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屋裏的兩人面面相觑。
大門敞開着, 走廊裏吹進來一股涼飕飕的夜風。
寧莘莘要去關門,手一碰門把手,便連同被撬壞的指紋鎖一起掉下來了, 看着這副場景簡直哭笑不得。
房東大約從哪兒得知她車禍的消息,準備把鎖撬掉, 換新鎖租給其他人吧。
幸好回來及時, 否則再晚個兩天,自己的東西恐怕一樣都不剩了。
寧莘莘彎腰撿門把手, 牽動傷口,痛得嘶了一聲。
聶燃忙跑過來,幫她撿, 擡頭時掃過她的胸口, 臉上飛起一抹紅暈。
她下意識把浴巾裹緊了些,道:
“你看看能不能安上去,我先把衣服穿好。”
“嗯。”
聶燃回答得很小聲,看都不敢看她。
寧莘莘回到衛生間, 幾分鐘後出來, 看見他正咬牙切齒的将門把手往門板上擰。
“停停, 你擰錯地方了。”
“啊?”
她撿起房東留下的工具箱,拿出一把螺絲刀, 将脫落的螺絲一個個擰回去。
門把手按好了, 聶燃湊過來看了眼,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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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好厲害!”
“切, 馬屁精, 洗澡去。”
他抱起今天買的睡衣走進衛生間,寧莘莘把門關上,卻怎麽看都不放心。
自己畢竟不是專業的, 只是随便弄弄而已,這門鎖還有用麽?
以及房東,要是他壯着膽子又回來了,非要搞明白,該怎麽向他解釋?
還沒決定好,衛生間裏便傳出求助聲。
“姐姐,這裏面怎麽沒有水啊?”
她搖搖頭,不再管門鎖了,放下螺絲刀進去教他用花灑。
洗漱完畢,兩人躺在各自的床上。
一個卧室裏,一個客廳,中間的門沒關。
聶燃想到今天目睹的所有新鮮事物,翻來覆去睡不着。
“姐姐,你睡了嗎?”
“沒有。”
“咱們明天再去吃火鍋好不好?火鍋實在太好吃了。”
他說着吧唧了兩下嘴,回味那新奇的滋味。
寧莘莘躺在被窩裏翻了個白眼,“睡吧睡吧,明天有的忙呢。”
屋裏這些貨,還有店裏的貨,加起來成本至少有十幾萬。
房租能不能退回來就不強求了,這些貨她可舍不得扔,那都是沉甸甸的錢吶。
可是該怎樣銷出去?
她還有六天時間,賣是來不及了,退回廠家時間也不夠,或許可以考慮轉手給同行?
琢磨着自己的生意,她不知不覺睡着了。
半夜裏,一個人影扒在門框上,輕聲喊:
“姐姐?姐姐?”
見她沒反應,他放心地走進來,赤着腳,直接掀開被子爬上床,舒舒服服地躺進她的懷抱裏。
翌日早上,手機鬧鐘準時響起。
聶燃率先睜開眼睛,警惕地望着四周。
四面都是牆壁,沒什麽危險,唯有聲音刺耳,令他不适。
他想起身查看,稍微一動身體,便發現懷中躺着個人。
床小,兩人貼得格外緊,肩靠肩,腿壓腿。
鬧鐘吵得那人直哼哼。
“嗚嗚,我不要起床……”
他伸長胳膊,從床頭櫃上拿來手機,盡管不認識,确認聲音是從它裏面發出來的後,直接捏碎,随手一丢。
寧莘莘瞬間驚醒。
聶燃嘲道:“你又爬上我的床。”
“你睜大眼睛看看這是誰的床!我靠,我手機呢?”
那可是她唯一的備用機啊,壞了還得去買!
她鞋都沒穿,匆匆爬下床,撿起手機殘骸查看。
別說屏幕,連電池都五馬分屍了。
她氣得痛心疾首,“王八蛋,你知道這個多貴嗎?好幾千呢!”
