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三合一)
三月末, 國家隊名單出來以後,集訓隊暫時解散。
要等到六月十號,距離IMO還有一個月的時候, 大家才會重新聚在一起, 再一次接受考前的訓練。
而在那之前,無論是沈瀚音還是葉千盈, 以及談詩凝、戴修都要先去帝都一趟, 然後回到自己的學校,緊接着就要預備……高考。
沒錯,高考。
“這種時候就有點羨慕管洪章了。”葉千盈嘆了口氣, “他高三了, 直接保送B大, 參加校內考試就可以,不用再高考了。”
至于那個校內考試,大家心裏都知道,這不過是走個過場的東西。
這麽多年來,還沒聽說過哪個保送生因為無法通過學校自主招生測試,因此被刷下來,失去了自己的保送名額呢。
但葉千盈、沈瀚音、戴修、諸夢這些人的情況,就和管洪章不一樣了。
他們是高二生, 要上的是B大英才班。
A大和B大特設“英才班”一共才不到五年時間,通俗點理解,“英才班”的作用在名義上,和以前的“少年天才班”或者“預科班”是一個意思。
他們會跟着B大數學院的大一新生一起聽課, 然後在一年後,自動升入B大大一。
當然,作為升入B大英才班的條件之一, 不僅要通過B大面試,更要參加當年的高考,取得一本分數線及以上的成績。
B大面試倒是好說,這一次的英才班面試正好設定在了四月初。
可以說,集訓營剛剛定下來國家隊名單,大半個集訓隊,主要是高一和高二的學生,就統一北遷,先前往帝都去參加英才班的面試。
英才班入門要求是:如果是CMO集訓隊成員,可以免筆試,但要經過面試;非CMO集訓隊成員,則要先筆試,然後面試。
“話是這麽說,但是其實最後一條就是擺出來看看的,信就被忽悠到了。”
談詩凝給大家科普了一遍,她提前了解到的內部消息:“這五年來,A大和B大的英才班只招集訓隊成員,普通的省一省二根本不入眼。哪怕是冬令營的成員,他們都是不招人的。”
從名義上講,英才班應該有30個名額。
但是A大和B大就是這麽硬氣:假如招不到集訓隊的學生,那我寧可一個班只有24個人,25個人,哪怕人不齊呢,其他學生他們也堅決不收!
“分析得太透徹了,談詩凝小姐姐說得都對。”戴修笑眯眯地高高舉起一條手臂:“補充一點,A大和B大還是老樣子,連英才班的筆試時間和面試時間都在同一天舉行,應該就是表明‘來了我們這裏,就和隔壁不共戴天’的意思。”
他這話還沒說完,在座的各位就都笑起來了。
衆所周知的,A大和B大號稱全國TOP2。之所以沒有TOP1,就是因為兩家不分勝負,如果有人要是問誰是TOP1?那肯定是A大人說A大,B大人說B大。
如果有人要問誰是TOP3?
哦,那就有五家大學都是TOP3了。
反正華國的TOP關系就是這麽混亂,每一所優秀的大學都争着做其他大學的爸爸。
所以,不負衆望地,A大和B大之間的相愛相殺人設,也向來十分立得住。
特別是,這兩所學校的學生提起對方時,語氣和表情都帶着肉眼可見的微妙,而且兩所學校的大門之間只間隔個一條馬路。
要論這兩個學校之間的關系,只要看看當初CMO冬令營的時候,沖着葉千盈和沈瀚音而來,在他們面前直接吵起嘴架的兩個招生辦老師,就可見一斑了。
更別提還有什麽“邱賽冬令營”辦在同一個時候、選擇同一天來舉行開學典禮、當你接到一家的招生電話時,必然會聽到他死命提醒你不要相信另一家的花言巧語等種種事宜……
在場的各位都是經歷過A大和B大的招生洗禮,自然對這兩所大學的微妙狀态心裏有數,因此戴修只是稍稍一提,所有人就會心地露出了微笑。
預備隊的一個高二成員,也是這一次預備隊中唯一一個選擇了A大英才班的學生,他縮了一下肩膀,喃喃自語道:“我怎麽感覺我被包圍了一樣……”
大家對視一眼,目光裏都帶着幾分戲谑之意:“哦?你才意識到嗎?”
