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2.江靈兒管家
賬房這邊自不必說了,銀子賬都在這裏,是油水最足的所在。
門房除了內侍,還有些個門丁小厮,靠替人傳話傳東西拿人謝禮發財。青州官吏和女眷們與王府勾勾搭搭,也少不得每月添點銀子打發這群門神。
禮賓房專管前院來客的接待,若是京城來了傳旨太監,也是由他們接待,給客人的一應使用自然都是最好的,所以禮賓房既能貪府內的供給,也能得外頭的謝禮,兩處油水也不少。
後院的花草房,看着腌臜,油水卻多得難以想象。這府裏七、八百畝的地,遍植花草,再加上養的花鳥魚蟲,一年下來費用高得難以想象,誰知又有多少進了強公公的口袋。
而內侍大院住着全府上下不歸在正院和梧桐院的所有內侍,足有二百多號人,府裏頭凡有內侍的人事調度,大都要走陸公公這條線。府裏頭這麽多的職位,哪天沒有調度呢?想上位的自然會竭盡全力地給陸公公送禮。就是眼前不謀職位,将來長遠也要謀職位,所以日常的孝敬也少不了。陸公公這邊的油水撈得最是稱心如意。
所以他們被陳福叫了來見江靈兒,都并不把這當一回事,只是走個過場,敷衍敷衍罷了。
六個太監一進屋,分成兩排,陸公公和常公公站在前頭,德公公、卓公公、馬公公和強公公站在後排,給江靈兒行了半禮。江靈兒不是正經主子,這六個太監職位又高,因此不用全禮。
江靈兒打眼一看,只見陸公公白白胖胖,像個白面饅頭,常公公皮色幹黃,像個窩窩頭。後頭四個就只有強公公她見過,是主管太監裏最年輕的,另外的德公公、卓公公、馬公公三人也都有些年紀了。
他們行過禮後,江靈兒便叫賜坐,候在外頭的丫頭太監便搬了軟凳進來在六個太監的屁股下頭一擺,陸公公等人便大模大樣地坐下了。
江靈兒又叫上茶,青雪便領着另一般站頭捧上茶來,陸公公等人也大模大樣地喝了,再交由青雪等人收到一旁。
餘人退下,只留了江靈兒、徐媽媽、曾媽媽、莫羽玲、雲鄉、香兒和六個太監在屋裏。江靈兒和莫羽玲坐在炕上,徐媽媽和曾媽媽并肩站在江靈兒身邊,雲鄉和香兒則侍立在角落。
陸公公等人一看,也就一個徐媽媽還要忌憚兩分,餘人在他們眼裏可不就是個屁!
這時江靈兒含笑開口了,她脆生生地說道:“今日有勞各位公公走一趟。只因後日王爺要出府避暑,王妃姐姐也要随行,所以暫把王府交給我打理一個月,到時還要仰仗各位公公幫襯。”
衆太監以陸公公和常公公為首,陸公公肥胖的屁股在軟凳上挪了挪,似乎坐得不大舒服,口中道:“什麽幫襯不幫襯的,奴才們自然是看着主子眼色行事,主子說怎麽做就怎麽做。”
這話意思似乎不壞,可說得難聽,又透着生硬,任誰都覺得出陸公公不服管,陸公公自己也不忌諱被人聽出這意思來。而常公公等人則一臉贊成之色,态度同樣倨傲。
徐媽媽瞧自己鎮在這裏,這些老閹貨還這麽蹬鼻子上臉,卻并不奇怪。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如果管家容易,這裏就不是王府了。就是王爺現在這裏,這些老閹貨也就表面客氣一些,底下該怎麽陽奉陰違還怎麽陽奉陰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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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媽媽也不說話,只瞧江靈兒怎麽辦。
江靈兒仍是含着笑,看起來也沒動氣,卻端起茶碗道:“幾位公公都是貴人事忙,我就不多留了。媽媽,送客吧。”
啊?屁股還沒坐熱就送客?也不立立威?江靈兒送客送得突兀,徐媽媽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陸公公等人也眨着眼看江靈兒是一朵怎樣的奇葩。後來結論是,送客雖然怪了一點,但不失明智,反正坐再久說再多也是白搭。
徐媽媽送了陸公公等人出去,回來時江靈兒已經和莫羽玲在看書習字了。
江靈兒自從認了莫羽玲為師後,認認真真讀了好幾本書,字也一天天好起來。主要是,她體會到讀書的樂趣了。詩詞那些文绉绉的她不愛,專喜歡挑些稀奇古怪的書來翻。
前些日子,她還偶然知道了王爺的名字是怎麽寫的,心下覺得很奇怪。
暝有黃昏的意思,王爺為什麽要叫這個名兒?這很不吉利啊。像是王爺那位早逝的二哥叫玉昀,昀為日光,這才合适。
可惜她最近很難見到王爺,也就只好把疑問留在心裏了。
後日一早,王爺和王妃就浩浩蕩蕩地坐車去別苑了。正院裏昭兒等四個貼身侍婢、門上的敏兒等四人也都去了,還有站班的太監也抽走了一批,正院一下子顯得冷清了許多。到了巳時,本該有人來回事的,可結果一個管事的都沒來,一直等到午時,也沒個影子。
