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河水将堤口全部沖毀, 如今他們面對的狀況是外面的人進不來,裏面的人又出不去。
而林凱旋的部隊作為先驅部隊率先抵達村子。
韓生帶着一部分人想辦法堵住堤口,而林凱旋則帶着另一部分人将被困的人員移到安全的地方。
如今他們所擁有的救援物資有限。
除了少量的充氣救生艇以供營救被困人員外, 他們軍人全靠自己的一雙手和一條腿在河裏游走。
溫情所在的民房的一樓已經被河水侵蝕。
在河水猛烈地撞擊下,牆壁已有不少地方出現了裂痕。
衆人惶惶不安的聚在一起,一個婦人小聲問道:“村長, 他們真的會來嗎?”
村長笑嘻嘻的拍了拍那個婦人的肩:“你要相信我們的人民解放軍啊,剛才廣播裏不是已經說了嗎?他們會來救我們的。”
婦人:“可是村子那麽大,他們真的會搜到這裏嗎?”
村長還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 洪水已經從窗戶外面湧了進來,蔓延到女人的腳底。
所有的安慰的話語在此時都成了空白。
現實擊碎了他們唯一的幻想。
他們也許真的會死。
就這樣了無生息的在洪水的侵蝕下安靜的死去。
突然, 一直安靜的坐在角落的溫情站了起來, 她低聲道:“有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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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不滿的抱怨:“這都什麽時候了, 你還找筆。”
村長瞪了婦人一眼,轉身從抽屜裏拿了一只紅色的筆遞給溫情。
溫情将孩子交給村長後, 便把自己的白色外套脫下。
潇潇灑灑的用紅筆在外套上寫下了幾個大字。
——救救我。
随後溫情走到角落,拿出一根已經被洪水打濕的木棍。
她将寫了字的外套綁在棍子上, 就要往窗戶外爬。
村長直接抓住了她的手,怒聲道:“你這小丫頭片子,你要幹嘛?”
溫情看了一眼被村長抱在懷中的嬰兒, 随後她勾了勾唇,淺聲道:“為她博一絲生機,也為我們博一條生路。”
是的, 解放軍已經進了村。
但他們的目标太大,且人手嚴重不足。
而水已經蔓延到了二樓,以他們目前的狀況恐怕等不到林凱旋他們過來救援。
溫情他們就先被洪水吞噬了。
想要活命,他們就必須站在林凱旋他們能看的見的地方。
見老村長還沒有放手的趨勢。
溫情紅着眼, 拍了拍老村長的手,勸慰道:“村長,反正左右不過是一個死字,我想試試。”
村長自然也是知道溫情的意思。
他也明白這或許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他試圖搶過溫情手中的棍子:“那讓我來,我是村長,你是我們村的客人。”
溫情眼尾通紅,她依舊笑的奪目:“可您是老人,我是青年,尊老愛幼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廢掉什麽也不能廢了傳統的美德對吧。”
角落裏一個與溫情一般大的男孩子試圖站起來,卻被他身旁的女人直接拽了下來:“你別想逞能,你可是我們家的三代單傳。”
最終,男孩一臉悻悻的坐了下去。
村長絕望的看向屋裏的衆人,試圖能從大夥的口中找出一個能名正言順的阻攔溫情的行為的理由。
可大夥兒紛紛垂着臉,一言不發。
大多數時候,面對死亡,求生的欲望總能戰勝心中的善。
溫情也不甚在意的勾了勾唇。
如果沒有這些人或許她老早就死在了那個洪水沖毀堤口的夜晚了。
如今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還他們的情。
“爺爺,你看那邊有什麽?”
村長順着溫情的聲音望了過去。
趁着空隙,溫情直接爬到了窗戶口。
村長懷裏的嬰兒似有感應的“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等村長回頭的時候,哪裏還有什麽溫情的影子。
将棍子插在褲腰帶上。
溫情借着窗戶的支點躍到了旁邊的煙囪上,幸好她常年攀岩,不至于直接從煙囪上摔下來。
抱着煙囪,溫情低頭看了一眼她腳底下滾滾流淌的河水。
突然想起了小時候被推下泳池的情景。
無數的恐懼湧上了心頭。
溫情輕聲安慰自己:“溫情,別怕。”
她吸了一口氣,努力地屏住呼吸往上爬。
最終,她将手中做成旗子的棍子插在了高處。
遠方,正坐在充氣船上尋找救援目标的小白一臉詫異道:“首長,那邊好像有人在求救啊?”
