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面前的小粉團說自己好了,卻依然有熱浪似的感覺從心口浮現。
聞人清眼睫輕顫,默不作聲的去剝第二個第三個。
她手指靈巧,剝栗子殼又講技巧,沒一會奶熏小朋友左手一個栗子,右手一個栗子了。
她舉了兩個栗子在手裏,嘴裏還沒來得及嚼,聞人清就又剝好了一個。
季熏睜着晶亮的杏兒眼,只猶豫了一秒,就努力咽下嘴裏的那個。
然後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快往辛苦給她剝殼的聞人清嘴裏,塞了一個。
同時接過聞人清剛剝好的,咧開小嘴讨好的沖人家笑:“清清,你也吃呀。我是買給你的,我只是順便吃幾個。”
這個是聞人清自己剝的,她總不會有潔癖了吧。
她眨眨眼:“我洗過手了的。”
頗為理直氣壯。
聞人清怔了一瞬,擡眸看面前的小家夥。
她就像是外面飛來長了透明翅膀的小精靈,渾身一股靈氣,卻又充滿暖意。
那雙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的像一潭清泉。
“嗯。”
聞人清喉嚨裏低低地應了一聲。
從她有記憶以來,她第一次吃從別人手裏遞過來的東西。也是第一次見有人這麽熱情又毫不設防的對另一個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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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仔細想起來,季熏帶來的意外,早就有端倪可循。
第一次見面,她在竹林裏納涼,躲開了嘈雜的人群,就見這只小精靈端着快化的蛋糕,像個小傻子似的,滿花園的跑來跑去。
她那時只是冷眼看着。
甚至在她跑過來時,還刻意打翻她的小蛋糕,想看她哭。
……
房間裏兩個小女孩吃着香噴噴的栗子,聞人月脫下大衣,扭頭看小翠:“小姐呢?”
她看見了院子裏停着的車,是誰過來了?
小翠低頭道:“小姐今天不舒服。有點發燒。吃了藥,現在休息呢。”
聞人月今天沒喝酒,看起來還算比較正常。
小翠猶豫了一會兒,壯着膽子開口:“夫人,聞人小姐平時學習用功,成績也好。您昨天那樣說,傷她的心了…”
聞人月嗤地轉過來,取下墨鏡:“你是在教訓我怎麽教女兒?”
小翠一窒,低着頭道:“小翠不敢。”
聞人月随手扔掉墨鏡,譏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一個個肚子裏在想什麽。小翠啊,之前我看你是個聰明人。怎麽,現在看着倒是沒那麽聰明了。”
她走了兩步,捋了捋鬓角的頭發:“你是不是以為簽了合同,就不能反悔,我就得用你二十年,一天不能少?”
換個人,不過是點錢的事。聞人月的臉刷的落下來,不再挂剛才那樣的虛假笑容。
她扶着樓梯,扭頭看小翠:“做你的分內之事。再有下次,你就收拾東西走。”
她聞人月竟然淪落到要聽一個傭人來教訓自己?
嗤。
聞人月扭着腰肢,噔噔噔的上樓了。
小翠沒說話,蹲下來撿起剛才被夫人扔到地上的墨鏡,嘆了口氣。
她只是有些看不過去。
夫人連自己的親生女兒生病了都不知道。生在這樣的豪門,看來也挺難的。
一個孩子,從生下來到長大,沒有父愛,也沒有母愛。
她會變成什麽樣?
小翠不敢想。
聞人月經過二樓時,皺了皺眉。腦海浮現剛才聽到的話。
小翠說:小姐今天不舒服,吃了藥在休息。
她眉頭皺的越發緊,心裏猛地想起清清出生那一年,在襁褓裏小小一團的模樣。
那時候一切都還很完美,沒有查出清清的心髒病,那個人…那個人也還沒有背叛她。
她們這個三口之家,本該成為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家庭的。
她閉了閉眼,拳頭緊了緊。做好的美甲幾乎要在這種弧度下折斷。
本來都要回自己房間了,她卻中途改道,朝女兒的卧室走去。
她站在門前,忽然聽到一個咯咯咯的清脆笑聲。
聞人月一愣。
那不是女兒的笑聲。
聯想到停在院子裏的那輛車,聞人月也沒敲門,直接擰了門把手進去。
笑聲戛然而止。
腮幫子還鼓鼓的奶熏,早就被某人剝的栗子喂飽了。
她聽到動靜回眸,小小身子猛地抖了一下,然後猝不及防打了個沒忍住的飽嗝。
空氣裏是蔓延開的栗子香氣,聞人月鼻子動了動,看向床上的女兒。
聞人清臉色确實有些蒼白,卻比早先季熏沒來時好上許多。可看到母親出現在房裏,她的表情又恢複平時的冷淡。
仿佛面前存在着什麽東西,逼着她不得不戴上面具。
她眼神平靜卻又帶着疏離,甚至在母親看向季熏時,眼中閃過警惕。
聞人月把這一幕看在眼裏,眯起眼。
她靠在門前,抱住胳膊:“看起來倒很精神麽。小翠說你生病了,我來瞧瞧倒也還好。”
其實她剛才過來,不是想說這句話。可到了門邊,見着女兒的防備表情。
心裏就像被什麽激了一下,想也沒想就冒出了那樣的話。
聽了這話,季熏回頭看聞人清。
女配小姐姐的臉色一瞬變白,她臉上沒有半點柔和笑意了。反而透出一股冷意。
聞人清動了動唇:“确實不算什麽。讓你失望了。”
聞人月眼神變得伶俐,對女兒忽然反唇相譏,感到非常意外。
從來沒有,女兒從來沒有像這個樣子,對自己冷言冷語。
往常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女兒總是沉默多一些。
而不是今天這樣,仿佛渾身豎滿了刺,不分敵我的朝她這個做母親的紮過來。
她怎麽敢?怎麽能?
聞人月冷笑一聲,看向季熏:“小朋友,下次不要來了。免得被阿姨吓壞,你說是嗎?”
季熏張了張唇,沒反應過來,對方是什麽意思。
聞人月望着奶熏小朋友,見她臉蛋粉嘟嘟,忽然想起來,這個孩子她曾經見過。
那次在郵輪上,女兒鋼琴彈得一塌糊塗,錯了很多。她恨鐵不成鋼打了女兒一巴掌,卻不知道從哪個疙瘩角落,冒出來這麽一個小不點,攔在女兒面前。
如果沒記錯,應該是季家的孩子吧。
哼,季家。
聞人月眼裏閃過寒意。
她摔門離去。
季熏則張了張唇,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清清的媽媽怎麽和一般人的媽媽不太一樣呀。她是不歡迎自己來看清清嗎?
季熏覺得有些無法理解。
在她的認知和經歷裏,小時候有朋友來找自己玩,媽媽會表現得很熱情好客,而不是…
聞人阿姨平時也這樣嗎?想起自己穿到書裏後,繼承的媽媽朱佩仙,季熏甚至心裏有隐隐的慶幸。
要是讓她遇到聞人月那樣的母親,她大概會離家出走的。
她回眸看聞人清。
對方垂着眸子,精致的臉蛋蒼白沒有血色,唇色很淡。
落下來的長發,掩住了她半邊臉蛋,看不清表情。
房間裏一片安靜。
季熏立刻意識到,她的朋友傷心了。
“我、我給你講故事,我吃飽了,有力氣,能講好多個的。”
她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有點慌亂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