加上昨天給他買衣服的錢,都在他身上花了小一萬了。
她對自己都沒敢這麽奢侈過。
聶燃對她口中的數字沒概念,倒對這裏的環境感興趣,也下了地,赤着腳轉了一圈,最後停在窗邊,俯瞰十幾層樓下的綠化帶。
“這就是你的世界?”
寧莘莘還在心疼手機,愛答不理地嗯了聲。
“我的刀呢?”
“留在瘋人院了。”
“你們的統治者在哪裏?”
她驚了,“你問這個做什麽?”
聶燃擡起下巴,“想見識見識。”
不執着于權力,只将管理國家當成工作,花幾十年從最底層做起。
真的有那樣的人麽?
寧莘莘嘴角抽搐,“這個,他很忙的,一般人見不到。”
“你說過你也是獨一無二的,這點權力都沒有麽?”
“……”
什麽叫給自己挖坑?這就是。
寧莘莘笑得分外尴尬,“我的意思和你理解的不太一樣,總之還是不要去打擾他為妙。再說咱們今天有很多事要做呢,可以先把事情都做完,再來讨論這個麽?”
“什麽事?”
她把他推出去,給他看那一屋子的貨,心裏直嘆息。
突然間切換人格做什麽,這個人格又臭又硬,是塊使喚不動的大石頭,看來今天是別指望他幫忙了。
聶燃随手拿了一袋起來,裏面裝着套黑色蕾絲內衣。
“這是什麽東西?”
“我做生意的,這是我的貨,今天我們的目标就是把這些貨給賣完,賣到的錢可以買東西帶回去。”
“這是衣服?”
他拆開袋子,拿出內褲放在身上比了比,對她的審美表示相當的質疑。
寧莘莘一臉慘不忍睹,忙奪下貨物,推他去衛生間。
“你快洗臉刷牙,我下樓買早餐,吃完咱們就去店裏。”
說完她便穿上外套帶着錢包走了出去,等電梯時想到接下來可能面對的狀況,倍感壓力。
不過一來到街道上,她的心情又變好了。
當初租下這套房子,看中的除了離店裏近外,還有一個原因,是樓下有一所小學,小學門口一長溜都是小吃店。
包子、雲吞、麻辣燙、重慶小面、沙縣小吃……
她可以吃一個月不帶重樣的,還特別便宜。
困在無間煉獄的這段日子裏,她不知道多想念這些好吃的,今天可要好好吃個夠。
寧莘莘将想吃的都買了一份,拎着好幾個大袋子回家。
但是一出電梯,便感覺到不對勁。
走廊上傳來吵鬧聲,似乎是在她家門口。
她加快速度跑過去,只見房東帶着幾個彪形大漢,手裏捏着黃符,正在砰砰敲門。
“開門吶!就算你是鬼,我也不怕你!開門!”
“……”
她想上前解釋,門卻忽然打開了,只穿着一條睡褲,□□上身,嘴角挂着一抹牙膏泡沫的聶燃走出來,不由分說地掐住房東的脖子,将他舉到牆上。
旁邊人吓了一跳,想幫忙,看見他這個頭和氣勢都不太敢動手,只能在旁邊勸說:
“放下放下,千萬別出人命。”
聶燃理都不理,冷冷道:
“你找誰?”
房東根本喘不上氣來,哪裏還說得出話。
寧莘莘怕他真的會掐死人,跑上前說:
“放下吧,他是房子,這套房子的主人。”
聶燃見她來了,臉色緩和,松開手。
房東滑落在地,被旁邊人扶起來,看見她後吓得語無倫次。
“你你你……你怎麽白天也敢出來?”
寧莘莘哭笑不得。
“我是人,又不是鬼。”
“胡說!你明明死了,都登報公示了!”
她在出聲前便想到了借口。
“你說得那是我妹妹,我是她雙胞胎姐姐。”
“什麽?”
