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是大夫
蕭禦一路跑到前院,這一次他連遮面的幂離也沒戴,四散在院子當中的賓客驚訝地看着面前飛奔而過的少女。
鳳照棋一看到他,眼皮狠狠地一跳,連忙上前把蕭禦攔住,一把拉到了牆角後面,張開雙手擋住別人看向蕭禦的視線,氣急敗壞的地低聲吼道:“你怎麽又來了?!還敢這麽光明正大地跑出來,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誰啊?!”
蕭禦現在沒心思逗弄鳳照棋,拉着他的手道:“聽說有人受了重傷?人在哪裏呢?”
鳳照棋也知道自己的姐姐救過兩回人的事情,無奈地道:“淮遷城的名醫都來了,秦老大夫和秦小大夫也在,又用不着你,你何必去管呢。”
“我知道,如果沒事的話我肯定不說話。”蕭禦笑了笑,扯扯鳳照棋的衣袖,“帶我去看看吧。”
鳳照棋嘆了一口氣,知道說服不了姐姐,索性自己帶着她過去還好一些,又探手從懷裏扯出兩塊帕子來系在一起,給蕭禦遮面。
蕭禦十分無語,只能任他動作。
“你怎麽還随身帶着兩塊帕子?別是有什麽奇怪的傾向吧。”蕭禦斜眼看着他。
鳳照棋不知道他嘴裏的“奇怪的傾向”是什麽,總之聽着就不是好事,直覺地否認道:“這又不是我的!”
蕭禦狐疑地道:“那是誰的?”
鳳照棋已經手腳麻利地給他紮好了遮面的布巾,拉着蕭禦朝外面走。
“走了,廢話那麽多,就會給我添麻煩!”
鳳照棋帶着蕭禦一起行至一處廂房外,李知府等人都站在院子裏,來來往往的丫鬟捧着熱水進去,又把盛着沾血布巾和血水的盆子端出來。
從半開的窗口可以看到那周昭正躺在床上,雖然臉色蒼白,但人還是清醒着的。
他右手的袖子被剪斷,露出受了傷的手臂,一片血肉模糊,看上去十分可怖。
鳳照棋微微皺起眉頭,鼻子裏聞到的隐隐血腥味也讓他十分不适,轉頭一看身旁的鳳照钰,卻見她面上一絲異色也無,反而看得十分專注。
這個姐姐到底是在什麽樣艱苦的條件下長大的啊?連看到這樣的場景也可以面不改色。鳳照棋頭一次深深地懷疑起那鳳三太太對他的姐姐是不是真的做了很過分的事,不然一個正常的姑娘家哪裏會像她這樣,好像對這種場面習以為常了似的。
蕭禦見周昭的上臂處紮着一條布巾,傷口在小臂的二分之一處,幾乎完全被銳物砍斷,只剩下一點皮肉還在連着。
布巾應該是用來壓迫近心端的血管以止血,大夫們的處理還是很及時的,周昭身為武人自己應該也懂得不少急救知識,因此他看上去并沒有大量失血,只是微閉着雙目倚在床邊。
古代可沒有局麻的方法,那樣的傷口一定十分疼痛,周昭居然就這麽一聲不吭,看着跟沒事人似的,也不知道該贊他是條漢子還是該說他逞能了。
幾個大夫在屋子裏圍在一起辨症論方,基本上有兩個治療方案,卻誰也說服不了誰。
“我認為應該用程大夫的法子,首先截離斷肢,用燒烙之法止血,再輔以祛邪扶正之方,以石榴花半斤,石灰一斤,搗細為散,用敷傷口上,以帛裹之。之後觀其脈相,查其體征,三天之內若無高熱,傷口無潰膿,即可安然将養。”
蕭禦惟一認得的秦老大夫連連搖頭:“不可,不可,燒烙之法劇痛之甚,是人所不能忍的。況且是這樣大的傷口,痛苦更甚,這哪裏是治傷,用刑還差不多。”
“那秦老大夫以為如何?”
