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勤王軍
“奉太上皇之命——衆将士,死守京都!”
應該是方才在城頭上高聲質問的軍士長吧、只覺得這一句話在煞那間震懾到心髒,在這個雪夜裏持續回響。京都大門已破,城下幾乎都是禦林軍死守京都組成的人牆!卓昭勒馬城下已經出了一額的冷汗,望着身邊密麻的守衛無從逃脫。
“天命都已退位,還那麽固執…”這句話出自那老家夥趙乾的嘴裏。卓昭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情,看到他生氣的模樣就有一種莫名的高興…(天命指子桑聿,是子桑聿稱帝期間的年號)
走神間,一支冷箭乘風而來,卻被一個屍兵躍起抵擋。
“咻——”
又射來一支冷箭,直接射中了屍兵的腦顱;頃刻間,屍兵就像是被擊中了要害,半邊身子當即四分五裂地炸開,濺了身邊人一臉的污血。
好家夥!卓昭忍不住心底叫好,抹污血的時候偷偷瞄了一眼地上的殘骸。果然,那支一箭爆頭的羽翎上鍍了銀,是兩年前羽林騎新添的一批箭矢。
聰明得很…不過,就憑這惡臭,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麽鬼東西了吧。
“卓副将!”
“是,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趙乾氣得有些身子發抖,而又因多年來接觸這些鬼東西太多,動怒的時候總會有一種陰森的模樣。“我們不可以浪費太多屍兵在攻城之上,這些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禦林軍實在難纏,還望卓副将立刻聯系羽林騎!”
“現在?”卓昭有些遲疑,“大人,如今只是京都外城,您不是說羽林騎留到攻克內城的時候嗎?這一時半會的,羽林騎趕過來也需要時間…”
“那便讓羽林騎從內殺出,為屍兵開道!”趙乾明顯的不依不撓。他受夠了,那麽多年的部署不可以前功盡棄,他必須要殺到那皇位跟前,他一定要掌着最高的權力!“我們不可以留出一刻的時間讓他們通風報信!”
卓昭第一次懼怕一個人。
對皇帝對長輩的不是懼怕,是敬畏;從小到大,無父無母的他自食其力,獨自成長。那麽多年過去了,吃過的苦頭有不少,可是卻從來沒有讓他害怕的東西。坐到羽林騎這個位置以及潛伏趙乾身邊,哪怕後背的傷口還沒有徹底愈合,他也沒有低頭過。
但是今天趙乾的執念,讓他心底生寒了。
卓昭只能答應趙乾的話。
他有些警惕地從脖子上取出一個特制的哨子,朝天似有規律地吹了幾聲。
——
京都內城。
“羽林騎!”
“殺!”
“羽林騎!”
“殺!”
隊伍前方,為首的一名将領眼神冷酷地環顧場上的近萬精兵。“今夜勢必是一場惡戰,但是爾等投身羽林,便是與大延定下生死契約!聽好了,戴上爾等的面具,握緊爾等手中的利箭長矛,與那侵犯我朝者——同歸于盡!”
“殺!”
一萬精壯的齊聲呼喊,撼動了半座京都。
羽林騎,他們是子桑聿親手栽培的精兵良将,又怎麽會像趙乾猜測的那樣,說倒戈就倒戈?想來也是那老家夥過于急功求成,只是區區一個卓昭和部分羽林騎兵士,就能混淆了他的判斷。今夜的羽林騎,将會一洗這多年來僞裝的皮囊,痛痛快快地和那些擾亂河山太平的人背水一戰。
“五支隊伍,出了內城之後分五個方向散開。副将有令回,說屍兵主要從東門而來,所以要集中三支隊伍散在東門大街那邊。”羽林騎出發之前,各将領正在緊急部署走向。“看到屍兵先取銀箭射殺,待把銀箭用完,再取銀頭□□與之對抗。”
“屬下明白。”
“需要記住了,面具一定要帶好,若遇到趙乾的手下,就說奉太上皇之命死守京都。”這句話的重點在于保護卓昭的身份。“若遇到私自出門的百姓,一定要告誡今夜抓捕嫌犯事情緊急,違抗者殺無赦。”
羽林騎裏頭有兩個是剛剛從禦林軍裏晉升過去的人物。
禦林軍和羽林騎雖都是守衛京都守衛皇城的軍隊,可是因為羽林騎直轄皇帝,故而兩支軍隊向來沒有過多的接觸。今夜聽到這位羽林騎将領說話如此霸氣,那兩個新來的都不禁一懵、羽林騎做事就那麽決絕?
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做大事者,需心狠手辣。
——
“報——”
睿兒迎風站在皇城城頭上,只伸出右手做了個手勢。
“入侵的兵馬已經破了京都外城東門,羽林騎也從內城出動絞殺!”前來通信的小士兵跪在地上喘着粗氣,“屍兵的行蹤詭異,只怕半個時辰就會抵達內城門外,請皇——”
“死守。”
那小士兵愣了愣,擡眼看着一臉沉默的皇帝;直到旁邊的禦林軍都尉連信朝他使了個眼色,他才會意地再拜退了下去:“屬下遵命。”
不知道現在外面的情況到底怎麽樣?