一個被B大英才班圍住的高二少年:弱小、可憐,又無助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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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信然把甩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抖開,全都挂上衣架,疏密有序地晾在陽臺上。
外套是仿西裝的樣式,但是材質比普通西裝外套要薄,四月初的天氣轉暖得厲害,洗過這一次後就可以疊放在衣櫃裏不用穿了。
至于那兩件短袖,倒是要常換常洗。窦信然挺喜歡這幾套衣服:簡單、漂亮,而且實用,最關鍵的是不用他花錢。
深骥的校服不少,四季校服不同,一季兩件,除此之外還有體育課專用的運動服。在這種時候,特困生的身份就幫他解決了不少麻煩——畢竟像這種一萬多塊錢的校服,要不是有學校報銷,窦信然看見賬單只會罵一聲學校采購腦子進水。
當然,現在的窦信然,絕對不會說自己的校服半句話不好。
畢竟有了這些衣服,就完全省去了窦信然再買其他衣服的金錢和功夫。只能說他愛華國的校服制度,他初中時的衣着開銷也是這麽省下的,校服真是世上最棒的工作服。
陽臺是半開放式的,窗沿上靜悄悄地走上來一位未經邀請的客人。窦信然和那只灰色的大貓咪對視三秒,三秒鐘後他甩掉自己手上的水珠,想要伸手撫一撫灰貓溫暖蓬松的毛發,卻被母貓“咪咪”叫着,靈巧地閃身躲過。
這是只懷過五次胎的老貓,機靈得像是成了精。它能夠娴熟地在人們的腳掌以及小腿叢林中穿梭,也能嗅出人們身上的危險,以及喜愛它的人的氣味。
即使每天在桌上跳來跳去,蓬松的大尾巴像是雞毛撣子一樣吸了半個屋子的灰,智慧的貓咪也絕不會打碎任何一只靠着桌沿擺放的玻璃杯。
很難說究竟是它看着窦信然長大,還是窦信然看着它長大。畢竟一人一貓都是從他們還小的時候開始,就做起了相熟的鄰居。
“好吧,我手上有洗衣粉味道是嗎?”窦信然把手掌翻過來,湊到自己的鼻尖前聞了聞:“晾衣服難保會這樣,你既然不喜歡洗衣粉的氣味,那你還過來幹什麽?”
灰色的母貓高高地翹着自己的尾巴,它輕盈地從窗臺上一躍而下,用貓步從容地趟過往下滴水的一片衣服陰影,期間沒讓自己的毛發沾上哪怕一滴讨厭的水珠。
由于态度太過自然和随意,它那不經意的高傲,讓窦信然口中說出的一切話語,都變成了一場獨角戲般的自問自答。
貓咪已經很熟悉窦信然家裏的路,它越過陽臺小門的塑膠門檻,走進昏暗的門廳時瞳孔的形狀變了變。很快,它長驅直入地抵達廚房,跳到唯一的一張餐桌上,端莊地坐好,扭過腦袋,用自己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窦信然。
“……行,我承認,我今天炖了魚湯。”
一路尾随過來的窦信然,已經徹底被這只灰貓治得沒有脾氣:“你掉毛掉了一地,幸好我今天還沒掃地。”
簡單地抱怨了一句,窦信然嘆了口氣,揭開鍋子。在咕嘟着奶白泡泡的沁香魚湯裏,魚肉已經被炖的酥爛,幾乎大半都已經化在湯裏。
他從湯裏揀出來連着魚頭的一根魚骨,放在特殊标記的碟子裏推給灰貓,轉身給還在竈上小火慢炖的魚湯撒了一把鹽。
貓咪優雅地開始進食,窦信然則揉亂了它後腦的毛發。
作為被招待的謝禮,灰貓這一次沒有躲開那只沾滿了洗衣粉氣味的手。
感受着自己手指底下屬于生命的溫熱觸感,窦信然的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不太好說的表情。