“《傷科補要 》上說,凡金瘡初治,輕者,當出血之時,用止血絮封固傷口,急止其血;重者,筋斷血飛,摻如聖金刀散,用止血絮紮住。如今周捕頭之傷,正是筋斷血飛之重傷,應在斷處敷聖金刀散,以帛裹之,以幹淨布巾包封,每日換藥,直至傷口痊愈。”
程大夫卻道:“秦老的方法雖溫和,可是傷口自行痊愈之前,血肉外露易感邪祟,若有風邪入體,只怕藥石罔效啊!”
一時間竟是誰也說服不了誰。周昭睜開眼睛,出聲打斷他們:“諸位大夫不用商議了,哪種法子快速有效,就用哪一種吧。那一點疼痛,在下忍得。”
衆位大夫面面相觑,最後秦老大夫搖頭退到一邊,程大夫已經淨了手,吩咐徒弟去準備火爐、烈酒和烙鐵,自己捏起利刀,準備上前将殘連的斷肢切斷。
真的要用燒烙法治傷?!
蕭禦瞪大了眼睛。燒烙法是可以止血,還可以一定程度地抵抗感染,可是這樣大的開放性傷口,又沒有麻醉,那種疼痛簡直是非人的。再說萬一程大夫沒有把握好尺度,烙得深了或者淺了,傷到正常組織,到時候就不只是切割傷,還要再加一級燙傷,更難處理了。
“等等!”眼看着程大夫的刀已經要落到周昭的斷臂處,蕭禦忙出聲阻止。
不等蕭禦走進屋去,此時李夫人也正好帶着一群人從院門外進來,手裏親自端着一個木匣子,遞到李知府面前。
“老爺,這是我們從京城裏帶來的傷藥!都是宮中賞下來的,全在這裏了。”李夫人氣喘籲籲地道。
李知府忙将匣子拿給屋子裏的大夫,見一個面覆巾帕的少女立在門邊,眉頭微微皺起,道:“小姑娘,先到別處玩去吧,別妨礙大夫為周捕頭治傷。”
鳳照棋忙走到蕭禦身前,向李知府行了一禮:“知府大人,唐突了。這是家姐,她對于醫術一道也略知一二,對于周捕頭的傷勢也十分擔心,所以才會有失禮數。大人莫怪,晚輩這就帶她離開。”
李知府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鳳照棋連拉帶拽地把蕭禦拉到一邊,低聲道:“姐,我知道你救人心切。如果是別的人,我都不會阻止你。但是對周家你不能這樣魯莽。如果你治好了他還好,如果治不好,周家本來就對鳳家多有怨言,到時候周家人定會認為你是故意害了周昭,恐怕會挑起兩個家族的争鬥。”
蕭禦便想起來周昭對他說過的那一席話。周家的淪落好像和歸服于李家的鳳雲飛有些關系,所以周昭才會這樣仇視鳳家人。若他不能将周昭治好,只怕真的會如鳳照棋所言,挑起周鳳兩家的争端。
而對于能不能治好,若是在現代手術臺上,有顯微鏡,有各種精細無比的器械,有專業的助手和護士,最重要的是有抗生素,像這樣銳器切割的齊整傷口的再植手術,基本沒有難度。
可是現在,在這樣什麽都沒有的條件下——
只聽鳳照棋問道:“姐,我只問你一句,你有幾成的把握治好他?!”
