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澤瑞洲8
“公子您快別哭了,您眼睛都腫了。”一群毛色迥異的小狐貍圍繞在美人榻前,上肢撐榻,下肢搭在地上擔憂地望着榻中央的漠塵。
漠塵昨日清晨,從那位采夜上仙的房裏失魂落魄地回來後就一直躺在這榻上,長發不束,外衫不穿,哭了整整一天一夜,泣聲哀意綿綿,愁苦萬分,繞梁不絕。
紅毛白額的小狐貍接過另一只紅狐叼着的白帕,拿在爪子裏輕輕去為漠塵擦眼淚:“瞧瞧這眼睛紅的,您又不是兔子精,快別哭了。”
而聽到“兔子精”三個字後,漠塵哭得更兇了,鼻子紅通通的:“采夜上仙他不喜歡我……嗚嗚……原來他喜歡他的小徒弟……我打探過了,他徒弟是屬兔的,而我是屬豬的……嗚嗚……”
小狐貍們:“……”她們不是很懂,屬兔屬豬和采夜上仙的喜好有什麽關系嗎?
漠塵還在抽抽搭搭:“他那徒弟哪裏比我好……他沒有我白,毛也沒有我的軟,如何滿足得了采夜上仙……嗚嗚……”
紅毛白額的狐貍聞言,蹬着後肢爬上了美人榻:“公子,奴婢失禮了。”說完,她就雙爪往漠塵胸上一摸。
漠塵吸着鼻子:“紅傾你這是作甚?”
紅毛狐貍一跳一跳地跑回了地上,和其他狐貍叽叽咕咕一通,轉身哀聲地對漠塵說道:“公子,請恕婢子們直言,那位黑公子噢不,燭淵公子的胸……比您的大多了……”
“吓!”漠塵瞪大眼睛,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部。
紅毛狐貍遞上一杯熱水:“所以公子您是比不過人家的。來,喝口熱水吧。”
漠塵垂眸望着水杯中自己的身影,自憐道:“我真是太慘了……”
燭淵也覺得自己很慘。
他本來以為自己和雲采夜能在那夜開葷後,繼續日日夜夜,甜蜜恩愛,誰知雲采夜以“你我尚未合籍,不宜行那等羞恥之事”為由,将他堵了回去,甚至這幾日覺都不睡,不是在床上盤腿冥想,便是拉着他到博物洲各地各處賞夜景吃美食。
還有那前段時間哭着跑開的狐貍精,這幾日不知吃錯了什麽藥,又頻頻出現在他和雲采夜面前,話也不說,就是整日哀怨着一張臉,用那種看夫君和小妾恩愛哀怨的眼神望着他們,讓他有種自己和雲采夜是在偷情的錯覺。
“怎麽又板着一張臉?誰又讓你不高興了嗎?”雲采夜看見自己小徒弟又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地坐在美人榻上,便走到他身邊捏了捏他的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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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淵扯不出笑,環過雲采夜的腰身,将臉埋進他腰間悶着聲音問道:“師尊我們什麽時候回雲劍門?”其實他想問的是什麽時候才能合籍,但他這麽說師尊肯定會敲他頭的。
雲采夜訝然道:“我們這才下界沒幾日的,你上元節也還沒過怎麽就想回去了呢?”
燭淵沉默着不說話,只是在他懷裏又蹭了幾下。
雲采夜見此,心下已有幾分了然,不由好笑地摸着小徒弟的腦袋說道:“我們在博物洲也歇了好幾日了,算下來,澤瑞洲上元節也就是近幾日的事,你若是在這待得無聊,那我們過幾日就走好不好?”
燭淵聞言,從青年腰間擡起頭來,望着青年那精致的眉眼微微睜大了雙眸。
“我和漠塵沒什麽的。”雲采夜笑着,在燭淵身旁坐下,“那日後我寫了封信去問酒嶷,他說那酒确實無事。黃昏澗只會勾起飲酒那人心底所渴求……的欲望,本身是沒有任何催情功效的。”說到這裏,雲采夜頓了頓頗有些尴尬,顯然他還沒忘記那日小徒弟說要在床上弄他十幾遍的話。
“你也別冤枉人家了,漠塵不是那卑鄙之人。說起來你的出世還多虧了他送的那匹熾炙布,你應該去謝謝他才是。”
燭淵當然不會去謝漠塵,他巴不得雲采夜趕緊帶着他離開這妖精客棧,越快越好,哪還會花時間去和一只窺觑他愛人的狐貍精寒暄呢?