一般來說,這表情總會出現在小孩子臉上,當他們看到其他小孩手裏牽着一個大大的彩色氣球、拿着某個雙色的冰激淩、捧着一杯家裏人不太讓喝的巧克力奶茶……
有點羨慕,有點期冀,還有點盼望着自己的家長能看到自己的樣子,主動問他一句“你不是也要那個啊?”。
窦信然當然早就過了那個希望父母給他買一只變形金剛的年紀。
所以他現在只是有種淡淡的惆悵和後悔,覺得自己或許不應該輕易拒絕那只從樹上救下來的小貓咪。
“早知道,我就主動要養小鈴铛好了。”窦信然搖搖頭,自言自語的時候還帶着一絲笑容:“這可真是……”
葉千盈和沈瀚音一去就是半個多月,入選國家隊後,又馬不停蹄地前往帝都去參加B大的面試。
窦信然對朋友的選擇沒有任何意見,他替這兩個人高興。
他只是……
只是在偶爾的某個時候,他會想念那只三個人一起養在名下的貓。
“你們好歹留一只貓咪給我啊……”窦信然相當無奈地嘆了口氣。
灰貓吃魚的速度相當快,而且對于魚頭的構造十分有一套。一只魚頭往往夠人在飯桌上佐一頓小酒,但是對于一只貓來說,吃完也只需要不到十分鐘的時間。
它搖擺的尾巴已經相當不安定,剛剛還翹起來警告性地拍打了窦信然的手背一下。知道這是母貓不耐煩的前兆,窦信然相當乖覺地松了手。
所以說,這就是為什麽他現在如此地想念小鈴铛。
——眼前這位,一只活了十二三年的端莊老貓,論輩分窦信然簡直應該叫她阿姨,而且從來只在有東西喂的時候才矜持地允許窦信然吸一吸。
魚頭只差一點就能被啃個幹淨,窦信然瞄了盤子一眼,覺得灰貓女士大概再過半分鐘就要告別離開。
幾乎就在他這麽想的下一秒鐘,貓咪身上的毛發突然立起,尾巴也警惕地夾緊,片刻後,它油滑得像是一攤液體,從窦信然手臂下方的空隙裏敏捷地鑽了出去。
“怎麽……”
窦信然先是下意識朝着灰貓離開的方向看了看,又醒悟過來,轉向家裏防盜門的方向。
樓道走廊裏響起兩行腳步聲,都是輕盈而活躍的,期間甚至還伴随着少女的一點泠泠的笑聲。
“開門!”窦信然家的防盜門被叩響:“窦信然,開門啦。”
啪嗒一聲,門鎖打開,露出兩張喜氣洋洋的歡樂笑臉,沈瀚音和葉千盈正站在門外,笑意盈盈地沖他打着招呼。
“同桌/窦兄,我們回來啦!”
……突然之間,看着眼前那兩張盛滿了歡欣之意的真摯笑臉,窦信然就不那麽想要養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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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國家隊名單了?恭喜恭喜。”
“B大英才班的面試也過了?恭喜恭喜。”
“六月份就要和高三生一起高考了?恭喜恭喜。”
“七月份還要參加IMO,恭喜恭喜。”
“拜托……”葉千盈抛給窦信然一個無奈的眼神:“咱們能不能換一個詞,說個不是ABAB型的詞不行嗎?”
現在,三個人正坐在一家火鍋店裏,既是為了慶祝葉千盈和沈瀚音終于回來,也是慶祝他們成功入選國家隊,以及B大的面試成功。
在收到窦信然的“恭喜四連”以後,葉千盈終于忍不住了。
明明窦信然就是在恭喜,但不知道為什麽,她聽在耳朵裏,怎麽總感覺不太對味。
“好吧,那你就當我滿臉都寫着高興。”窦信然笑了一下,朝着葉千盈舉杯示意,“別往心裏去,确實都是值得高興的事,我只是剛剛一時……”
正好此時,火鍋店牆壁上貼着的液晶電視裏,電影正演到最高.潮的橋段,男主角搖頭擺尾,放聲嘶吼:“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像塊木頭一樣!”
