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我現在,沒有對你撒謊的必要。”想了很久,沈瑢回答了這句話。也許喬瑜聽不明白,但是沒關系,他會解釋:“我以前騙你,是因為害怕你。”那時候心裏還裝着許多東西,方方面面的顧慮,把自己弄成今天這樣。沈瑢是慶幸的,他把這些遭遇視為成長,而不是挫折。
喬瑜想起以前沈瑢的話,什麽魔鬼之類的,他就很無奈:“我也沒對你做什麽,你幹什麽怕成這樣?”一直都很不理解,雖然好像對他們之間的轉機有所幫助。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又不怕你。”沈瑢溫溫和和地說,他把喬瑜的手拿出去,自己拿菜去切。
“關于狄雲的事情,你還沒說完。”中午光顧着做愛,喬瑜幾乎把這件事情抛之腦後。他現在突然想起來,就很想知道。
“不是狄雲,是狄雲的愛人。”沈瑢提醒他,順便告知了幾句:“我跟莫先生偶然認識的,他患過自閉症和社交障礙症,現在已經好了。”頓了頓,沈瑢垂着眼眸一邊切菜一邊說:“物傷其類,他對我的關心正因為感同身受,希望我也能夠走出來,跟他一樣用健康的心态去生活。”
“這樣嗎?”喬瑜的感想很複雜,果然是有共同語言的人容易産生共鳴,能夠互相影響。他很希望自己能影響沈瑢,成為沈瑢心目中很特別很重要的人。可惜事與願違,那位莫先生的出現讓喬瑜既開心又嫉妒。
“嗯,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沈瑢睨了喬瑜一眼,眼神中盡帶了然。
“哦?我還以為你不關心這些。”或者說沒有心情去了解,畢竟抑郁,就是會忽略或逃避一些事情。
“抑郁不代表智商降低,反而大部分患者自己很清楚很多道理,只是接受不了。在接受與抵抗的過程中,不斷戰鬥,才導致的抑郁。”沈瑢慢慢地說完,把切好的蔬菜交給喬瑜,可以炒菜了。
“我很想吻你。”喬瑜突然覺得心疼,他想吻一吻這個男人。
有些人的脆弱會令人感到厭惡,對他恨鐵不成鋼;有些人的脆弱會令人心疼,恨不得幫他承受所有。哪怕他說他負擔不起一片落葉的重量,也不會覺得他軟弱,只會想給他撐起一個世界,讓他開心快樂地活着。
沈瑢就是喬瑜心中的後者,他恨不得替沈瑢負擔起所有,讓對方不要再受到任何傷害。可惜他做不到,和沈瑢之間總好像隔着一道鴻溝,無法跨越。不是相安無事在一起就會好了的,也不是上過床就會好了的,始終還是不行。
“……”沈瑢摸摸被親了的嘴唇,他搖搖頭走出廚房。關于喬瑜的焦慮他一無所知,只是已經習慣了喬瑜的皮膚饑渴症,并不排斥這種親密。
目睹他離開的背影,看不出留戀的意思。喬瑜回過頭,露出一個勉強表情,去完成今晚的晚餐。
……
“你這樣會影響我。”沈瑢放下筷子,看着對面食之無味的人。從剛才就看出來了,他知道喬瑜情緒不好。也不是不允許別人有情緒,只是身為一個心理疾病患者,他太容易受到周圍的影響。
“抱歉。”喬瑜也放下筷子,他拿起餐巾抹了抹嘴,不吃了:“我先去洗澡,等你吃完我會下來收拾。”
沈瑢叫住他:“喬瑜。”
離開的腳步頓了頓,喬瑜回過頭來:“什麽?”
“把事情憋在心裏,不像是你的風格。”沈瑢說:“願意坐下來談談嗎?”
喬瑜猶豫了一下,他知道就這樣倒回去很丢臉,但是抵不住沈瑢的召喚:“談什麽?”反正又不是吵架,他心裏想,沒必要弄得很嚴肅。
“談談你心情不好的原因。”他們吃飯的桌子不大,沈瑢拉開身邊的椅子,讓喬瑜坐下來。
“你覺得呢。”喬瑜用手撐着下巴,視線望着前方,跟平時充滿活力的模樣很不相同。
“是因為今天比較累嗎?”沈瑢笑了笑,讓氣氛好了起來。
“你還沒這麽厲害。”喬瑜暗地裏撇嘴,卻也忍不住笑起來,然後恢複無精打采的樣子:“我只是有點矛盾。”
沈瑢緩緩說:“怎麽個矛盾法?”