“我在老家聽說了她出車禍的消息,趕過來給她收拾遺物呢。這位是我弟弟……哦,我們倆的弟弟。”
房東半信半疑,盯着她不住地打量。
“不可能,這也太像了。”
她聳聳肩,“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總之過兩天我們就要走了,據我所知妹妹的房租交到了明年八月份,至少還有十個月沒住,以及五千塊的押金,你得退給我吧。”
房東一聽這個,立刻不害怕也不懷疑了,板起一張臉。
“不可能,已經交過的房租哪兒有退回的道理。再說住在我房子裏的人死了,傳出去以後房子恐怕都不好租,我還沒問你們要賠償呢。”
聶燃臉色一沉,紮住他的肩膀。
“你退不退?”
房東驚慌失措,向旁邊人求助,同時威脅道:
“你再敢亂來,我報警了啊,我真的報警!”
聶燃臉色更難看了,寧莘莘不得不用身體擋住他,笑眯眯地對房東說:
“大家都別動手,動起手來多不好啊。不過我聽妹妹說,您也是正經單位上班的,萬一鬧起來,這事傳到單位去也不好聽吧?我看這樣,押金算了,但房租您得退。實在不行,我也只好請警察來協調了,畢竟昨晚可是有人撬鎖進來。”
警察是不敢請的,萬一要她出示身份證,她上哪兒弄新的去。
但這些話很管用,對方想了想,不情不願。
“行吧,那你們這個禮拜就得搬走,別影響我租給別人。”
“沒問題。”
房東帶人離開,走廊恢複安靜。
寧莘莘拎起早餐回客廳,聶燃緊随其後,關上門譏嘲地說:
“你太懦弱。”
“懦弱?”
“那種人應該給他一刀。”
“……武力是不能解決一切的,把全世界的人殺光了就沒有矛盾了嗎?這叫智取,你懂個屁。”
聶燃斜眼看過來,她假裝低頭拿早餐。
“來來來,嘗嘗我們這兒的美食,保管你吃了不想走。”
将一份重慶小面塞到他面前,寧莘莘溜進衛生間刷牙去。
聶燃坐在沙發上,打開蓋子看了看,全是紅油,一臉嫌棄。
小面獨特的香味卻萦繞在身邊揮之不去,恰巧肚子裏咕嚕嚕的響,他無師自通地拆開筷子,皺眉嘗了一口。
緊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等寧莘莘出來時,碗裏連湯都沒了。
聶燃頂着滿嘴紅油不自知,正襟危坐,頗為嚴肅地說:
“分量太少,再去買一份。”
寧莘莘:“……”
她才不願意又往樓下跑一趟呢,桌上還有這麽多食物,能活活把兩人撐死。
寧莘莘熱情的向聶燃介紹其他小吃,可他似乎對重慶小面上瘾了,只想再來一碗,不願嘗試其他。
她勸得沒脾氣,“沒想到你在吃飯上面也這麽固執。”
聶燃不悅地說:“這叫專一。”
“随便你了,我是懶得跑,想吃啊,拿錢自己買去。”
他望了望外面陌生的世界,以及自己不認識的鈔票,默默伸手,端起桌上一碗看起來晶瑩剔透,薄如蟬翼的東西,吃了兩口。
聶燃:“你說這叫什麽?”
“腸粉。”
他歪了歪頭,似乎要記住這個名字,然後将它風卷殘雲,全都倒進肚子裏。
寧莘莘本來在好笑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吃,連忙也端起一份,飛快地往嘴裏扒。
兩人你争我搶,滿滿一桌子食物竟然很快吃完了,全都撐得靠在沙發上不願動彈,面前是一片狼藉。
“喂。”
寧莘莘脫了拖鞋,用穿襪子的腳尖踢踢他膝蓋。
“扔垃圾去。”
聶燃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動都不懂,“你去。”
“早餐是我買來的,垃圾當然由你扔。”
“那就待會兒出門時帶出去。”
寧莘莘的眼珠子轉了轉,想到一事,狡黠地問:
“你該不會一個人不敢出門吧?”