窦信然:“……”
窦信然舉杯的動作剛剛舉到半空,便驟然因為這一句猛然爆發的臺詞而卡殼了。
噗嗤。沈瀚音突然低頭笑了一下。
兩個人的目光瞬間被他吸引過去。
“你笑什麽?”葉千盈警惕地問。
“沒什麽。”沈瀚音強行忍住自己看破一切的笑意:“我……我想起了高興的事。”
葉千盈:“???”
朋友,剛剛那種不對勁的氣氛你都能笑出來,你的神經簡直比高壓電線的電纜還要粗啊。
“……”窦信然想了想,竟然也放下了果汁杯,邊搖頭邊笑,身上的那股特殊的氣質,卻一下子緩和下來了。
葉千盈:“???”
她不解地問:“你又笑什麽?”
這兩個男生怎麽回事,準是又有什麽瞞着她的事了!
窦信然攤了攤手:“我沒辦法,我也想起了哭笑不得的事情。”
葉千盈敏銳地順着沈瀚音的視線,一路看到自己背後的液晶屏幕,可惜,電影已經演過了剛剛最為激烈的情節,男主角甩門而去,只留下女主一個人,跌坐在一片狼藉的客廳裏哭泣。
“你們……”葉千盈試探着問道:“你們是這個女演員的粉?”
“啊,對,對。”沈瀚音點了點頭:“是粉是粉,我參加過她的演唱會。”
窦信然也連連點頭附和:“沒錯沒錯,我在網上買過她的專輯。”
葉千盈:“???”
葉千盈感覺自己腦袋邊上此時圍着一圈問號。
她遲疑地看了看電視裏的女演員,又看了看自己眼前的這兩個男孩,語氣猶豫得仿佛在懷疑這兩個人是不是臉盲。
“你們認錯了吧……”葉千盈不解道:“她是我媽媽公司的演員,十八線網劇出道,從來就沒出過歌。”
窦信然:“……”
沈瀚音:“……”
“算了,不提這個。”窦信然幹咳一聲,把話題帶了過去,“那個……你們都去英才班的話,小鈴铛要不要給我養一段時間?”
葉千盈一愣:“你養小鈴铛嗎?接下來高三,你會很忙吧,不方便養的。”
沈瀚音也不太贊同:“養貓需要打掃也需要空間,窦兄平時還要去醫院,而且還要在家裏給學生補課,感覺這樣對你太折騰了。”
窦信然想了想,覺得确實如此。
他一向都憑着理智做事,只是剛剛突如其來的感情壓倒了理智,那種複雜而又難耐的孤獨心情,催動着窦信然的大腦,讓他一瞬間擺脫了理智的克制,忍不住說了這麽一句。
現在既然葉千盈和沈瀚音指出了這件事的不可行之處,他便不再堅持。
“是,你們說得對。”窦信然擺了擺手:“我就是一時心血來潮,算了,不折騰了。”
葉千盈卻堅持對他刨根問底。
“你怎麽突然要養貓啊,我記得你鄰居家就有貓的。”她準确地回憶出三個人去寵物醫院時,窦信然說過的話:“我記得你嫌貓又掉毛又難養、容易得貓病、上蹿下跳打碎東西,而且家裏還有病人怕染病、所以算來算去不如養你自己——是這樣吧。”
窦信然喝了口飲料潤潤嗓子:“我只是偶爾會覺得,家裏應該有點活物。”
“那我給你買條玉米蛇,這個東西比較好養,你一周只需要喂一次?”沈瀚音反應奇快,積極地對窦信然的想法做出了正面反饋。
葉千盈:“……”
窦信然:“……不,謝謝,但還是不了。我覺得我還是養我自己吧。”
沈瀚音:“守宮或者蟾蜍?實在不行你網購一袋白額高腳蛛往自己屋裏一撒,平時還能防防蚊子。”
窦信然言簡意赅:“你走開。”
葉千盈也覺得,沈瀚音的這個思路不太靠譜。
相比之下,她有個更加巧妙的思路。
“你要不要養個掃地機器人?”她想起自己之前拆卸那一堆人工智能産品的時候,手裏至少亡命了不下五個掃地機器人的殘骸,“這東西有時候智障起來,挺蠢挺解悶的。”
窦信然:“……你也走開。”
“別啊。”葉千盈本來就趴在桌上,此時熱情地朝着窦信然的方向滑了滑。恍然之間,她明白了窦信然話裏的未盡之意。
“哦……”葉千盈瞬間了然:“同桌,你不是想養活物了,你是想我們兩個了?”
