裏溢出一抹冷笑,扶着凳子腿兒從地上趔趄起身, 聲音冷飕飕道:“嫁!為何不嫁呢?聞郎一番好意,我怎好辜負?”
既然聞家如此不拿她當回事, 那等将來聞家落在她手裏, 不管是出了這個主意的人,還是占着聞夫人位置不放的金蛾黛,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定會一一回報他們!
“想來歸弟這段日子被我煩的不輕, 恨不得這世上從未有過我這個姐姐吧?我可以答應你, 從今往後不再因任何事來煩你,甚至可以幫你擋住來自母親那邊的許多麻煩, 叫她這輩子都不會來打擾你們一家過日子。”
此時木雅蘭面上已沒有了癫狂之色, 忽略她狼狽的外表, 一舉一動确實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嘴角重新帶上自信的笑:
“只要你給我二十萬兩陪嫁, 從今往後, 你就能安安生生過你周道維周将軍的日子, 沒人會不識趣的在你跟前提起木家,提起木雅歸這個名字。
二十萬對如今的周将軍來說,九牛一毛,怎麽樣,花錢買清淨,這筆買賣不虧吧?”
不虧?簡直虧死了好嘛!自打手底下養了那麽大一群人後,道維和周大帥兩人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早就因為錢糧紅了眼,每日光是喂飽手下人的肚子,銀錢就嘩啦啦往外流,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兒花。
現在木雅蘭想用這麽點兒屁事,就從他手裏白嫖二十萬兩銀子?呵,別說二十萬,就是二十兩,道維都不想給!
但這個理由他說不出口,還要臉。即便說出來,親眼見證了外人成箱成箱金銀珠寶給他送禮場景的木雅蘭也不會相信,只會認為一切都是道維的托辭。
于是他冷着臉說了另一句實話:
“我要是有二十萬兩,就是砸,也能砸的金家人心甘情願把你和那個女人關在家裏,日日夜夜讓人輪流看守着別來煩我。最起碼這錢花在金家人身上,他們還知道感恩,知道畏懼,知道逢年過節給我送兩車禮物,不像有些人,有事鐘無豔,無事夏迎春。”
道維也是服氣,他這姐姐一定程度上來說可真是個人才,将精致的利己主義發揮到了極致,心裏除了她自己誰都沒有,說是六親不認都是擡舉她,他敢保證,這會兒如果街邊要飯的能給她二十萬,她都能當場跪下認人家當爹。
木雅蘭卻是不服氣的,“那怎能一樣?反正有了你親手寫的那封信,不管我嫁不嫁,金家和木家都是結了死仇。錢給了我,助我在聞家站穩腳跟,日後聞家的榮耀,權勢,地位,都有我木家一份。可若是讓金蛾黛占了上風,這些好處便都是金家的,與我木家有何關系?與歸弟你更是只有弊端并無益處。”
道維覺得好笑,便真的笑了出來,瞧着好似真的拿住了他把柄的木雅蘭,好奇道:
“那也要聞家真的能在聞展鴻手裏發達了才行。若是聞家幾年甚至十幾年後,還是如今這般小打小鬧的被我一封信就吓的全家不得安寧,你能在他們家得到什麽?我又能得到什麽?
我很好奇,阿姐你究竟是如何篤定你的聞郎一定能發達甚至有權傾天下的一日呢?”
道維似笑非笑,“要知道,打從帝後大婚,朝堂上新人輩出,陛下提拔了不少年輕力強的能臣幹吏,哪一個不是滿腹才華,一心忠君報國,摩拳擦掌,意圖實現淩雲壯志?你的聞郎夾雜其中,一點兒也不突出啊!”
聞展鴻能走到劇情中的高度,實屬天時地利人和共同作用的效果,相比于劇情中的一帆風順,眼下這三者他一個都不占,要是他本人真有真才實學,或許遲早都會出頭,但要想和劇情中一般順風順水,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可惜道維給木雅蘭最後的機會她并不珍惜,只覺得道維是不想給她二十萬兩嫁妝而詭辯。
她十分相信自己親身經歷的上輩子,更是對自個兒的重生身份抱有優越感,毫不懷疑眼前的一切都是老天重新給她機會,讓她彌補上輩子受過的苦累。
大有一種她是天選之人的蜜汁自信。
這般想着,面上便帶了幾分狠意,軟的不行就來硬的,“阿弟,二十萬兩銀子買一個清淨,這對你來說是再劃算沒有的買賣。我确實不能對如日中天的周将軍造成什麽威脅,但讓母親時不時出來給你搗搗亂還是很簡單的。
我猜你不會想過那種雞飛狗跳,讓周伯母日日為你憂心的日子。所以,我的好弟弟,你還是乖乖按照我說的做吧!嗯?”