徐媽媽馬上品出味來。
那些管事太監不來尚在她意料之中。但管事婆子也不來,就不善了!這些婆子怕是早就算計好了,把該支領的銀錢都趕在前幾日支領完畢,要請示的也都請示了,如今只剩下一些日常的內務,不報也行,借此晾着江靈兒,好叫她沒臉。
只怕這些婆子是想一個月不來了!真特麽人心險惡啊!徐媽媽嘆了一嘆,也不打算管。反正這次她是協理,江靈兒才是正經主管,她一旁看看就好了。
其實徐媽媽也很不解玉暝的安排,江靈兒年紀還小,又沒任何管家經驗,不要說整個王府,就是正院的大小事,怕江靈兒還管不過來呢,這一步邁得也太急了些。
結果剛吃了午膳,江靈兒就令徐媽媽派人把管事婆子們都集中到正院來。徐媽媽沒法子,只好去辦。諸婆子本不想理會,可因為是徐媽媽的丫頭月杏和金枝來叫,她們不好不來,結果來了正院,卻發現江靈兒歇中覺去了。管事婆子們推說有事要走,徐媽媽咳嗽了一聲,複述了江靈兒的原話:“江主子有吩咐,都在這等着,誰若有事先走也行,二十板子記下,明日打了便是。”
管事婆子們各懷心思,嘴裏說着要一起走,可誰也不肯帶頭,于是就都留下了。
結果江靈兒一覺從未初睡到了申時三刻,整整一個半時辰,沒茶沒水,幾個管事婆子坐在門廊底下,熱得一身臭汗,口中幹渴難熬,想叫站班的去弄點水,站班的無不說“我們不管這事”,又往耳房去,裏頭的人也不理。
管事婆子們也品出味來了,這江主子是要以牙還牙啊!
仔細掂量掂量,她們就明白了,這事她們讨不了好。她們不來回事,江靈兒那頭頂多是生氣,卻傷不着她什麽,說不定王爺回來還告一狀呢。而江靈兒要整她們,法子總是有的,她們看在徐媽媽的面子上,又不好不受着。
管事婆子們在門廊下一計議,雖然沒有說出來,可心裏都把這筆賬算過來了。
等到江靈兒起床,梳洗完畢,又過了半個時辰,才把管事婆子們叫進去,命人送上滾滾的茶水。管事婆子們都快熱暈了,坐在軟凳上,捧着滾茶,更加熱上加熱。江靈兒自己卻喝着冰鎮的酸梅汁,拿銀簽子插西瓜吃。
她不說話,管事婆子們也不想開口。吃了一盤西瓜,江靈兒滿足地撫着肚皮道:“今日有些乏了,有事你們明日再來回吧。”說着就再不理她們,又進了內間。
徐媽媽來說:“可以走了。”管事婆子們一窩蜂地沖回各自院裏洗臉解渴,把暑氣給消下去。
第二天巳時,六個管事婆子像約好了似的擠到了正院裏來回事。江靈兒一個一個叫進去,結果這些管事婆子們不是說沒事可回,就是随便拿一兩件芝麻小事搪塞。
徐媽媽在旁聽了,就知道她們避重就輕,仍是不服江靈兒管。這可就不好說了,除非江靈兒對各院的事情很熟悉,能就着要害盤問,否則是難以制服她們的。徐媽媽心裏自有一本賬,可她還是沒有多管閑事。
最後一個被江靈兒叫進來的是膳房的張媽媽,張媽媽随便說了點今天哪樣菜送來的不夠,用了哪樣菜來代替之類的瑣事,江靈兒點一點頭,卻不叫她出去,只是在桌上寫大字。等寫了差不多五個大字,她才擱筆,對雲鄉道:“把我妝臺上那封二十兩的銀子拿出來賞給張媽媽。”
啊?
徐媽媽不解何意,雲鄉已經進去取了銀子出來交到張媽媽手中。這二十兩銀子還是前兒秦夫人給的,現在原封不動地送給了張媽媽。
張媽媽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江靈兒又親自上前從椅上攙起張媽媽,把驚愕莫名的她親自送出了院門。
另五個管事婆子正聚在不遠處等着張媽媽出來好一起結伴回去,結果看了這一幕,又見張媽媽手裏拿着一封銀子,立即扭頭就走了。
這五個管事婆子都是秦月娥提拔上來的,或是互相推薦,或是和秦月娥的貼身丫頭雪溪沾親帶故,故是一夥,而張媽媽是膳房的老管事,這五人和張媽媽本就有些面和心不和。
張媽媽一看這情形,就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心裏一嘆。那五個婆子本來就想把膳房管事的位子也給自己人坐了,現在有了這把柄,不管是真還是假,只恨不能弄假成真,到時一起在王妃跟前告一狀,三人都能成虎,何況五人呢?只怕自己這位子立即就會不保。
眼下,她唯有投靠江靈兒,還能有一線轉機。
第二天回事時,江靈兒第一個叫了張媽媽進來,張媽媽回得極是認真,不但說了待辦的事,還主動交待了舊例該是如何等等,聽得徐媽媽一臉詫異。
江靈兒輕輕松松的耍了點手段,竟就把張媽媽這棵王府的長青樹給挖過來了。關鍵不是張媽媽這棵牆頭草擺得厲害,而是江靈兒只有十二歲啊!徐媽媽感到不可思議。
不過剩下的五個管事婆子,怕就沒這麽好對付了。
而管事太監三天了也不見個影兒,江靈兒又打算怎麽辦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