窦信然咕咚咕咚地喝飲料,根本不看這兩個造孽的朋友。
只有在他耳根的位置,相當不引人注意地浮現出一抹薄紅。
“你早說啊。”葉千盈一下子笑了起來,她信心滿滿地沖着窦信然一點頭:“既然如此,我就知道要送你什麽了。”
本來,想到自己和沈瀚音要去英才班,還要把窦信然留在D省一年,葉千盈就覺得至少要送窦信然一個合适的、平時方便同桌和他們兩個随時溝通的東西才行。
只是現代科技已經太過發達,各種即時聊天軟件層出不窮,社交工具也五花八門,因此這類禮物也不具備特殊意義。
要是放在四十年前,葉千盈倒是能別出心裁地為三人單獨買下某個電臺,僅供他們幾個交流使用。
但現在,窦信然既然說他想要養點什麽東西……
憶及那些人工智能、人工寵物、點歌精靈,乃至自己剛剛想到的掃地機,葉千盈覺得,自己知道要送給窦信然什麽東西了。
她一直都在破解AI的密碼,想要還原AI內部核心編譯的野心就沒有停止過。
截止到目前為止,葉千盈雖然還沒有收獲,但自己卻已經構建出一套更加完善的人工智能交流模型。
她完全可以送給窦信然一個從外形到內核,都是由她一手設計的人工智能啊!
不掉毛、不難收拾、不會染病、不會上蹿下跳打碎東西,而且窦信然要是不喜歡冷血動物的話,葉千盈還可以專門設計出來一個電熱模塊,做出仿真的溫暖外殼。
這麽一看,用一個人工智能作為禮物,完全是最優解嘛。
窦信然明顯對這個話題感興趣起來:“你要送我什麽?”
葉千盈神秘一笑,并不回答。她揚起下巴,對着窦信然示意:“剛剛我們都說了在集訓隊裏的事,現在輪到你了。”
“我的事倒也沒什麽值得說的。”窦信然的表情平淡得和葉千盈提起學習時的神色一樣:“只是在平時給學生補課之外,又掙了二十萬來塊錢吧。”
葉千盈:“???”
沈瀚音:“???”
等等,“在之外”?“又掙了”?
朋友,你詳細說一點好嗎?這個事很值得說,非常值得說啊。
我們只不過是考了個預備隊的集訓而已,怎麽你這裏搞得像是變了天一樣?!
“一切都是機緣巧合,我不是在孤輪打工嗎?正好店裏有個機會,我也就吃下去了。”窦信然用一個簡單的開場白,籠統地介紹了一下自己這筆橫財的來歷。
一切真的只是個巧合,這一次,完全沒有葉千盈二哥的幫忙。所有的一切,就單純是個……意外而已。
還記得嗎?窦信然收到過孤輪實習的邀請。
葉千盈的二哥是做電商的,全國大概有将近一萬多家線下物流倉庫。
窦信然的實習生涯,就是在一家物流倉庫裏進行的。
因為窦信然是集團資助的特困生,又是老總親自點名的學生,所以他的實習,是由總公司的助理聯系了倉儲主管辦的。
葉千盈見過自己二哥的助理,她二哥稍微有點不着調,所以身邊的助理一個個都是妥帖人,在某些事上寧可穩紮十步,不會險走一局。
所以那個辦事的助理特別提醒主管,告訴他,要是窦信然想要請假,那就給他批假條。平時對窦信然也關照一點,別把他分到流水線上辦事。
窦信然不知道這個關節,他大概知道這個曾經來幫自己辦過助學手續的助理替自己說過一點好話,但他以為,這樣的優待是因為他還是個高中生,助理是在替他的學業考慮着想。
但總管哪能知道這些啊,在他看來,窦信然就是個獲得了特殊待遇的特殊人物。
特別是窦信然的氣質相當成熟練達,脫下校服完全看不出他才高中,說是大學生也有人信。再聯想到傳言裏,葉家似乎有個小公子正在讀大學……?
