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FF膠囊

第14章

手機被扔開，屏幕沒關，季劍癱倒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夜，回憶起了一些過去的事——

那是一年一度的籃球隊招新日。

籃球隊隊長仰着脖子說：“下一位。”

“我叫盧祁，身高一八四，體……”

“你不用介紹了，我認識你，打籃球在實驗初中封神的那位，你通過了，咱們以後共創輝煌啊，下一位！”隊長拍了拍盧祁的肩膀，他的語氣很熟絡，盡管盧祁并不認識他。

下一位說：“我叫季劍，身高一七零，體……”

“不好意思，你暫時不能進校隊。”籃球隊隊長打斷了他。

“為，為什麽？”季劍緊張地問。

“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此時一個籃球隊隊員走向季劍，站在他身邊，把手搭在他的頭上，就像搭在一個欄杆上一樣随便：“隊長，咱們還得選多久啊，我餓了。”

籃球隊隊長輕松地說：“還得選一個小時吧，這屆高一生都太矮，還妄想打籃球，真是有意思，浪費咱們的時間。”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補充道：“你幹嘛呢，壓着人家小弟弟了。”

籃球隊隊員故作慌張道：“啊！對不起啊小弟弟，我沒看見，還以為這裏有個扶手什麽的呢……”

“你別介意，他一八五的人，視線難免總在一八五那片空間裏飄，向來是看不到別的高度的事物的……你或許有一天也能體會到，也許永遠不會。”籃球隊隊長說完，諷刺地笑了。

盧祁忽然走了過來，将手搭在季劍的背上，季劍被吓了一跳。

當時那雙手按在季劍肩膀上的時候，他以為又是籃球隊的某個隊員，他以為自己被群狼圍攻了。

“這是我發小，讓他進隊吧。”盧祁的聲音很有磁性。

當時季劍懵了，懵得都沒有反駁。

籃球隊隊長：“真的假的？”

盧祁：“真的。”

籃球隊隊長：“可咱們隊裏只招募身高超過一七五的人。”

來之前季劍都打聽過了，這所高中的校隊類似于大學社團，對身高并沒有硬性要求，籃球隊隊長只是愛擺弄權力罷了。

對方鐵了心要和他過不去，季劍也沒辦法，要不是盧祁下面的那句話，他一定進不了校隊。

“他不進，那我也不進了。”

季劍一直不明白，盧祁為什麽要為了他去要挾以後的隊長，後來他好似懂了，因為這個男孩對誰都很好。

季劍知道自己的性格很暴躁，也很狹隘，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說到底，他只是嫉妒心作祟罷了。

季劍看一眼窗簾，天亮了。

季劍頂着眼袋拉開窗簾，樓下無人。

“他這是在耍小孩子脾氣嗎……可明明一直以來，讓步的那個人總是他啊……”

屏幕閃出畫面。

季劍的頭發被風拂向腦後，他理想的畫面實現了：“盧祁不在的第一天，自己買的早餐，有豆漿，我買了兩份，一會兒到了教室，我會找機會跟他道歉的。”

教室裏燈亮着。

“這麽早會出現在教室裏的，應該只有他這種人了。”季劍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曹予抽掉數學題，擺了一本漫畫冊在桌上：“季哥來這麽早啊，你這是在錄像嗎？”

“是曹予，他又在看漫畫了，他總和我一起玩，成績卻一向很好，我很想相信盧祁說的話，努力會讓人幸運。可身邊的人無一不在向我證明，智慧，才是一個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一切的關鍵，而我恰好沒有智慧。”

曹予的表情似乎有些難堪，他搓着手指，沒再說話。

季劍從來沒發現，盧祁是唯一一個承認他能一騎絕塵，是因為努力的人。

種種回憶浮現在季劍的心頭。

那次季劍是全校倒數第一。

盧祁對季劍說：“你把自己的小翅膀撲棱起來，能趕上的。”像是為了方便季劍理解，也像是為了讓季劍開心似的，這個很有氣質的男孩胳膊貼近身軀，只有兩只手扇動着。

季劍擤了擤鼻子：“你在學蒼蠅嗎？”

盧祁：“……”

那次季劍被“開除”校隊聚餐，盧祁叫他去，他疑惑地問：“大家？”

“校隊聚餐呀，你忘了嗎？傻瓜。”

季劍倔巴巴地說：“他們沒叫我！我知道你們私底下還有個群，裏頭沒我……”

“啊！不會吧，我也沒進那個群，看來咱們被看成是一夥的了，哼，那我也不去了，咱倆去吃魚粉吧，菌湯的，你的最愛。”盧祁很少用這種語氣說話的，為了安慰季劍，已是無所不用其極。

坐在魚粉店裏，季劍邊吃邊喋喋不休：“盧祁，為啥我爸媽就不能消停點好好過呢，我真羨慕你，你媽媽要是能分我半個就好了。”

“好啊，我媽叫蔣姜，你不愛吃姜，蔣就送給你了，以後就是咱媽了，別忘了啊。我姐姐你想要嗎？我更想把她送出去，她總搶我雞腿吃，哈哈……”

……

回頭想想，盧祁心真大，像爹一樣陪着這完蛋兒子。

季劍坐着等盧祁，等到豆漿都涼透，也沒等來對方。

第一節 課是班主任的，胖墩墩的老師走進來，咳嗽了一聲後說：“跟大家說一件事兒，盧祁同學，以後就不來上課了。”

教室裏一陣嘈雜。

班主任打斷了他們的議論紛紛：“好了，開始上課，我來講一下昨天那份題……”

季劍耳膜鳴響了一整節課，盧祁從沒缺過課，乍一下毫無預兆地不來，他心頭很空。

下課鈴聲響，班主任夾着課本離開，季劍追了上去：“老師，盧祁怎麽了？”

班主任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你跟我過來。”

季劍是班主任辦公室的常客，每回從那裏出來，他都會對曹予一幫人說：“你唐僧爺爺又從盤絲洞裏逃出來了。”

但這回他進去的時候，這個梗甚至都不曾懸浮在他腦海中一秒，盧祁擠滿了他的腦海。

“盧祁出車禍了。”

“嗯？”

“盧祁媽媽崩潰了，你有時間，就去看看她吧。”

“崩……潰？”

“盧祁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