林凱旋的視線順着小白的聲音望了過去。
随後只見他冷着一張臉直接跳入冰冷的洪水之中。
小白:“首長,水流太急,你先綁根繩子啊。”
回應他的則是林凱旋不顧一切的加速朝那邊游過去的背影,以及一聲怒吼:“全力營救被困在那個房子裏的群衆。”
他是軍人,所以他不能無視其他的受困群衆,動用所有的力量去救他心愛的女孩。
但他可以豁了自己的命去救她。
聽到了救援聲,一直壓在溫情心上的那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她的手也随之一松。
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溫情低聲道:“爸爸,我來找你了。”
堅持了這麽久,她真的累了。
洪水蔓延至她的頭頂,這一次溫情很平靜。
她沒有掙紮。
她沉默的等待着她的結局。
突然,一雙溫柔且有力量的手環在了她的腰間。
并将她直接帶出了水底。
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那日,在橋上她被人不小心推下河。
救她的似乎也是這個人。
溫情猛地睜開了眼。
當對上一雙漂亮的狐貍眼之時,她突然笑了:“是你,一直是你,對吧?”
她話音剛落,便被林凱旋直接從河裏舉了起來,交給充氣船上的人:“看好她。”
說完,他還不忘對着溫情低聲道:“等會兒再收拾你。”
等溫情反應過來的時候,林凱旋已經沿着窗戶跳到了二樓。
二樓的圍困人員有十多人,很明顯他們的救生船不夠。
周圍的士兵全部将自己身上的救生衣脫下遞給了民衆。
當溫情拿着林凱旋遞給她的救生衣的那一刻,她癟了癟嘴,道:“我不要。”
林凱旋浮在河水裏,輕聲勸慰道:“別鬧。”
這是溫情第一次體會到他們這個職業的特殊性。
他們,永遠将生的希望留給了別人。
林凱旋自然知道溫情在擔憂什麽,他笑着用手指了指系在自己腰間的繩子:“放心,我很安全的。”
溫情知道自己多說無益。
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林凱旋是不會穿上那件救生衣的。
她将救生衣直接遞給了身旁的一個男孩子,便跳下了河,固執的開口道:“救生船的位置不多,我會游泳,我和你們一起将船推過去。”
如果說以前她怕水,那她現在便不怕了。
因為有他在身邊。
林凱旋皺了皺眉,終究什麽都沒說。
他将腰間的繩子系了一半到溫情的腰間,溫聲道:“等會兒跟着我。”
溫情笑着點了點頭。
這一抹笑彷如旭陽,讓那些被恐懼環繞多日的人的心中也湧現了一絲光。
接到溫情救生衣的是先前準備出去又被自己的媽媽扯得坐下的那個男孩,此時他将救生衣甩給了一位年紀稍長得人:“尊老愛幼是中國的傳統美德,所以救生衣和船都給你們,我下去。”
說完,他也跟着溫情直接跳入了水中。
他的媽媽在救生船上急的跺腳,吼道:“你逞什麽英雄,你跟誰學的。”
少年特無辜的指了指溫情:“這個姐姐教的。”
先前他沒有挺身而出,是他的遺憾。
這次他不想再次後悔了。
少年水性不錯,他游到溫情的身後,道:“你要打就先打姐姐。”
他話音剛落,村長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爬了過來。
他揪住溫情的耳朵,大聲訓斥道:“她确實該打。”
說完,他義正言辭道:“誰給你這麽大的勇氣讓你直接跳窗了。”
不多會兒,他直接痛哭出聲:“你要是死了,我們怎麽辦?”
