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了,脫吧。”
寧莘莘把一桶井水放在地上,對正好下樓的聶燃擡了擡下巴。
聶燃抱着一套幹淨的病號服,看着那個孤零零的水桶,不解。
“用這個洗嗎?我坐不進去。”
“要坐進去幹嘛?你脫光衣服站這兒,我往你身上澆水不就行了。”
聶燃啊了一聲,磨磨蹭蹭不想動。
寧莘莘道:“是你死纏爛打要我幫忙洗的,現在我都準備好了,你敢反悔試試。”
他只好把衣服放在桌上,開始解扣子。
出去時為了安全,衣服特地穿了好幾層,現在脫起來也費勁。
寧莘莘見他脫了半天還沒脫完,蹲下去擰毛巾,一擡頭視線卻撞上個不該看的東西。
“你怎麽把內褲也脫了?”
她差點叫出了聲。
聶燃問:“那我穿起來?”
……看都看了,穿起來又有什麽用?
寧莘莘撇開視線粗聲粗氣地說:“就這樣吧,等你穿好不知道又要等到什麽時候。”
快點洗完快點了事,她可不想再受這種精神摧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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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燃哦了一聲,老老實實地站着。
前面沖擊力太大,寧莘莘繞到他背後去,用毛巾為他擦洗。
聶燃個子太高,她得踮起腳才擦得到他的脖子肩膀,手舉得老高,沒一會兒就酸了。
“你這是多久沒洗過澡了?山裏的野豬估計都沒你髒。啧啧,看看這毛巾,我得拿刷子來給你刷才行。”
對方身上的肮髒程度令她嘆為觀止,注意力成功轉移,全都放在了如何清洗幹淨上面。
一桶水根本不夠,光用毛巾也擦不幹淨。
寧莘莘讓他再去打一桶水,自己走進倉庫,找到一把刷衣服的刷子,和一袋子洗衣粉。
靠着這兩樣東西,她将他從頭到腳全都大掃除了一遍。
不得不說,看着他的皮膚在她手底下慢慢恢複成潔淨光滑的本來面目,其實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瞧瞧你這臉,至少白了兩個度。”
寧莘莘頗為自豪地說,就差沒在臉上寫“誇謝我”。
聶燃可憐兮兮地抱着胳膊,渾身皮膚被她刷的通紅,幾乎快破皮。
“洗好了嗎?”
“馬上了馬上了。”
“以前在宮裏洗澡,都會用熱水,和最好的香胰子,擦身子用得是絲綢……”
哪兒像今天似的,活脫脫就是案板上的一頭豬,任人宰割。
寧莘莘頗為大度地安慰他。
“沒辦法嘛,條件有限,你這個皇子也只能忍一忍喽。”
一邊說着,她一邊做最後的沖洗。
污垢全部褪去,他的身體暴露在眼前。
肌肉線條流暢優美,尤其是腹部那幾塊肌肉,簡直……
寧莘莘差點看入了迷,忽然發現一件事,好奇地問:
“你身上怎麽這麽多疤呀?”
“疤?”
聶燃低頭去看,果然胸口腹部以及腰背四肢,全都亂七八糟的橫着一條又一條的疤。
疤痕都是細細窄窄的一長條,看起來應該是被利器割破後留下的,并且時間跨度很長,導致愈合的程度不太一樣。
他咦了一聲,撫摸着凸起的傷疤,自己也搞不清楚。
寧莘莘不禁擡眸瞥了他一眼。
這人随身攜帶大砍刀,渾身都是刀疤,還有精神病嫌疑。
說真的,要是以前遇到他,她非得扭頭跑去報警不可。
“行了,全都洗完了,你自己擦幹吧,我上樓睡覺去。”
她把毛巾往他身上一扔,朝樓梯走去。
走了沒兩步,被人從後面摟住。
聶燃濕漉漉的臉貼着她的腦袋,說話時的氣息拂過她耳垂。
“姐姐,謝謝你。”
寧莘莘:“……放手!”
他連忙松開手,內疚地問:“我弄痛你了嗎?”
“你、你弄濕我的衣服了。”
聶燃眼睛一亮,提議:“我來幫你洗澡吧,正好你身上也挺髒的。”
寧莘莘差點沒給他兩巴掌,低聲罵了句滾,氣沖沖地上了樓。
聶燃頗感失落,摸摸自己的臉頰,忽然又高興起來,哼着小曲兒擦水穿衣服。
一天只吃一頓飯,今天的份量已經吃完了,因此寧莘莘在床上躺到傍晚,看着太陽落下山,也沒有起床的打算。
來了這麽久,她仍然不知道這兒是什麽地方。
跟她一起來的那些人是不是已經死了?有沒有辦法可以逃出去?那些喪屍又是從何而來?
腦中全是問題,偏偏沒人能為她解答。
她想起隔壁神秘兮兮的老太太,想起對這裏似乎非常了解的聶燃,很想找他們問一問。
說曹操曹操到,敲門聲響起,聶燃站在外面問:
“姐姐,我可以進來嗎?”
“做什麽?”
“睡不着,想跟你聊天。”
寧莘莘撇撇嘴,盤腿坐在床上,“進來吧。”
聶燃推門而入,把門關好,坐在床沿上,手裏拿着他的大砍刀,小心翼翼地靠牆而放。
霞光照耀着刀刃,折射出動人心魄的美麗光輝。
如果武器也有審美的話,這把刀一定是明星級別。
“姐姐,你的爹娘呢?”