蕭禦微微垂下眼睫:“五成。”
鳳照棋也不知是失望還是安心地長籲了一口氣,攬着蕭禦的肩頭:“既然這樣,姐姐,你不能為他治傷。”
屋子裏的大夫暫時沒有去動周昭的傷口,先将李夫人送來的藥品打開來辯了一番。衆大夫商議之後取了其中一劑藥,以開水沖服,喂給周昭喝下。不多時周昭便有些昏昏然,不那麽清醒了。
“這樣可以減輕周捕頭一些痛苦。”秦老大夫長嘆一聲道。
蕭禦還在心裏仔細思量,肩膀上突然感到有人拍了一下。蕭禦回頭一看,竟是戴着幂離的魯明月。
“原來你跑這兒來了,怪不得我到處都找不到你。”魯明月熱情地拉着蕭禦的手道。
蕭禦有些無奈地任她拉着,卻見院門外突然來了不少人,很多都是長紗遮面的千金小姐。
“怎麽都來了?”蕭禦疑惑道。
魯明月撇了撇嘴:“我是來找你的,她們是來祈福的。”
“祈福?”
魯明月道:“對啊,聽說周捕頭為了抓刺客受傷很重,正好有一個姑娘是跟着了塵師太學過佛法的俗家弟子,所以她說要來替周捕頭念經祈福,其他的小姐們自然也不好意思閑坐着,就一起來了。”
院門邊的游廊裏,一群身姿妍麗的妙齡少女們站在一處,已經開始低低地念頌起經文。那來自經文本身的自帶古樸肅穆的發聲似乎果真把院子上空污濁低沉的空氣驅散了一些,院中衆人看向這些女孩子的目光不由得越發和善起來。
不管她們是單純因為關心傷者,或者出于別的目的前來頌經的,那經文的聲音真的有一種滌蕩人心的力量。
眼看着程大夫拿起尖刀走向床邊,讓兩個徒弟按住床上躺着的周昭,準備開始下手切離斷肢。
周昭雖然已在半昏的狀态,武人的毅力卻讓他仍舊保留着一絲清明。他微睜着眼睛看向自己的右臂,面上終于顯出一絲他清醒時絕對不會流露的脆弱和痛苦。
蕭禦看着那樣的周昭,只覺得心頭一重。
周昭是一名武人,他面對李知府時也敢那樣桀骜不馴,除了因為李知府是李家人之外,更重要的大概還是他有所依恃。他的依恃就是他的才華、他的功夫吧。失去一條右臂對于他的打擊,恐怕要比尋常人更甚百倍。
模糊的視野當中,刀尖已經落在鮮紅的斷裂的血肉上,周昭咬緊了牙關,卻固執地不願意轉開視線。
他不怕失去一條右臂,他怕的是失去自己的銳氣,自己的驕傲。
他是一名武人,他曾是整個朝中最年輕最意氣風發的少年将軍,卻因為權臣陷害皇帝昏庸,讓整個周氏一族都被牽連獲罪。
如果上天非要讓他在失去那麽多之後,還要繼續剝奪他所剩無所的財富和倚仗,他也定要親眼看着它是如何被毀去的。
周昭似已感覺到了刀鋒冰冷的觸感,他并不覺得疼,只是視野當中漸漸浮起一層血色。
在這樣的混沌當中,一道清洌的聲音猶如劃破黑暗天際的閃電一般,突然響在他的耳邊:“等一等,這并不是最佳的治療方案,我可以保住他的手臂!”
是在做夢嗎?那個聲音說……可以保住他的手臂?
周昭只覺得心頭一松,一直深壓在心底的脆弱也在這一刻無法抑制地升騰而起。
他不怕挫折,也不怕失去,他真的不怕。只要他還活着一天,他就不會放棄努力,不會放棄心裏的抱負。他擔負着周氏一族所有的希望,所以無論遭遇什麽,他永遠不會放棄。
可是,如果真的不用失去,如果真的有人能夠幫助他保留下他所餘不多的倚仗和財富,如果真的有一個人可以這樣地幫助他……
周昭的意識終于抵抗不住藥物的侵襲,徹底陷入沉睡。
兩次三番被打斷,執刀的程大夫也已經焦躁起來,不善地看向出聲阻止的人。見只是一個少女打扮的姑娘,程大夫不由得更加生氣了。
“一個小丫頭懂什麽?!不要在這裏幹擾我們救人!”