喬瑜挫敗地說:“我們太不一樣,你的性格跟我的性格想要合拍是不可能的。我以前覺得,只要在一起就好了,不用在乎這些。但是……”在一起之後,喬瑜發現自己很在乎。他攤攤手:“我很想懂你,但似乎不可能,我沒有那種天賦。”
就好比沈瑢不會懂他,也不會欣賞他。
當然喬瑜不在乎沈瑢懂不懂自己,他只要能走進沈瑢心裏去就滿意了。
“為什麽突然想這麽多。”細膩的小情緒也不是喬瑜的風格:“是因為莫先生和狄先生刺激了你,你潛意識地拿自己跟別人比較?”
“并不,我不在乎別人怎麽樣,我只說我和你。事實就是我沒辦法跟你精神上有所共鳴,你說我能不在乎嗎?”剛剛經歷過身體上的交流,喬瑜迫切地希望更進一步,卻發現幾乎沒可能。
“你太着急了。”沈瑢不贊同這種結論。
第一,他現在精神還不穩定,喬瑜這個時候想尋求共鳴只能說在添亂。第二,本身性格就是慢熱的人,目前這種進度已經很不錯了,他當然不會覺得有問題。
“你看,所以說我們相差很遠。我分分秒秒都焦慮的事情,你可以緩慢再緩慢……”喬瑜不是在怪沈瑢,只是對事實很無奈。
“那為什麽你沒有看到,我已經為你改變了很多?”沈瑢依舊目光溫溫地看着他,給予很大的包容。
喬瑜看不到隐藏在沈瑢內心深處的風暴和危險,這些東西沈瑢希望自己一個人慢慢消化,不用拿出來傷害到眼前這個人。
“所以我不是怪你,只是控制不住去焦慮。”還有無力感,比煩躁更讓喬瑜暴躁。很清楚,從頭到尾沈瑢妥協了很多,只是自己不知足而已。
“如果我一個焦慮一個抑郁,生活還要過嗎?”沈瑢就問一句。
喬瑜僵硬在哪裏,他看着沈瑢,這幾天沈瑢表現穩定,他幾乎快忘了這件事。
“你現在有沒有好一點?”他小心翼翼地問,同時很懊惱,之前很少跟沈瑢聊這方面,因為那時候更加沒有安全感。有時候根本就恨不得沈瑢不要好。
“還好。”沈瑢笑了笑,并不多談。
“那就好。”喬瑜變得束手束腳起來,也不敢再焦慮。他剛才放任自己流露情緒,其中有大半的目的是為了試探沈瑢。
說句難聽的話其實就是鬧脾氣,刷存在感。
“上去休息吧,不用你收拾了。”沈瑢捏捏他的手,表示自己會收拾碗筷。
對方的體貼,喬瑜默默地接受,但是沒有提前上去。他站在廚房門口,等沈瑢忙完了才一起上去。
“你很久沒有彈鋼琴了,有興趣彈一曲嗎?”看到房間一角的鋼琴,喬瑜對他說。
“沒有興趣彈。”音樂會暴露很多東西,沈瑢保持着微笑說:“不過可以教你彈。”他坐到鋼琴面前,招手讓喬瑜過來。
兩個人并排坐着,沈瑢的手覆蓋在喬瑜的手指上面,抓住他的手指一個琴鍵一個琴鍵按下去。
“你好幼稚。”彈出來的曲子居然是小星星,喬瑜笑得不行。
“這叫童趣。”沈瑢帶着喬瑜的手指,彈了一遍又一遍的小星星。他看到這個嫌棄自己幼稚的青年,有一副認真的側臉,正在偷偷地記憶順序。
突然之間就想起來,好像關于自己的事情,喬瑜總會記得清清楚楚。有時候有些事情,沈瑢都不見得更清楚。比如某年某月的某次見面,沈瑢穿着什麽顏色的衣服,也許喬瑜還記得,但是沈瑢自己肯定不記得。
每次想起這些細節,沈瑢都會覺得不可思議。他仍然不理解,喬瑜對自己的愛情緣何而起。
卻也不再抗拒,去承認這種毫無理由的愛。
當沈瑢放開手,聽着喬瑜自己獨立完成一首小星星,他獎勵式地親親喬瑜的側臉:“彈得很好聽。”
“謝謝沈老師。”喬瑜回了一個熱情的舌吻給他,覺得不那麽焦慮了。也許是因為小星星治愈的旋律,也許是因為沈瑢本身就帶着治愈的氣息,滿滿将他包圍。
這個吻持續了幾分鐘之久,期間沈瑢的手掌一直放在喬瑜的背上,慢慢安撫:“不要着急。”最後他對他說。
這句話也是沈瑢對自己說的,不要着急,一切都會好。
等到痊愈的那天,或許才能拿出毫無顧忌的真心,給喬瑜一份完整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