就算不是葉家的那個小公子,可能也是老總朋友家孩子,某個經理的外侄子一類的關系戶吧。
反正,一系列的煙霧彈導致主管有些摸不清窦信然的來路,所以他一直對窦信然很客氣,打發他做最清閑的那部分表格工作、不讓他沾手倉庫裏油水有關的東西,恭恭敬敬地架着他。
卸貨出貨有工人,進庫入庫有心腹,倉儲物流有專業人員,窦信然就是個擺着好看的花瓶。
每天的工作量只要兩個小時就能完成,堪稱鹹魚最為理想的完美職業。
可是,窦信然是那種滿足于拿死工資的人物嗎?
他要是不好好利用一番這部分清閑的時間,那還不如讓他把窦信然三個字倒過來寫痛快一點。
第一個三天,窦信然熟悉了自己所在大倉的人事構成和工作環節。
第二個三天,窦信然借助總管不知來由的特殊态度,狐假虎威地和一頭霧水的客戶經理們交換了聯系方式,手裏收集了一沓名片。
第三個三天,窦信然熟悉了大倉內關于電子産品的基礎調配數據,并且在裏面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他從一開始,就把目标鎖定在了電子産品倉庫。
——通常來說,物流倉庫都會在裏面提前儲存一批貨物,客戶剛一下單,即時調配發貨。
而有一家的貨,在最近明顯有了積壓的趨勢,并且倉儲時間還快要到期了。
“簡單來說,就是那家的老頭子一下子抽過去了。大老婆和二老婆三老婆正在菜雞互啄,幾個兒女為了爹留下的那點遺産搶翻了天。
股價一片飚綠,公司裏內鬥成了一團,沒人再下廠房管事,生産線上産品積壓——其中就包括放在我們庫房的那一堆。”
窦信然淡然地喝了一口果汁,把那個雞飛狗跳的故事三言兩語地說明白。
“……所以,這些信息你是怎麽第一時間收集到的?”
“運氣吧。”窦信然凝神想了想,非常篤定地一點頭:“就是運氣。
他說得信誓旦旦,葉千盈和沈瀚音心裏都在想着信他個鬼。
但确實如同窦信然所說,他這一單做得險而又險,其中自有大把的運氣在此。
那電器公司的消息,窦信然是在娛樂版上看到的。
就在外行看個熱鬧的時候,窦信然卻第一時間想到自己的口袋裏,似乎正有一張對方公司經理的名片。
他立刻打電話約人出來吃了個飯,在酒桌上推杯換盞,把人灌到五六成醉了,耐心地聽那個正四處找跳槽為止的經理絮絮叨叨地訴了一通苦,然後飛快地還原了公司的基本情況。
說到這裏,窦信然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可能是想到那一頓酒實在不怎麽好喝:
“接着我就和他說,你們放在倉庫的那一批空調倉儲費都要到期了,又積壓着賣不出去。現在既然公司裏誰都不管事,那不如直接把它們直接賣給我得了。”
沈瀚音聽到這裏不由得問道:“這就談妥了?”
他是沒有做過生意,不過生意也不是這麽簡單就能做成的吧。
窦信然點點頭:“這就談妥了——給他吃了五成回扣,這麽高的回扣,喂也喂飽了,還有什麽事談不妥啊。”
回扣只是一個方面,能講下來這件事,還和這個經理的性格有關。
這個經理本來就是個油滑人,正是許多高管和員工最恨的那種滑不丢手、有擔子你背着,有好處我嘗一嘗的老油條。最關鍵的是,這種人往往還十分機靈,從來都不真正地惹事。
此時此刻,這家電器公司正值群魔亂舞之際,老總的兒女們都看中公司的股份,競争對手則看中公司的廠房,也想吞并公司生産線,高管們想要把那些不經事的公子小姐全都踢出公司,員工們陷于內鬥,無心管事,而那個經理一心只想跳槽……
窦信然只是看中了孤輪倉庫裏小小的一批電器,相比于此時的亂象,這算什麽大事啊。
經理把東西賣給他,自己只用擔一點點的責任,又不用受苦受累,可以直接吃回扣,天下間還有比這更美的事兒嗎?