聶燃翻了個白眼,顯然在嘲笑她想太多。
寧莘莘聳聳肩,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揉肚子消食,同時心裏琢磨着怎樣帶點食物回去。
半小時後,她放下杯子站起身。
“別歇了,該開始幹活了。”
聶燃聽見這個便頭疼,假裝不知道。
寧莘莘在過去的七八年裏,早已習慣了自力更生,因此沒強求,進屋換了套方便的運動服,就開始忙碌了。
找來幾個大袋子,将內衣按款式尺寸整理好往裏裝。
一個袋子能裝上百套,拎起來幾乎和她一樣重。
她裝了七八個,總算将屋裏的貨物全都收拾好,然後拿出一輛搬貨用的小推車,将袋子挪到車上。
袋子太重,她沒辦法拎離地面,只能拖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挪。
挪到推車邊上,再大喝一聲,使出渾身的力氣,把它弄上去。
這是一件極其費力的活兒,她白皙的額頭很快便冒出一層薄汗。
汗珠越聚越大,順着眉梢滾下來,落進眼睛裏,刺得眼淚直留,不得不停下用手背擦眼睛。
“給。”
伴随着一個冷淡的聲音,一張紙巾被遞到她手裏。
寧莘莘擦幹淨眼淚,發現聶燃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正一手一袋的将袋子往推車上扔。
“呃……你不是不想幹麽?”
他白了她一眼,“等你弄好,那要等到猴年馬月才出得了門。”
“切,小瞧人,以前都是我自己弄的。”
“沒想過找別人幫忙?”
寧莘莘沉默了。
找誰呢?
花錢雇人不劃算,而她又沒有朋友。
結交朋友是需要付出時間精力以及金錢的,她除了一具還算健康的身體外,就只剩下這三樣東西了,哪兒敢輕易給出去。
說起來,聶燃竟然是她第一個算得上朋友的人。
她自嘲地笑了笑,跑過去幫忙。
在二人的齊心協力下,大部分袋子都放上推車,還剩下兩袋實在裝不下。
“先放在這兒吧,把車裏的弄下去,然後再上來拿。”
“不必。”
聶燃說完将袋子往肩上一扔,左肩扛一袋右肩扛一袋,還能騰出手來,幫她推車子。
“走吧。”
寧莘莘看傻了眼。
什麽叫強悍如斯?恐怖如斯?
“等……等等!”
聶燃回頭。
她指指他身上的衣服,“昨天給你買了一堆新衣服,別穿睡衣了,換套好看點的吧。”
聶燃嫌麻煩,不樂意。
她強行将袋子放下來,拿了兩件衣服,推他進衛生間,轉身收拾起桌上的垃圾。
當她把垃圾裝進垃圾袋,也丢到推車上時,聶燃出來了。
白色棉質襯衫,深灰色羊毛斜紋長褲,淺灰色羊毛桑蠶絲混紡提花外套。
貼身的剪裁讓他顯得瘦而不柴,線條一級棒,袖間黑水晶紐扣閃耀着低調的光澤。
他顯然很不适應這種打扮,皺着眉頭扯扯衣領。
“這是什麽破衣服。”
“別拽了,拽破了你穿什麽?快走吧。”
寧莘莘低頭推車,卻在出門時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遺憾手機壞了,否則一定要把他現在的樣子拍下來。
只拍照,不錄視頻。
畢竟不說話的他,比說起話來讨喜多了。
乘電梯下樓,來到小區外,放下東西攔車。
一路上不斷有人回頭看聶燃,眼神充滿欣喜,大概以為他是什麽明星。
聶燃很不習慣與這麽多活人待在一起的感覺,根本不看他們,只低頭走路。
寧莘莘用胳膊撞撞他,小聲道:“你在夏國的時候,肯定也很受歡迎吧。”
“什麽?”