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禁了聲。
大家都明白,他們能活着,是因為眼前的少女堵上了自己的命。
突然,那個少年的母親将身上的救生衣脫下來,遞給了溫情,道:“你上來吧,我比你熟悉水性。”
溫情愣了愣。
這位婦人會把救生衣讓給她是她沒想到的。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婦人已經跳下了船。
而那個少年在一旁小聲輕語道:“姐姐,你就坐着吧,你就當幫我媽媽一個忙,要不然我的媽媽今晚肯定睡不着覺。”
他的媽媽不是一個壞人,只是太愛他。
溫情的位置最後是想讓也讓不出去。
只要她有讓位的趨勢,在她旁邊游的村民就自動劃開。
最後,溫情的充氣船下,只剩林凱旋。
林凱旋笑着開口道:“想不到小姑娘還挺受歡迎的。”
溫情一臉平靜的回複道:“大概是因為我長得比較美。”
林凱旋:“穿的不厚,臉皮倒是挺厚的。”
一路上,和林凱旋吵鬧互怼,溫情倒也不覺得孤單了。
将他們送到安全區域後,林凱旋也沒過多停留。
他只是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溫聲道:“等會兒就有救援物資送過來,你好好的呆在這兒,別到處亂跑,聽到沒?”
溫情突然擁住了林凱旋的腰,她将頭埋在林凱旋的胸前,輕聲道:“我在這兒等你,我有很多話想同你講。”
她的聲音也帶着幾分不舍:“所以你一定要活着。”
說完,溫情便退後一步。
她不敢去看林凱旋的表情,她怕自己會舍不得,會哭。
所以她只是背對着林凱旋揮了揮手,大喊道:“走吧。”
她怕看到了林凱旋就舍不得讓他走了。
但現在他是屬于國家的。
所以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淚水。
林凱旋站在原地注視着溫情的背影。
一旁,田毅小聲問道:“首長,要不您先在這兒陪陪溫情吧。”
林凱旋深情的望了一眼溫情,随後轉身:“走吧,還有很多人等着我們去救。”
他有他的重擔和責任。
他是一個男人,但他更是一名軍人。
他的每一次選擇都必須對的起身上的這身軍裝。
林凱旋:“田毅,小白,魯浩,我們現在兵分四路分別帶領部隊搜尋被圍困的民衆。”
無數的士兵整齊歸一的做了個敬禮的動作,大吼道:“是,首長。”
——
得救後,溫情在救援點給溫飛翔打了個電話。
她還從溫飛翔的口中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肖齊他們都活着。
而且當時肖齊他們和她被洪水沖散後,還順手救了一個被洪水沖到下游的婦女。
聽着溫飛翔的描述,溫情直覺告訴她,那個人應該是小嬰兒的母親。
溫飛翔:“那個女人說她先前是帶着自己的孩子抱着一棵樹,後來遇到了一個被河水沖向下游的女孩子,她情急之下就抓住了那個女孩子……”
溫情笑了。
幸好,一切都還不晚。
她勾了勾唇,道:“她的孩子半月大對吧。”
溫飛翔詫異的抓了抓頭:“姐,你怎麽知道?”
溫情:“好好照顧她。”
挂斷電話,溫情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
沒有人因她而死。
大家都活着。
太好了。
救援區的物資比較貧乏,晚上大家都是在泥土地上墊了個東西,席地而眠。
許是這些天,溫情是真的累了。
她倒是一夜好眠。
翌日,天微亮。
溫情便被周邊雜亂的吵鬧聲給驚醒了。
她快速的起身,一個軍綠色的外套從她的身上滑落。
不用猜,溫情也知道外套是誰的。
将外套捏在手中,溫情的嘴角挂着溫柔的淺笑。
昨晚,也不知道林凱旋什麽時候來過。
一旁的幾聲争吵傳入了溫情的耳朵。
是老村長:“我們不吃,你們把這些糧食都留給那些抗洪搶險的戰士吧。”
“是呀,目前救援物資緊缺,還是先讓給那些戰士們吧,我們餓一頓,兩頓的,不要緊的。”
“對呀,對呀,戰士們總是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去救人啊。”
分發面包的小戰士眼睛通紅通紅的,他将手中的面包又遞給了他身旁的一個小孩。
小孩看了他一眼,随後往後退了一步,并搖了搖頭:“謝謝哥哥,我不餓,媽媽說了,你們都是英雄,英雄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去打怪獸。”
最後,那個一天一夜沒合眼,負責分發糧食的小戰士被老村長幾個人按了下來。
也不管他吃不吃,幾個人便将面包撕開往他嘴裏塞。