睿兒站在原地,眼睛一直望着屍兵大破的那道城門出神、那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按理說是看不真切的。只是,那麽多人厮殺那麽多人拼命,光是那在雪夜裏回蕩的叫喊就已經感覺到戰況的緊急,哪裏還需要親身體驗才能懂?
他雖然生在戰亂的年份,可是在子桑聿的庇護下,從來沒有經歷過厮殺。
除了四歲那一次。
有時候他真的很心疼自己的父皇,要經歷這麽多死傷才坐上這個高位;可是他又很羨慕,畢竟只有經歷過這些苦難,才有着更強大的內心去面對當皇帝會遇到的一切。
論起勇氣,只怕此時此刻,那叛逆逼宮的子桑諾比他更勝一籌。
起碼他有仇恨的力量。
“父皇的人…”睿兒頓了頓,有些躊躇:“有回信嗎?”
“安泰鎮那邊……在路上。”
連信心裏也沒底。畢竟那些前去探查的暗衛就像是一去無影蹤一般…難道今夜真的是一場防備不了的惡戰嗎?潛伏那麽多年,總不能一場空啊。
“安泰鎮那邊有多少兵馬?”睿兒覺得很神奇。那麽多年,父皇竟然能把這件事瞞得滴水不漏、誰能知道,她還在安泰鎮埋了一支後備?想必,是算準了魔蛟會有逼宮的那一天…以及我與諾弟,必定要分個高下。
“十萬。”而且都是青壯。
睿兒點點頭。
——
安泰鎮通往京都的寬敞官道上,勤王軍正在急進。
“拿出你們往日訓練的力勁,給我記好現在不是練習!”騎馬随軍的将領甩着鞭子高喝,不斷地叫喊以激勵兵士們的士氣。其實他早就喊得嗓子都幹了,雖然騎着馬,但并沒有比其他兵士舒服很多。
隊伍的一邊,騎馬疾奔的主帥勒緊了缰繩,回身察看行進的大軍。
只見她扶着頭上硬邦邦的頭盔,像是有些不适應地露出一雙英氣的眉目。“完了這一戰,有你們享不盡的安樂日子!”終于還是忍不住替手下們喊了一句話。
“是!”
聽到她這句話的兵士大聲地回應,繼續跟着隊形跑。
關于速度問題,實在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好歹也是十萬人,哪裏弄來十萬良駒?只有少部分的兵士分配了馬匹,接到命令之後就立刻往京都趕;剩下的兵士也是把裝備一切從簡,身上披着戰甲,背上扛着□□,就這麽上路。
到京都還有一段路程,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及…
“老胡!”
“在!”胡亞寶騎馬沖上前來。
“我放心不下,想先行一步。”她嘆了一口氣,兩手重新把頭盔的繩子解開再系上。“這邊就由你照看着,以最快的速度趕上來,不管能來多少!”這麽長的路途,肯定會有拖後腿的人。那些人,不能管,能來一萬是一萬,好歹也能多拼幾口氣。
“老胡明白…”胡亞寶見她這就轉身要走,忙又喊住她。
從座下的馬鞍夾層裏取了一個羊皮水囊,遞給這個操勞的主帥:“這是酒,喝了之後可以暖暖身子,路上若是撐不住,就全靠這東西保命。”見她一臉猶豫,胡亞寶又笑:“不怕,老胡好歹是個大男人,身子骨比您強悍!”
“那我便接了。”她也抱以微笑:“記得來找我拿回去。”
二人會心地以拳頭相碰。
沒有再繼續聊下去,她交代了幾句話之後便揚鞭喝馬奔往軍隊的最前方、直至一步步和軍隊拉開了距離,遙遙地能看到京都城門的半邊影子。
“等我…”在這寒夜裏,一直看着前路已經被那冷風吹得雙眼通紅。她只好閉了幾次眼睛來緩解自己的不适,然後在身後抽出方才胡亞寶遞來的白酒,仰頭喝了大大的一口。
“嘶…”好辣的酒。
雖如是說,但是這酒的确就像是一把火一樣,迅速地燃燒着她的胃;加上馬駒的颠簸,喝下去的酒順着身體裏的血液一起流動,把這種溫熱流竄到身體的每一個地方,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在這雪夜裏燒起來了。
“這老胡…”她忍不住一聲輕罵,可是想到這段時間裏的相處,又笑了。“等我們解決完這一戰,好好地喝一盅!”她喜歡喝酒,特別是那些光聞着酒香就能醉人的酒釀。這一次,我們一定會贏的。
雖然她的實戰經驗并不豐富…但是,趙乾就是個老狐貍,我是個小狐貍,怕什麽?
皇兄,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