“有沒有女孩子追過你?”
“神經病。”
換做以前,寧莘莘挨罵肯定會生氣。
但現在她很清楚,他只是害羞,在僞裝而已。
“你不回答就是承認了哦,有多少人追你?漂不漂亮?你最喜歡誰?”
聶燃看着她伶俐過頭的小嘴,幾乎想從袋子上撕下一條膠帶,給她封起來。
幸好在他實施之前,車便來了,将他們和貨物一起送到繁華的大街上。
寧莘莘找到自己的店面,摸出鑰匙開門。
聶燃起初沒注意,直到跟在她身後走進去,擡頭一瞧,生平頭一次有了轉身就跑的沖動。
裸體女性假人!性感內衣!粉色氣球和白蕾絲!
給聶燃帶來的視覺沖擊力,足以媲美屍山血海。
他僵在了門邊,肩上的袋子都忘記放下來。
寧莘莘走到櫃臺處回頭一看,以為他不知道該做什麽,指着一個假人模特道:
“你先幫忙把她身上的內衣脫下來,用盒子裝好吧。”
她現在得聯系同行和廠家,看看有沒有人願意接手這一批貨。
她沒有太多時間耗在這裏,所以大概率是要虧本的。也罷,能回多少算多少。
寧莘莘深吸一口氣,拿起收銀臺上的電話,開始撥打熟人的號碼。
聶燃原本想拒絕她的吩咐,誰知對方說完就再也沒看他,只好把東西放下,嘗試着去脫衣服。
假人的身材極好,凹凸有致,擁有正常人類長不出的完美線條。
穿得是一套黑色蕾絲內衣,極透極薄,薄得讓聶燃擔心會不會一不小心就把它扯破。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往下取,可布料那麽貼合的覆蓋在假人身上,完全找不到富裕的空間。
一分鐘……兩分鐘……
聶燃失去耐心,拿起一把剪刀,心想剪破算了。
可是回頭看了眼還在打電話的寧莘莘,又遲疑起來。
這是她的東西,要是弄壞了,又得叽叽歪歪好久吧。
不劃算。
聶燃深吸一口氣,放下剪刀接續解扣子,誰知沒過多久,寧莘莘便垂頭喪氣地走過來。
“別弄了,白忙活一場。”
“怎麽?”
沒有人願意收她這批已經積了幾個月灰塵的貨,款式都是上個季度的,已經過時了。
量還那麽多,容易爛在手裏。
她甚至主動提出在成本價上打對折,依然沒人要。
廠家也表示已經過了期限,不能再退回。
三天,今天是第三天。
哪怕她剩下的四天裏一天二十四小時營業,也不可能賣光這麽多內衣。
這次虧大了。
看着滿屋子的貨物,寧莘莘懊惱地擡不起頭。
盡管她沒解釋,但聶燃看她的表情,也能猜出個三四分。
“這些貨賣不出去?”
她難過得不想吭聲。
“可以試試別的辦法。”
“還有什麽辦法?降價促銷?這裏人流量每天都差不多,不可能幾天裏賣得完的。”
“你知不知道哪裏的人流量夠賣完?”
“哪裏……大概是火車站和人民廣場吧。”
“那就去那裏。”
“不行啊,火車站外面不允許擺攤,城管會抓的。人民廣場倒是可以擺,交個攤位費就行,可是我以前試過,擺攤的人特別多,銷量也就一般般,還累得半死。”
聶燃道:“所以你決定放棄,把這些都扔掉?”
