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着一個幾乎和你的愛人完全相同的形體,你怎麽會知道夢境和現實的界限究竟有多麽模糊,以至于稍稍一個轉念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讓它們沖破心裏的枷鎖噴湧而出?
承認吧,馬裏奧。
你想馬爾科想得發瘋。
你在後悔。後悔和他的最後一次見面以一種難以介懷的尴尬收尾,後悔沒有再早一些将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後悔沒有為自己的感情做出任何可能承擔後果的嘗試……你總以為時間還有很多,那不過是你膽怯的借口罷了。
現在,你躺在慕尼黑的一張床上,卻和馬爾科隔開了一個世界。
所以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
格策在床上翻了個身,還是沒法睡着。
他不停地拷問着自己的內心。他知道這次争吵只不過是一個□□,就算羅伊斯沒有引發這次争吵,他也還是會找機會離開那所房子。
因為他發現沒有辦法再自如地面對那張完全相同的面孔,他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将那兩個人完全地分開,而不至于将這個世界的馬爾科當作一個“安全的替代品”。
更何況他現在知道了,其實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從未當真——他對馬爾科·羅伊斯,那個在球場上永遠一往無前的“小火箭”,那個總是以開玩笑的名義過分地幹涉他感情的混蛋,那個常常擺出一副哥哥對弟弟的姿态對他噓寒問暖的人——他不僅僅當他是朋友,他想擁有他。
他必須回去,無論用什麽方法。
他必須為已經明晰的感情做出嘗試,無論将要面對什麽樣的結果。
他必須親口說出那句話。
“求求你,”他把臉埋在黑暗裏,輕聲懇求,“求你……給我一個奇跡。”
第 8 章
“曼努,你真的确定這樣有用?”格策十分懷疑地盯着諾伊爾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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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知道我找到了什麽證據?”諾伊爾皺起眉反問。
“呃……其實我也不是很……”
“1959年,俄亥俄州一位盲人被意外砸傷成為植物人,半年後突然清醒并恢複視力,說自己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在那裏他有五個妻子十二個孩子;1972年,米蘭一個十二歲的男孩因溺水被判定死亡,但是他在一天後醒來,并堅持認為自己是一位三十五歲的女性,生活在一個完全不同的社會中;1990年,柏林的一名建築工人從十層樓落下奇跡生還,醒來後性情大變,且對事故前的所有事情記憶均出現偏差……”還沒等格策說完上一句話,諾伊爾就開始滔滔不絕。
“等一下……最後一個為什麽聽上去那麽耳熟?”格策一臉震驚地看着諾伊爾。
“那只是巧合,”諾伊爾不耐煩地揮揮手,“歷史上曾經有十幾起看上去涉及到平行世界的事件,經過科學的分析之後我得出了一個初步的結論——”
“結論就是我必須從鐘樓上跳下去?”
“意識的‘穿越’很可能只有在極端情況下才能發生!”
他們兩個同時說,諾伊爾不滿地瞪了格策一眼。
格策嘆了口氣說:“好吧,所以這就是你理解的極端情況?”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不極端的極端了。”諾伊爾說,“顯然你沒有發現這些事件的共同點——它們都是一種絕境,這意味着很少有人會在這種情境下生還。對于死亡的恐懼實際上會對人的精神造成極大影響。”
諾伊爾說完這一大段就閉了嘴,對于再多的解釋十分吝啬。
“所以……”格策慢慢地說,努力理解他的意思,“你認為模仿其中一個事例做自由落體運動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
“部分正确,看來你的理解力比托馬斯的想象力多那麽一點。”諾伊爾說。看得出,他對格策剛剛使用了“自由落體”一詞感到很滿意,神色也緩和了很多。
格策忽然間很想念穆勒,因為他現在有一種想打人的沖動……
“人對下墜有種與生俱來的恐懼,在下落過程中瀕死感尤其強烈,這種感覺會将人逼入絕境。所以這是我能找到的最便捷的方法。”諾伊爾補充說。
“聽上去像是我必須死一次。”
“如果你想回去的話。”諾伊爾點點頭。
“你覺得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不超過百分之十。”
格策停下來瞪着他。
“別這樣看着我,”諾伊爾攤手,“科學研究需要實驗。在沒有進行實驗之前,一切假說都有可能被證僞。”
“但是你說的聽起來沒什麽希望。”格策皺眉。
“我總不能在街上随便拉來兩個人就要求他們跳樓吧?”諾伊爾說,“我不能光靠推測就告訴你這行得通,我們總得嘗試,盡管我必須承認我對此不是很樂觀。不過這畢竟不是一個符合常理的命題,百分之十的概率已經很大了。”
格策點了點頭,似乎接受了這一說法。
“我想你還是得戴上這個,我向托馬斯保證過你的安全。”諾伊爾說着遞過來一套帶有安全繩的裝備。
“但是這樣的話,效果會不會打折扣?”格策邊穿上裝備邊問。
“你以前蹦過極?”