秦老大夫卻是有些意外:“這是……鳳大姑娘?”
秦竟已經迎上前來,低首行了一禮,目光沒敢放在蕭禦的身上,語氣卻是十分興奮。
“難道鳳大姑娘有更好的救治方法嗎?!”
他親眼見識過鳳大姑娘救醒溺水而亡的人,又聽聞白馬寺裏她在別人的脖子上開了一個口子反而救醒中毒者的事情,秦竟覺得這位鳳大姑娘所掌握的醫術與他們都不同,也許這一次也能夠另僻蹊徑呢?!
程大夫怒道:“秦小大夫,你竟然相信一個小丫頭的胡話?!讓她繡花可以,讓她治病救人,簡直是笑話!”
蕭禦已經擡腳邁進屋裏,鳳照棋攔住他急道:“姐姐,我剛才的話你都沒聽到麽?!”
蕭禦輕嘆了一聲,看向鳳照棋:“照棋,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我覺得那些東西根本不重要。”
鳳照棋瞪大了眼睛:“你覺得不重要?!他傷得那麽重,萬一治的時候出點什麽狀況,你有可能挑起兩個家族的争端啊!你居然說這些不重要?!”
“是,不重要。”蕭禦面色清冷地看着他,“如果我決定不去醫治他,也不是因為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只會是因為我覺得別人的治療方案更适合他。”
“所以大姐姐的意思是,為了自己出風頭,要将整個家族都置之不顧嗎?”一道聲音突然橫插進來,鳳照晴戴着淡紫色的幂離,袅袅婷婷地從念經的少女當中走了出來。
蕭禦看了她一眼:“這是醫者的本職,不是出風頭。”
“呵,大姐姐的意思是,你是個醫者?”鳳照晴輕笑一聲,“我以為大家都知道,鳳家的大姑娘應該是一個千金閨秀,香閣嬌女,何時竟可以稱為一個醫者了?如今在此處的大人們都是見慣了世面的人,不知諸位大人如何看待一個随時可以化身醫者的千金小姐呢?”
“五妹妹,你不要說了。”鳳照棋皺着眉頭打斷鳳照晴。
他是想阻止自己的姐姐救人,可那只是出于對鳳周兩家立場的考慮。如果沒有這些顧慮,如果他的姐姐真的可以治好周昭,他自然會全力支持。可是鳳照晴話裏話外卻一片譏諷,甚至還想向其他人诋毀自己的姐姐。鳳照晴怎麽會做這種事?!
李知府身邊已經有幾位大人開始搖頭指責起蕭禦。
“鳳大姑娘還是不要添亂了,說什麽可以保住周捕頭的手臂,這般嘩衆取寵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周捕頭的手臂傷成那樣,還能如何保住?要是讓你亂治,最後不但耽誤了周捕頭的傷勢,連你自己的名聲也要受牽連啊。”
鳳照晴藏在幂離下的臉龐微微露出一抹笑容。
她的确是要阻止鳳照钰出手救人,卻不是因為她不相信鳳照钰能夠治好周昭,反而是怕她真的治好了周昭。
不知為什麽,鳳照晴有一種直覺,這個大姐姐并不是在胡說,她是真的能夠治好那樣的傷勢的。
到時候她豈不是更要風光無限?!大太太交待給她母親的任務是要将她困在牢籠裏不準她有一絲自由,如今已經讓她脫開牢籠了,她怎麽能給她機會再出風頭?!