扔掉。
想到這兩個字寧莘莘的心髒就一抽一抽的疼。
都是她當初滿懷激情進來的貨啊,賣出去的話,不知道能給瘋人院添多少東西。
不能放棄。
她用力咬了下嘴唇,擡頭道:
“現在就去試試。”
她教聶燃如何脫文胸,後者總算明白了這件衣服的構造,很快熟稔于心。
寧莘莘挑選出所有好看的款式,帶上衣架、貨架,再次叫了輛車,直接把他們拉到人民廣場。
這裏是全市最中心,周圍聚集了數不清的商業區和居民區,每天的人流量比她那個小店門外的,至少大幾十倍。
抵達時還早,許多攤位都沒租出去。
根據地段的好壞,價格也不同。
為了盡快銷貨,寧莘莘忍痛割肉,租了最貴的一塊。
将貨物擺出去,很快就聚集了一堆人圍觀,但看得不是她的貨,而是蹲在箱子旁邊整理內衣的聶燃。
寧莘莘注意到這點,心底打起了小算盤,把他拉到一邊悄聲問:
“你能不能幫忙吆喝吆喝?”
聶燃想都沒想就拒絕,“不行。”
“賣到的錢咱倆平分。”
“沒興趣。”
“賣完之後不管你提什麽要求,我都答應,怎麽樣?”
他眼神狐疑,“真的?”
“騙你不成,不過只許提一個。”
他認真想了想,拿起一件文胸走到人堆前面,硬邦邦地問:
“有沒有人想買?”
寧莘莘:“……”
一位看起來四五十歲的阿姨問:“多少錢?”
聶燃回頭看她,她眼睛一亮,飛奔過去。
“店面倒閉,降價促銷,所有名牌內衣統統50元!”
小小的攤位瞬間被人群淹沒。
“六萬六、六萬七、六萬八……七萬五千三百五十塊!”
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寧莘莘讓聶燃幫忙望風,自己蹲在地上清點今天的營業額。
所有貨都降價賣完了,整整賺了七萬五千三百五十塊!
嚴格來說是虧損的,畢竟連成本價都不夠。
但之前寧莘莘都以為要血本無歸了,現在回個一半的成本,已經很幸運。
她激動地抱住聶燃。
“幸好有你!”
來買內衣的人,幾乎一半都是被他吸引過來的呢!
平日裏那些摳門的大媽們,在他面前連價都不講了,豪爽得很。
聶燃猝不及防,被她抱了個滿懷,臉頰泛起一抹紅霞。
好在已經到了深夜,對方并未注意。
他伸手想推開她,手擡到一半改變主意,清清嗓子道:
“說好了賣到的錢咱倆平分,我的那份拿來。”
寧莘莘臉上的喜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是吧,你來真的啊?你又不在這兒生活,要這裏的錢有什麽用。”
聶燃并不打算解釋,只沖她伸出手。
“說話要算數。”
她認命地嘆了口氣,拿起那些錢,分了一半給他。
“拿去拿去,看你怎麽花,哼哼。”
“你還答應我,可以無條件滿足我一個要求。”
聶燃點了點鈔票,慢條斯理地說。
寧莘莘心髒一緊。
“你要提什麽要求?先說好,如果太過分太無理了,那我是會翻臉的。”
“這就是你說得無條件滿足?”聶燃語氣譏嘲。
她抱着裝滿錢的袋子,理直氣壯。
“肯定要看情況,總不能你要求我陪你睡,也立馬答應吧。”
聶燃沒說話。
她心中冒出一股不妙的預感,“等等,難道你真的想……我靠,你這樣是犯法的。”
“……你想太多。”
聶燃沒好氣地看她一眼,大步朝前走。
寧莘莘緊随其後,邊跑邊說:
“話說你年紀應該不小了,有這方面的需求也正常。要不趁還有三天的時間,你手裏又有錢,要不我幫你打聽個地方開開葷?”
他停下腳步,回頭問:“開葷?”
她沒有防備,一頭撞上他胸口,鼻子都差點撞斷了。
“就是……呃……你應該懂的吧?你們夏國肯定也有這種設施啊。”
“……”聶燃明白了她的意思,反複深呼吸,可還是沒忍住,沖着她腦袋擡手就是一個爆栗子。
啊——
寧莘莘的慘叫聲在空曠的深夜街頭回蕩。
“再說這種話,休怪我無情。”
“……你、你白眼狼!”