“沒有……”
諾伊爾把嘴角上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那麽這樣就足夠了。”
格策穿好裝備從樓頂邊緣往下看了一眼,瞬間覺得頭暈眼花。他趕緊撤了回來。
“好吧曼努,你是對的,”他認命地說,“只是看一眼我就已經覺得很恐怖了。”
“如果你想反悔的話,趁現在。”諾伊爾嚴肅地說。
格策搖了搖頭:“我得回去,所以我會嘗試的,無論什麽方法。”
諾伊爾看了看表:“那我們還有三分鐘。”
“我們在等什麽?”格策有些疑惑,“其實我并不需要這麽久的心理預設……”
話還沒說完,天空忽然炸開一聲雷。格策愣住了,剛才一直在忙着穿裝備,他都沒有注意到頭頂上方已經是陰雲密布了。
“曼努,你該不會……”
又是一聲響雷。烏雲越來越濃,黑壓壓地向他們壓下來,雲層間依稀有電光閃爍,看得人毛骨悚然。風也越來越大,它不甘示弱地發出巨大的聲響,呼嘯着沖向他們所站之處,刮得人幾乎站立不穩。
“告訴我你在開玩笑!”格策在風裏大聲喊,“你在等閃電?如果我們被閃電擊中,別說‘穿越’了!命都會沒的!”
“我沒有開玩笑!”諾伊爾也大喊着回答,只有這樣才能讓格策聽到他的話,“鐘樓不是至高點!我們很安全!現在,一分鐘——”
“等一下!我還是覺得我需要想想遺言,不是我不信任你!我是說如果……”
“三十秒!”
“曼努!”
“二十秒!”
“好吧!如果我真的……不要告訴馬爾科關于我的秘密!”
“十秒!”
“告訴他馬裏奧一直很愛他……”
“五秒!”
雷聲乍起,只見雲層間的電光一閃,瞬間将黑壓壓的天空撕扯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裂口。閃電從天幕中直直向下劈來,剎那間放射出的光芒照亮了一切,也照亮了鐘樓頂上蓄勢待發的兩個人。然後大雨脫了缰似的傾瀉而出,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零!”諾伊爾說着忽然伸手在格策背後用力推了一把。
“F——”格策只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節就從樓頂掉了下去。
格策很難想起來在那幾秒之間發生了什麽。
當時他滿腦子就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死了!
然後他發現自己吊在繩子下方,繃緊的繩子把他的腰部勒得生疼,大風吹得他以一個誇張的幅度左右擺動着,雨水打在臉上讓他很難保持視線清楚,然而最要命的是——他還在這裏,還在這個慕尼黑。
他們沒成功。
有那麽一瞬間他被湧上來的失望和無力感淹沒了,以至于他忽視了自己正吊在一根繩子下方,還在半空中被吹得東倒西歪事實。
于是現實無情地提醒了他這一事實——在風力的作用下,他賴以維系安全的繩子,以一種幾乎不可能發生的概率,被鐘樓的指針挂住了!
“曼努——”他拼命地呼喊諾伊爾。
“你還好嗎?”很快諾伊爾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我被指針挂住了!”
“什麽?”諾伊爾的反應很好地表明了他沒聽清。
“我說指針!”格策大聲喊,他不知道在這麽大的風雨裏對方能聽到多少,“鐘樓表盤的指針挂住了繩子!快想辦法把我弄上去!”
諾伊爾似乎還是沒聽清,他的頭從樓頂探出來了一下,然後很快明白過來。
因為他看見了,那根粗壯的繩子已經完全被指針紮透了。指針的針尖危險地穿透了繩子,橫着戳了出來,在繩子上制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