最終,小戰士是含着淚咬着面包的。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此時救援物資的重要性。
如今外面的車進不來,裏面的人出不去。
現在所擁有的救援物資全部是他們第一批進來的救援人員靠着充氣艇或者是自己的人背着一點點的游進來的。
他們的總指揮說了,糧食先給百姓。
他們當兵的餓一點沒關系,但百姓不能餓。
村長似乎也看到了溫情,他朝溫情揮着手:“丫頭,醒了嗎?來,吃點面,熱乎熱乎。”
停頓了一下,他又道:“這面也沒什麽調料,是附近的居民遇險的時候從家裏面搶出來的,但總能喝點湯,暖暖胃。”
溫情搖了搖頭,柔聲道:“村長,我不餓。”
說完,她轉頭看向了村長身後的幾口鍋:“你們這些是要搬到哪裏去,我幫你們吧。”
知道小姑娘固執,村長也不多勸。
他大聲回應道:“昨天那個決堤的位置已經堵住了,解放軍都一夜沒睡,所以我們幾個人去給他們送點吃的。”
溫情:“我們一起去吧。”
溫情和他們一起将大黑鍋擡到堤旁,之前那個少年的母親有些別扭的将一個面包塞到溫情的懷中,道:“吃不完的,給你了。”
面對着這突如其來的善意,溫情一臉的錯愕。
反倒是少年笑了笑,開口道:“姐姐,這是我媽媽舍不得吃,特意留給你的,你就吃了吧。”
他的話音剛落,就被婦人揪着耳朵往外走:“要你多嘴,就你話多是不是,趕緊給我扛沙袋去,你不是要過來扛沙袋嗎?這次我不攔你。”
少年被他媽媽揪的咿呀直叫。
老村長走到溫情的身邊,遞給了她一瓶水,溫聲道:“他們啊,都不是壞人,但面對死亡他們總是會有恐懼的。”
溫情溫聲道:“爺爺,我知道的,我能理解。”
如果那群人是壞人的話,當初他們就不會救她了。
似乎怕老村長不相信自己真的不在意,溫情特輕松的聳了聳肩:“大家都是凡人,所以在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會啓動自我的安全保護措施,人在情急之下所說的話我又怎麽會當真呢,我也比他們強不了多少,我也怕啊,所以我當時對他們的态度也沒有很好。”
老村長笑着揉了揉溫情的頭,道:“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是凡夫俗子,但你是英雄。”
說完,老村長便轉身離開,給那群軍人舀面去了。
溫情獨自站在原地,喃喃自語道:“英雄?”
他們說她是英雄。
她是嗎?
“小溫是你嗎?”突然,一個滿身泥濘的人繞到了她的前方。
男人笑嘻嘻的看着她:“還記得我嗎?”
溫情也笑了:“怎麽會不記得,老廖嘛,我們上次一起吃過飯的啊,你不是說你要退役的嗎?”
對于溫情還記得自己,老廖倍感欣慰:“本來是準備退役的,但這裏突然發了大水,所以準備搶險救災結束後再退。”
說完,老廖看了一眼溫情:“你是來找林少校的吧,他也是一天一夜沒合眼,如今正在堤上守着,防止第二次決堤呢,走,我帶你過去看看。”
溫情點了點頭。
途中,溫情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人用手揮掉了一個士兵手上的碗:“你還有心情吃面,給我找狗,我的狗往那邊跑了。”
又不能揍他,士兵被李昊推得連退好幾步。
溫情直接跑過去,拽住了李昊的衣領。
阻止了他進一步的動作。
看見了熟人,李昊眼中一喜:“是你,你來了,快給我找狗吧,找到了的話,回去我就讓我爸爸投你們集團的這個項目。”
他話音剛落,溫情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将他摔倒在地。
李昊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他被打了。
他既然被一個女人給打了。
他的雙手顫顫巍巍的指着溫情,怒聲道:“你敢打我,你既然敢打我。”
溫情的腳踩在他的肩上:“打你就打你,我還挑時間嗎?”
李昊:“你……我……要告你……我要讓你從今往後在這個世界上無法立足。”
溫情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一臉鄙夷的看了一眼被她踩在腳底的男人:“那就要重新自我介紹一遍了,我叫溫情,就是恒天集團的那個溫情,我們恒天法務部歡迎你來告。”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我們祖國越來越好。
大家也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