好心好意為他打算,卻被他暴打,還是人嗎?
寧莘莘氣得捂着額頭的大包,拔腿疾走,将他遠遠甩在身後。
路過一個巷口時,一陣誘人的香味飄過來,伴随着噼裏啪啦的爆炒聲。
她扭頭一看,巷子裏擺着一個夜宵攤,零星坐着兩桌人,老板正揮汗如雨地翻炒一鍋龍蝦。
吸溜……
寧莘莘忍住口水,糾結該不該過去。
一盤小龍蝦至少得七八十塊吧,再點些其他的,相當于兩個文胸白賣了,想想都心痛,還是算了。
她準備離開,卻被人抓住肩膀,強行往裏拽。
“喂喂,放手!”
“我的名字不叫喂喂。”
“我不吃。”
“我請客。”
這三個字一出,寧莘莘馬上不掙紮了,谄媚地問:
“你說真的?不許反悔哦。”
聶燃懶得搭理她,找了張桌子大刀闊斧的一坐,絲毫看不出是個初來乍到的生客,氣勢足得仿佛這裏是他家廚房。
“有什麽菜可點?”
老板娘殷勤地來招呼,一樣樣報出菜名。
他見統共也沒多少菜式,幹脆一樣點了一份。
寧莘莘道:“看不出來呀,你居然是個這麽大方的人。”
聶燃嗤笑一聲,目光落在隔壁桌的龍蝦上,再也移不開。
老板娘站在飲料櫃旁邊問:
“帥哥美女啤酒要不要?”
“不要。”
“要。”
二人異口同聲,寧莘莘用胳膊碰了碰他,“吃夜宵不配啤酒,就像刷牙沒用牙膏,白洗了,多少喝點,你會喜歡的。”
啤酒是什麽玩意兒他都不知道,聽起來也不誘人。
但聶燃想了想,還是接受了她的推薦,沖老板娘比了兩根手指。
“我們這兒不單賣,給你們上兩箱?”
“嗯。”
飯菜沒上桌,啤酒已經摞在了二人身邊,附贈幾只一次性塑料杯。
寧莘莘向他演示如何開瓶蓋,倒滿兩杯,将其中一杯遞給他。
“嘗嘗,冰冰涼涼的,最适合這種晚上喝。”
黃不拉幾,看着跟尿似的,聞着氣味倒不錯。
聶燃皺着眉頭,小心翼翼地抿了口,幾秒後,一口氣喝完了。
才端起杯子的寧莘莘:“……大哥,你悠着點,喝醉了我可沒法背你回去。”
聶燃倒了一杯,又是一飲而盡。
冰涼,微苦,帶着麥香。
很令人上瘾。
“你喜歡喝這個?”
他捏着空杯子側眸問。
寧莘莘扁扁嘴,“也不算太喜歡吧,有時候心情不好,就會買幾瓶回家一個人喝。”
“不在這裏喝?”
“肯定不能啊,萬一喝得半醉,遇上搶劫的怎麽辦?”
說到這個她壓低嗓音,“你把你的袋子綁好,別讓別人看見裏面是什麽,否則會有危險的。”
聶燃對她的擔憂表示沒必要。
誰敢來搶他,保證讓對方有命來沒命回。
不過……
他挑着眉梢,“你不是說這個世界的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麽,也會發生這種事?”
寧莘莘拍拍他的胸脯。
“你摸着你的良心回答,從今天目睹的一切來看,我難道撒謊了嗎?”