她若是一個勁兒和道維叫板,道維還能容忍她蹦跶幾天,權當一樂。可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用周母威脅道維。
道維冷了面色,一身的氣勢也不再收着,當他用那雙黑幽幽的眼神看人時,木雅蘭好似從那雙眼睛裏看見了刀光劍影,看見了屍山血海,看見了被鮮血染紅的天地,看見了千軍萬馬撲面而來的殺意。
叫她瞬間腿軟,愣愣的撲坐在地上抖個不停。
見此情形,道維轉身離開,聲音遠遠地傳進木雅蘭耳朵,“看在你給爹掃過墓的份兒上,三萬兩銀子,愛要不要。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啓程,滾回你的金平城,我會讓人看着你成功嫁進聞家。
從今往後,你走你的獨木橋,我過我的陽關道,再不想幹。若得寸進尺,大可洗幹淨脖子試試我周某人的手腕到底硬不硬!”
方才有一瞬間,道維都想直接給聞展鴻扔二十萬,讓他多多費心,叫這個腦子不清醒的女人見識一下什麽是人間真實。讓她徹底美夢破碎,想來聞家人見到二十萬,非常樂意替他圓滿的完成這個囑托。
可惜,道維他窮啊!還真舍不得。
就這樣吧,男主和兩女主湊一堆兒,他們愛咋咋的,他眼不見心不煩。要不是為了掂量掂量這位男主究竟有幾斤幾兩,他都沒興趣看木雅蘭在周家蹦跶這麽久。
木雅蘭的這門婚事,在不知情人眼裏堪稱詭異,表姐前頭歡歡喜喜的嫁到聞家不足兩月,後頭一起長大的表妹緊趕慢趕的攆着也嫁給了同一個男人,要說其中沒什麽貓膩,街頭要飯的都不相信。
可在知情人,包括聞家和金家看來,叫他們雙方都十分沒臉。
金家自覺養出了個白眼兒狼,好吃好喝的把木雅蘭養大,結果換來她挖他們金家牆角?要不是有道維的人在旁邊瞅着,他們家說什麽都咽不下這口氣的。
聞家人心裏也很不得勁兒,他們能有恃無恐的提出平妻主意,那是想趁機打壓木雅蘭和金家,進而讨好道維,可看如今情形,道維對金家和木雅蘭的厭惡超出他們想象。
如此一來,不僅沒讨的了好,甚至早就把道維給得罪透了,金家那頭也沒讨的了好。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能對才進門的木雅蘭有好臉色就奇了怪了。
此時的聞家人只從心底裏對木雅蘭這個惹出一系列風波的新媳婦沒有好感,完全想不到,這個被他們家算計來的平妻,會給他們家帶來怎樣精彩紛呈,雞飛狗跳,一波三折的好日子。
非常潦草的嫁了姐姐,道維的生活一點兒沒受影響,依着他和周大帥在朝中的影響力,稍微阻擋一下聞展鴻的仕途輕而易舉。
吩咐下去,下面人不需要特意給聞展鴻為難,只是收回那些特殊關照,初入官場的聞展鴻便會感到行事處處受阻,哪哪兒都施展不開,像是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對。
且有的折騰呢。
別人折騰的同時,道維也沒閑着,既然照西軍的名頭已經打出去了,便沒有藏着掖着的道理,他們一向以彪悍的戰鬥力,神出鬼沒的蹤跡著稱,凡出手,必見血,從不空手而歸。從東至西,從南到北,殺的草原部落無處可逃,最後不得不主動向歸臨城投誠。
時隔五年,草原部落再次向大景朝遞上降書,照西軍的威名一夕間達到了頂峰。
也是這一年,皇帝陛下和昔日的金平縣主有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帝後成婚後,皇宮內降生的第一個孩子。這個孩子的到來經歷了怎樣的腥風血雨外人不得而知。
只是從人老心不老,時不時還現身于人前的太上皇,到朝中文武百官,都因這孩子的到來大大的松了口氣——
幾年來朝堂衆人也感受到多方勢力的暗中角逐,陛下不想皇後生下嫡子,至少也不能生下嫡長子。但皇後不生孩子,陛下後宮那些懷了孕的妃子們,竟無一人能平安誕下皇子皇女,其中的貓膩不敢叫人深思。
如此僵持了整整三年,皇宮內無一嬰兒降生,帝後關系一度緊繃到宮女太監不敢高聲講話,人人自危。這個孩子的到來,算是打破僵局的一把鑰匙,朝堂上明顯的人心浮動起來。
百姓們只能從舉國同慶的诏書中,感受到帝後唯一的嫡子身份尊貴,地位不凡。皇宮裏傳來大赦天下的诏令,民間各大商行趁此舉辦各種打折活動,一時間熱鬧不已。
等這股風刮到歸臨城時,道維正帶人秘密端了北邊兒好幾個土匪窩,順手把一群閑的快要長虱子的士兵塞進魔鬼訓練營,讓他們充分發洩多餘的精力,免得整日想方設法打聽哪裏有仗可打,吵的他耳朵疼。
哪哪兒都不讓他清閑,好不容易上周大帥府裏尋個清淨,誰知一杯酒還沒下肚呢,大帥就跟他提了件叫他今天徹底不能安寧的事兒。
“我家老大你是見過的,儀表堂堂玉樹臨風,長相上随了他娘,沒的說。性子穩重,打從八歲起就跟着我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大大小小的戰争經歷了數百場,也曾春風得意,也曾命懸一線。
經歷了這麽些年的歷練,下面人也服他,即便是我今兒就撒手不管,歸臨軍也能在他手裏發揚光大。”
周大帥親自動手給道維滿一杯酒,語氣輕快道:“唯一可惜的就是這般好兒郎,忙于征戰耽誤了婚事,身邊至今連個知冷知熱的都沒有。
可俗話說得好,好飯不怕晚,這不,你家裏五姐姐和斧性格和善,為人敦和寬厚,凡事不愛與人計較,與我家老大正是良配,你覺得呢?”