蕭禦沒搭理這些亂嚷嚷的人,卻是有些擔心百靈什麽時候能把他的急救包拿來。
現在的氣侯十分涼爽,周昭受傷到現在還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斷肢接活的條件是很充分的。
眼下他要踏進這個作為醫療室的廂房還有重重阻礙,蕭禦只得先将秦小大夫叫到跟前,低聲囑咐道:“秦大夫,有些事要拜托你去做。讓人去準備好燒開後冷涼的水,越多越好,用幹淨的桶盛好。再準備一些鹽和一杆小秤。還有兩套幹淨的衣裳,頭巾,遮面巾,還有幹淨的床單。對了,如果有更多的手術器械,也都拿去煮好,送來備用。”
秦小大夫對他很是信服,雖然不知其意,還是認真地一一應了,等蕭禦一說完,便飛奔去準備了。
程大夫氣得向秦老大夫道:“秦竟是怎麽一回事?!竟然真的聽那個丫頭的話?!”
李夫人眼見着場面有些亂,看了李知府一眼,忙出來道:“好了好了,各位還是別在這裏堵着了,讓大夫好好給周捕頭治傷吧。”
鳳照晴也輕聲道:“是啊,把地方讓給大夫們吧,也別讓外行再指手劃腳了,用別人的傷痛壘築自己的名聲,于心何忍。”
李夫人連連點頭:“鳳五姑娘說得的。老爺您看?”她看向李知府,等着李知府示下。
李知府有些猶豫地看着蕭禦。他也不相信一個小姑娘真有那麽大的本事,可以把斷臂接活,可是眼前這位鳳大姑娘的神情,竟讓他這樣一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一府長官都有些摸不清楚。
“鳳大姑娘真的有把握治好周昭?”李知府問道。
不待蕭禦開口,鳳照晴已經笑着道:“她沒有。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我最清楚了,她根本沒有學過醫術。”
蕭禦看向鳳照晴,鳳照晴也挑釁似地隔着幂離看着他。
李知府果然沉吟了片刻又道:“療傷之事不是兒戲,鳳大姑娘還是退開吧……”
不等他說完,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從院門處沖了進來,一把抱住李知府的大腿。
“爹!你相信鳳大姑娘!她可以的!她能夠做到!就是她把我救活的!我相信她!”李洛大聲道,一邊悄悄地向着蕭禦挑眉嘟嘴,暗送秋波。
一道有些圓胖的身影也從人群後面擠了出來,自以為潇灑地搖着扇子,揚聲道:“就是,本公子也可以為鳳大姑娘作證!鳳大姑娘醫術精湛,絕非常人可比!”
狗腿子們慌忙附和:“三少都這樣說了,誰還敢不信!”
“你!你這個敗家子,你又出來幹什麽?!”原先出言指責蕭禦的那位老爺氣得指着張三少爺直跳腳。
張三少爺瞪着眼睛道:“爹,兒子這一次可是幫理不幫親了,你指責鳳大姑娘的事情是真的做錯了!看不起鳳大姑娘的人,最後都會付出代價!”這可是他張三少的切身體會啊,簡直痛徹心扉!
鳳照晴不防竟出來這麽多人替鳳照钰說話,連連冷笑道:“果然是大姐姐手段高明,借着行醫的名頭招萊了不少人的傾慕啊,如今這麽多人向着你說話,怪不得大姐姐非得要去給周捕頭治傷呢。”
張三少爺向來是個渾不吝的,當即就眼角一挑,撇向鳳照晴。
“我聽着這位姑娘說話怎麽那麽酸呢?!這嘴裏不幹不淨地污別人的名聲,就是你這種大家閨秀的手段了嗎?我看你分明是嫉妒鳳大姑娘醫術高超!”
“你胡說,誰會嫉妒她!”鳳照晴氣得擡高了聲調。
張三少卻啐了一口:“你從一開始就在那指桑罵槐的,你以為誰聽不出來啊?!別把人都當傻子!傻子才信你的挑撥,不信鳳大姑娘的醫術呢!”
張大人瞬間氣得嘴唇直抖。這逆子,一下子把整個院子裏的大人都罵進去了啊!他、他還在那得意呢!