寧莘莘心不在焉地摳着褲腿,“不知道,大概在家裏和和美美的吃晚飯吧。”
“你家幾口人啊?”
“唔……四口,父母,我,還有一個哥哥。”
她擡起頭,靠在床頭板上,展開了幻想。
“我爸爸開公司,賺錢賺得特別多,給家裏買大房子和豪車,年年帶我們出國旅游。我媽媽是教授,又漂亮又有文化,做飯的手藝還特別好。我哥哥比我大……大兩歲,長得帥還特別疼我。要是有人敢欺負我,他會馬上找過去幫我出氣。”
聶燃呆呆地張着嘴。
她笑道:“羨慕吧?你羨慕不來。”
“你眼睛怎麽這麽紅?”
寧莘莘忙低下頭,“沒什麽,進沙子了。”
聶燃左看右看,實在不明白窗戶關得好好的,哪裏來的沙子。
他回想她剛才說得話,忽然直嘆氣。
寧莘莘不解,“你被人戳漏氣了咋的,嘆什麽呢?”
聶燃垂頭喪氣,“我本來想認你做親姐姐,可你都已經都這麽好的父母和哥哥了,肯定不需要我。”
“啊?”
“我真的很喜歡你,雖然你有時很兇,但是跟宮裏的人都不一樣,我能感覺的出來。”
寧莘莘尴尬地抓抓頭發,“哈哈,是嗎……”
“可惜……唉。”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拿着刀起身準備離開,手都碰到門把手了,身後傳來寧莘莘的呼喊。
“等等,我也沒說不可以嘛。”
聶燃意外地轉過身,“你願意跟我結拜成親兄妹?”
“這個嘛……”她摩挲着下巴,眼睛滴溜溜轉,“得看你的表現,要是表現好,我就跟你結拜。可要是表現不好,我會把你趕出去。”
聶燃忙問:“要看多久?”
“怎麽着也得一個月。”
“啊,這麽久……”
“不樂意算了。”
寧莘莘假裝要睡覺,他連跨兩步來到床邊。
“我願意!”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願意就願意,喊什麽,回去睡覺吧。”
聶燃看着她,扭扭捏捏不肯走。
寧莘莘斜眼問:“你又想做什麽?”
“晚上外面老是有東西在叫,聽得人心裏發慌。姐姐,我可以在你這裏睡嗎?”
好啊,剛剛才認姐姐,現在就要往床上爬了。
寧莘莘冷笑,“你說可不可以?”
他當真自顧自地挑選起位置來了。
“你床太小,我就睡地上吧。”
“別啊,你是皇子,當然要睡床上。”
“不用不用,我睡地上就可以了。”
聶燃說完跑出門,把自己的被子枕頭抱過來,往地上一鋪,躺下就睡。
沒多久傳來鼾聲,快得讓寧莘莘都沒時間阻止。
這人臉皮也太厚了吧?她今天應該用刷子使勁多刷刷。
寧莘莘氣鼓鼓地躺進被窩裏,閉上眼睛假裝他不存在。
外面喪屍不停地嚎,說來奇怪,有個人躺在旁邊,的确比往日安心不少。
哪怕睡到一半喪屍沖進來了,有聶燃在,有他的刀在,自己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想到這裏,她又睜開了眼睛,看向地上的人影。
聶燃睡得很熟,不知在做什麽夢,月色下的剪影英俊迷人。
寧莘莘嘴角微揚,蓋好被子,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晚上睡得早,翌日也醒得早。
她睜眼時天都還沒亮,一邊下地一邊琢磨着今天還得去進貨,差點踩到聶燃時才猛然驚醒,自己已經不需要開店了。
昨天喝的粥早已消化完,今天吃什麽?
手裏有糧也有閑,她想了想,決定做頓正經飯,犒勞犒勞自己受苦的胃。
聶燃笨手笨腳的,不要他也罷。
她穿好鞋,從他身上跨過去,悄無聲息地下了樓。
洗米洗菜,切菜生火。
寧莘莘煮了一鍋白飯,做了個蘿蔔絲炖臘肉,一大碗梅幹菜湯。
老太太不愛下樓,她單獨裝了一份,打算給她送上去,然後又盛了兩碗飯,和剩下的菜一起放在桌上,端起托盤高高興興地上了樓。
先給老太太送完飯,她才走進自己房間。
聶燃還在睡,陽光明亮,他鼻梁和眉骨太高,在臉上留下幾道深刻的陰影。
她端詳他的臉,懷疑他很有可能是模特啥的,可模特會有這麽好的身手麽?
“喂,懶豬,醒醒。”
寧莘莘喊他起床,聶燃一動不動,睫毛都不帶抖的。
她起了興致,身手捂住他的口鼻,看他能憋到什麽時候。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到後來她都有點害怕了,擔心弄出人命,趕緊收手,對方卻正好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
寧莘莘松了口氣,“你還知道醒啊,我以為你死了呢。”
聶燃掃了眼周圍,視線停在她臉上,許久不動。
“看什麽看?別以為裝傻就不用了幹活了。飯是我做的,待會兒碗歸你洗,還有衣服,再敢弄壞東西跟你沒完。”
對方還是不說話,眼神冷冰冰的。
寧莘莘不由得皺眉,摸摸他的額頭。
“你怎麽了?”
聶燃毫無征兆地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拉到身下,死死地壓着。
“說!你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