道維眼皮子直抽,不知道周大帥是怎樣昧着良心才能将五姐姐彪悍的作風,巧妙委婉的美化成“敦厚寬和,不愛與人計較”的。
他五姐姐當然不愛與人口頭計較了,一般事兒她嫌煩,都能當做沒看見,但真惹急眼了,提刀就砍,壓根兒不給你狡辯的機會,一般人想跟她計較一下,都沒那個機會了。
不若祈禱到了地下,閻王爺公平些審判吧,還能給他們雙方一個對鋪公堂,好好狡辯的機會。
但道維也知曉,五姐姐和大公子的這門婚事,其實無關五姐姐的性子,甚至無關她的年歲和個人意願,只有他們二人結合,歸臨軍和照西軍之間許多不能為人所知的秘密,才能繼續傳承下去。
這是給雙方上的一道最有力保險。
況且。
“自從大皇子出生,陛下和太上皇以及皇後之間的關系有了緩和,那個孩子是他們三方互相妥協的後果,往後朝堂鬥争的中心,便從陛下和太上皇以及皇後身上,轉移到繼承了三方勢力血脈的孩子身上。
等陛下和太上皇緩過這口氣,發現咱們這頭的勢力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的控制範圍,你說他們會不會放下成見,父子聯手?”
周大帥嫌小酒杯不得勁兒,讓人換了海碗上來,舒舒服服的半碗酒下肚,微眯着眼睛,像是閑話家常似的說出這番讓人聽了足以掉腦袋的話。
道維默默給自個兒也換上海碗,拎起酒壇倒了一碗,小口小口抿着,聞言笑眯眯看了大帥一眼。
“不止吧,我猜陛下那邊忌憚大帥不是一日兩日了,要是他連這點腦子都沒有,也沒法兒逐漸坐穩那個位置。所以打從您出面送他登上皇位,他心裏對您應該便是又依賴仰慕又忌憚的!
眼下好不容易騰出手來,他應該早有行動才是。如何,他又給您升官了?這次又加封了什麽爵位?”
這幾年,龍椅上那位時不時便要給周大帥加封些有的沒的名頭,以彰顯他對大帥的看重和尊崇,雖然外人不知曉原因,但天下無人不知陛下對周大帥的重視。
後來道維的照西軍異軍突起,這位陛下也沒少三五不時的下旨嘉獎道維。現在道維身上的各種頭銜全部歸攏起來給朝廷上折子,大概要寫滿足足兩頁紙,才能寫到開場白。
周大帥聞言,手指隔空輕點道維鼻尖,眼裏溢出點點笑意,“你啊,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
随後用非常平淡的語氣,說了一個堪稱石破天驚的消息:“陛下打算加封我為鎮國大将軍,鎮國将軍府半年前便建成了,只差我回京挂牌匾,昨兒私底下給我來信,想來明令很快就通傳天下了。”
說到這裏時,語氣終歸是冷了幾分。
這就是明晃晃的用一個鎮國大将軍的名頭,換歸臨軍的兵權,然如今天下成平,四方歸順,周大帥明面上并無理由拒絕皇帝的這份“好意”。
“若咱們的那位陛下以為将我調回京,他的人手就能逐漸掌控歸臨軍,未免太天真了些。”
周大帥語氣中有對皇帝這個物種的厭煩,也有對如今皇帝還能如此天真的不屑。
道維搖頭,“他應該是在很久之前便懷疑你組建照西軍的用意,日日擔心屁股下的位置坐不穩。未免你像推他一樣,再推一位帝王上去,選擇早早地将你我隔開,分而治之罷了。”
皇帝确實挺有他的想法,在皇位上幾年時間,道維和周大帥大撒手,任其野蠻生長,既磨練了他,也養大了他的野心和胃口,讓他錯誤的以為,他如今有能力和周大帥碰一碰。
當然,他做的最錯的一件事,便是錯估了道維和周大帥的關系。
包括皇帝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照西軍是遵照周大帥的密令建成的秘密軍隊,都認為道維和周大帥是絕對的上下級服從關系。
誰都料不到,照西軍從組建之初起便不受周大帥管轄,不僅如此,周大帥還要無條件供給照西軍糧食兵器,周大帥和道維之間也根本不存在什麽從屬關系,誰都無法命令對方。
道維舉起手中海碗和周大帥碰了一下,笑的十分得趣兒:“那就等您住進鎮國将軍府,再宣布大公子與我五姐姐的婚事吧,您在京多替我瞧瞧陛下精彩的面色!”
“祝您一路順風!”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