李洛也在一旁架柴添火:“就是,就是。鳳大姑娘就是天上的仙子,誰敢針對她誰就是居心叵測的宵小之徒!娘,你還不把這個愚蠢的女人趕走!以後再也不準她進我們的大門!”
鳳照晴何曾被別人這樣指着鼻子指責謾罵?!頓時只覺得眼前一黑,氣得心口發悶。她無論如何想不到怎麽就把這兩個纨绔招出來了,還專門替鳳照钰當槍!
她的那些言語把戲對于同樣講究臉面的夫人小姐們才有用,可是對于百無禁忌的浪蕩子弟根本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何況她也不能放下身段地跟這些人對罵回去。
李夫人也沒想到李洛會跑出來打茬,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卻聽院外由遠及近地傳來一連聲清脆的叫聲:“姑娘,姑娘,東西拿來了!”
百靈一邊叫着一邊飛奔進來,一直跑到蕭禦跟前,氣喘籲籲地将懷裏抱着的東西遞給蕭禦。
蕭禦終于等來了急救包,秦小大夫也已經匆匆地趕回來了,向他點了點頭。
終于,萬事俱備了。
“我的治療方案是,以保住傷者手臂為目的的,斷肢再植手術。”剛才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一直沉默不語的蕭禦終于出了聲,他看向屋子裏站着的幾名大夫,緩聲說道,“如果諸位大夫同意我的治療方案,我需要大家一起配合我,按我的要求做。”
秦老大夫眯着眼睛道:“老夫願盡微薄之力。”
那程大夫卻仍舊帶着不滿的神色看向蕭禦。
鳳照晴眼看着蕭禦已經跨進屋子裏,卻再無人阻止她,聲音有些尖利地道:“諸位大人,她根本不是大夫,難道你們就眼看着她用周捕頭的性命給她自己沽名釣譽嗎?”
一直懶得搭理鳳照晴的蕭禦突然轉回身來,一雙眼睛看向她。
“我是大夫。”他說道。
鳳照晴一怔,緊緊咬住嘴唇。
“我救活了李二少爺,我救活了魯姑娘,我就是大夫!”
張三少不滿地大叫道:“還有我!鳳大姑娘還救了我呢!”
蕭禦笑着向他點了點頭:“對,還有張三少爺。”
張三少得意地哼了一聲,昂首打開扇子搖得歡快。
“鳳照晴,你,還有你身邊的那些和你一樣的人,我知道你們的手段和你們的那點企圖。你們喜歡裝模作樣,你們喜歡言語挑撥,你們喜歡用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達成自己見不得人的目的,歸根結底,你們喜歡銀子,你們想往高處爬,你們想要權勢。”
“你、你說什麽?!你怎麽敢——”鳳照晴的臉色一瞬間無法抑制地扭曲起來。
向來示人以端莊聰慧形象的鳳照晴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被人在大庭廣衆之下這樣直白地揭露她的一切僞裝,這樣赤裸裸地羞辱于她!
蕭禦不在乎她說什麽,只徑直道:“你們耍的那些手段,你們做的那些事情,我一點也不在乎。但是有一點,不要妨礙我為患者診治。因為,那是我的工作,我是一名大夫。”
“不要妨礙我的工作。”
蕭禦說完便轉身走進房去,秦小大夫連忙跟上。
“潑婦……潑婦……簡直……毫不顧及家風……毫無禮儀廉恥……”鳳照晴捂着胸口氣得連聲道,她的貼身丫鬟連忙上前來扶住她。
站在她身邊的幾個閨秀彼此相視了一眼,似乎都想到了剛才那鳳大姑娘所說的“你和你身邊的那些人”,十分有默契地一起向旁邊退了退,離鳳照晴遠了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攻君:小钰這個戲演的,我給一百分。
蕭醫生:= =滾,你這活在小劇場裏的角色,咱倆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