聽到窦信然和經理詳談細節的時候,葉千盈對另一件事更加感興趣。
“你用什麽名義約他出來吃飯的?”
“哦,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覺得他有點飄,估計不想幹長了,所以賭賭運氣,告訴他我有意向邀請他來孤輪工作——總管介紹我的時候态度太客氣,我想他是記住我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總管會有這樣的誤會,不過車虎皮做大旗,不用白不用,是吧?”
葉千盈:“……”
沈瀚音:“……”
雖然理論上如此,但你這個也太懸了一點……
剩下的事就很簡單了,兩個人上了飯桌,經理才發現窦信然不是來挖人的,他是想借自己的手搞貨的。
雖然沒有工作職位,可是能有錢,經理也很喜歡啊。
緊接着,窦信然前腳談妥,後腳立刻打車去城西租了個倉庫。
他知道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所以在那些電子産品裏,他只點名要了空調,其他的一概不收。
沒有那個胃口、沒有那個精力,而且也擔不起那麽大的風險。
窦信然現在回顧起自己踩鋼絲一樣的決定,也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我學生家長裏有做這個的,平時把電子産品往縣城和鄉下銷,最受歡迎的就是空調,他們不講究牌子,二手的也要。”
如果學生家長收不下這個呢?
對于這一點,窦信然倒是不太擔心。
畢竟,那那位學生家長總該認識幾個同行吧。
“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好歹一個假期讓他們孩子提了一百多分呢。”窦信然淡淡地笑了一下,“他們兒子怎麽着都叫我一聲小老師,這是雙贏的事,不是我坑他們。”
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事後窦信然再想想那時候的兵荒馬亂,覺得其中未免沒有幾分上天成全的意思。
“我手裏根本沒有那麽多的現金,租個倉庫還行,要說能直接付清所有空調的錢就是扯淡。錢是那個經理拿名譽給我墊着的,我用其他理由拖住了,但是不能拖太久。”
所以,學生家長那裏剛一拍板決定收貨,窦信然立刻就賣了他五分之四的空調,這樣就付清了經理那裏的錢,資金成功回轉過來。
“就差一點啊,”窦信然沖着葉千盈他們比了個手勢:“我租倉庫是按周租的,那個學生家長再拖沓一點,我就又要多付五分之四的倉庫錢——租倉庫真是太貴了,難怪孤輪幹這個倉儲掙錢。”
剩下的五分之一空調,才是窦信然掙到的純利潤。
“感謝夏季,感謝四月,感謝潮濕和豔陽天。”窦信然沖着葉千盈和沈瀚音眨了眨眼。
“當代大學生果然是消費群體的主力,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學生合租房那一片地方磨破嘴皮……總之,東西幾乎半賣半送地賣出去了——剩下搭出去那些我也認了,畢竟倉庫太貴。”
至于更多的事,比如說如何推銷、怎麽加大學生的好友,怎麽混進本地的校友群……
以及安裝空調的工人實在難找,又雞毛破事又多,而且還要加錢。
諸多事宜,都湮滅于窦信然一句輕飄飄的:“有點辛苦”裏面。
他沒說最緊張的時候他自己充當力工,去替人運貨,背着空調上了六樓,到現在兩個肩膀都是腫的。
對着自己的兩個朋友,窦信然只是輕輕地舒一口氣:“知道我發財了,這頓飯我請,好不好?”
此時此刻,葉千盈和沈瀚音看着他的目光已經嘆為觀止,仿佛眼前的朋友是什麽不太像人類的存在。
——必須承認的是,這一套騷操作搞下來,窦信然确實和普通人類拉開了極大的差別檔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05 23:26:56~2020-05-06 23:44: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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