他一句話都不會和他說的。
于是他們離開妖精客棧那日,燭淵就抱着手,渾身氣勢盡放,站在雲采夜抱着手冷冷地望着漠塵和他身後那群小狐貍。
“采夜,你、你不再多留幾日了嗎?”漠塵紅着眼眶,細聲細氣地和雲采夜說着話,不時偷偷看一眼青年身旁滿臉兇煞之氣的高壯男人,他身後的小狐貍們也早就被吓得縮成一團,大氣都不敢出。
雲采夜遞給漠塵一個小錦囊後,揖手道:“采夜還有要事在身,他日有空再來探望漠塵。這錦囊中裝的是一些仙界小點,我記得你以前就很愛吃這些。人間界尋不到,我便從仙界帶了一些給你。”
漠塵握緊了手中的小錦囊,如握珍寶似的置于心口處——這是雲采夜第一次送他劍符之外的東西,卻是在他有了心愛的人之後。
漠塵擡眸再次看了燭淵一眼,被他瞪回來後吓了一跳,眼眶更紅了,垂着頭結結巴巴道:“噢……采夜我也會努力修煉,争取早日到仙界去探望你的。”
雲采夜克制住自己想要摸一把漠塵的腦袋的欲望,輕笑道:“如此甚好。”言罷,他便帶着燭淵朝澤瑞洲去了。
漠塵站在妖精客棧的門臺處,望着那紫衫青年離去的背影,紅了紅眼眶,對身旁的小狐貍們不甘心地喃喃道:“他的胸都沒有裳蘭天女大,采夜為什麽喜歡他不喜歡裳蘭天女呢?”
紅毛白額的小狐貍沉思半晌,最後開口道:“也許采夜上仙喜歡大胸的男人,不喜歡大胸的女人。”
漠塵抹着眼睛又哭了:“嗚嗚嗚……”
博物洲寒氣甚重,雲采夜和燭淵在妖精客棧時,仍能覺春寒料峭,然而回到澤瑞洲之後,卻已經能感受到春日的溫暖了。
雲采夜本來只打算随意斂去身形,入夜後再帶燭淵到長街後随意玩玩就好,誰知他倆一下地,就看到了幾張老熟人面孔——星宿仙君的一幹弟子們。
還好燭淵動作快,他在發現雲采夜望着那幾人訝然的面容後,便攬住他往旁邊的巷子裏一躲,避開了那幾人探查過來的視線。
仙界的斂息訣對仙人是無用的,就算不斂去身形,見過雲采夜那張臉的人一看便知道他是誰了,而骨靈為他做的斂影衣早在上次無仙洲之行中,就被密道那人撕壞了,他手上一時也無多餘的斂影衣。
雲采夜并不想與星宿仙君一行人對上,一是因他對星宿門無所作為、貪圖享樂的門風極其不屑,與星宿門一向不和;二則是上次無仙洲那事,他與歩醫聯名到天帝那參了星宿仙君一本,星宿門中衆人從那之後,便對雲劍門和醫谷的人各種冷眼嘲諷,尋釁挑事。
要是這次他帶着燭淵下界來上元玩耍的事被星宿仙君發現了,免不了又要到天帝那争辯一番,因此雲采夜實在是不想看到星宿仙君那張皺皮老臉。
待星宿仙君一群人離開後,燭淵便放開了雲采夜,問道:“師尊,他們是誰?”
雲采夜聞言一愣,下一刻他便想起燭淵并未與仙界衆仙深入接觸過,不認識星宿仙君也是正常的:“衣線帶紫,發冠織羽,他們是星宿門的人。”看來他們回仙界後,得帶小徒弟去認識一下衆仙啊。
燭淵挑眉:“這麽一說,在仙界一身紫的是星宿門,一身藍的是醇香宮,一身的白是醫谷,一身青的就是雲劍門了,如此看來這仙界的人還是挺好認的。”
雲采夜搖搖頭:“……也不能這麽說,天衣坊的女仙們,什麽顏色的仙衣都會穿,待我們回仙界後,師父尋個日子帶你去認認衆仙。”
然而雲采夜話音剛落,就聽到那邊傳來幾道喧嘩之聲——
“你長沒長眼啊?”這聲音暴躁驕縱,異常熟悉,雲采夜一聽就知道這是星宿仙君大弟子孔啓榮的聲音。再尋聲看去,原來是一凡人小孩,行走間不小心将手上的糖葫蘆糖汁弄到孔啓榮身上去了。
孔啓榮揪着袖子,推搡了那小孩一下,将他的糖葫蘆打掉:“這誰家凡人的小孩,怎麽這麽不長眼?”
孔啓榮下手沒輕沒重,小孩被他一推就跌到地上去了,登時抹着眼睛哭起來了。
“大師兄,你和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麽,一個去塵訣就能解決的事,算了吧。”孔啓榮的師弟孔子烨見把小孩弄哭了,便走過來拉着他的袖子道。
這小孩雖是凡人,但身上的衣料并不廉價,想來是哪位世家貴族的子弟,他們還有仙命在身,不宜與這些凡夫俗子牽涉過多。
“嗛。”孔啓榮低罵一聲,惡狠狠地瞪了那小孩幾眼才轉身離開。
雲采夜瞠目,望着那幾人的背影道:“他們竟沒斂去身形?”
仙人下界,必須斂去身形,非必要之時不得顯現。這是仙規,星宿門衆人不可能不知道,但以現在的情況看來,他們竟是直接用真身真顏,在人間界行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