“今天看見的只是一部分,其他地方未必沒人忍饑挨餓。”
“……好,我明天就帶你去看看,這個城市裏最窮的人是怎麽生活的,到時你肯定沒話說。”
第一盤菜端上來了,是盤椒鹽排骨。
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邊喝啤酒邊吃,再也沒功夫聊天。
寧莘莘沒喝醉過,一向喝個兩瓶就收手。
可今天賣光貨心情好,加上有聶燃在旁邊比較放心,一不小心就三瓶下肚,腦袋開始發暈。
聶燃比她喝了兩杯還多,卻千杯不倒似的,越喝越清醒。
沒等心心念念的小龍蝦上來,她便支撐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聶燃忍俊不禁地揚了揚嘴角,讓老板将剩下的菜和啤酒都打包,起身去結賬。
他剛走開,旁邊桌上的兩個男人便溜過來,手伸向寧莘莘身旁的袋子。
砰——
一瓶啤酒砸過來,落在他們腳邊,碎片飛濺。
二人震驚地擡起頭,迎上聶燃冰冷的目光,吓得扭頭就跑。
老板放下鍋鏟追出去。
“回來!沒給錢呢!”
聶燃将數好的鈔票交給老板娘,拎着打包好的東西回到桌邊,背起寧莘莘,另一只手拎着兩人的錢,朝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走了沒多遠,背上的人忽然嗯嗯起來。
聶燃想把她放下,可是還沒來得及,就聽她哇的一聲,嘩啦啦吐了他一背。
“……”
寧莘莘籲出口長氣,“呼,舒服。”
聶燃臉色鐵青,“你還想要多舒服?”
她沒有完全清醒,連那些嘔吐物都不在意,仍然摟着他脖子,嘟囔。
“這床怎麽晃得厲害……”
聶燃只好繼續向前走,希望早點到家洗澡。
寧莘莘卻興奮起來,摸摸他頭發,拽拽他耳朵,還在他後腦勺上吧唧親了一大口。
“狗狗乖,別吃屎,我待會兒給你買好吃的。”
“……”
聶燃速度又加快了些,怕自己會忍不住把她扔在街頭。
在深夜裏一頓暴走,終于抵達小區。
依靠上午出門時的記憶,他找到家門,喊她開門。
寧莘莘伸出手指頭往門鎖上一戳,又不動了。
聶燃打算掐她一把,卻聽門咔嚓一聲,自動打開。
客廳裏沒有貨,顯得非常空曠。
他把她往地上一扔,将錢和夜宵放在茶幾上,關好門,脫個精光走進衛生間。
幾乎洗掉一層皮,他才出來。
一邊用毛巾擦身上的水,一邊打量地板上的人。
寧莘莘睡得很香,胸口一大片都是污漬,臭不可聞。
聶燃丢掉毛巾,從她身上跨過去,想到卧室裏睡。
身後傳來一聲輕哼,他停下來,轉身抱起她。
“我可不是占你便宜。”
他走進衛生間,沒關門,幾件衣服丢出來,水聲斷斷續續地響了半個多小時。
早上九點,寧莘莘蘇醒。
不僅頭痛欲裂,渾身上下的每一處關節都酸痛無比,仿佛被牛群踐踏了一晚上。
她直吸涼氣,揉着額頭,努力回想昨晚睡着之前的情形。
被子從身上滑落,露出毫無遮擋的軀體。
她愣了愣,還沒想明白,一個高大的人影便走到門邊,随口問道:
“醒了?”
他沒穿衣服,只在腰間裹了條浴巾,腹部、胸口、肩膀、以及後面的皮膚,有一些奇怪的紅色痕跡。
配合他雄性氣息十足的軀體,簡直令人血脈卉張。
寧莘莘都蒙了,指着他結結巴巴,“你……我……我們……”
“沒錯。”
“啊?”
“難道你想否認?”
“否認什麽?”
聶燃忽然沉下臉,走去客廳。
寧莘莘急忙追下床,跑了幾步想起沒穿衣服,抓起被子裹在身上,像頭熊一樣跑到他面前。
“你說清楚,咱倆……做了?”
說這話時她聲音是顫抖的,當看見聶燃的表情後,心髒更是猛地一抽。
“不可能啊,我昨天明明……”
“你喝醉了。”
“所以你趁人之危?”
聶燃臉色更臭,背對着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