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1)
蘇燕回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耍賴皮, 但是對上蘇善武其實耍賴皮的方式十分有效,蘇善武本身就是一個內柔外剛的人,況且他又很疼愛自己, 他說的一切也都是自己的真心話, 想必蘇善武也是分得清好壞的。
蘇善武看着巴拉着自己手臂的從小一直看到大的弟弟,于心不忍,卻在想到蘇燕回所做的事,又忍不住咬牙切齒:“蘇燕回, 你既然說你後悔,那我就問你一句, 你是否對你曾經所做之事有過任何的後悔?”
這樣的問話基本上是直接點中了蘇燕回的死穴,後悔嗎?當然不。
雖然不知道說出來結果會如何, 但是這一次蘇燕回并不打算欺騙他的家人。
“不, 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蘇燕回一咬牙,擡起頭, “只要你們還活着, 我就沒有什麽好後悔的!”
“你!”蘇善武簡直無法相信,“你簡直冥頑不靈!”
“既然大哥知道我冥頑不靈,當然也知道我肯定不會就此輕易放手, 大哥是我的大哥,永遠是我的大哥, 就算大哥不要我了, 我還是大哥的弟弟!”蘇燕回可是用了吃奶的力巴拉着面前的男人,武将出生的蘇善武明明可以輕而易舉的将蘇燕回甩開, 可是不知為何卻做不到, 就好像又什麽禁锢了他一樣。
“你當初若是不背叛,也許我們蘇家現在還是那高高在上的家族。”
“大哥也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就算是我背叛也起不到什麽關鍵性的作用!事實本身就是如此,我們敗了,從一開始就敗了,只是父親和大哥一直都不願意相信罷了!”蘇燕回忍不住想要狠狠的糾正面前的人,認認真真的擡起頭,大聲的對着前蘇善武說道,“難道大哥以為我不心疼驚墨嗎?我是跟在他身邊最多的那個人,我是對他投入了最多感情和容忍的那個人,大哥,即便如此我舍去了驚墨而選擇保護我的家人,您難道以為,我完全不會傷心嗎?!”
蘇善武的身體猛然一頓,蘇燕回帶着哭腔的聲音在耳邊不斷的回蕩,低頭看得見自己這個在心尖上疼愛的少年此刻卻哭的像個孩子一樣,失去了摯愛之人的悲痛沒有任何虛假,少年很少會哭,在記憶中自己幾乎沒有看到過少年哭泣的模樣,那泛紅的眼角讓蘇善武本能的疼惜,然而想要伸手幫他拭去淚水,蘇善武在看到自己粗糙的手指之後猛然一收。
“要說自欺欺人,我看你才是自欺欺人,給自己美化這樣的身份,對你難道有什麽好處嗎?你現在已經是那高高在上的人了,看我們這群普通的人難道不應該是嗤之以鼻嗎?你現在還回來幹什麽?難道是專門回來看我們的笑話,炫耀你現在的身份嗎?”蘇善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說出這樣殘忍的控訴的,他明明知道蘇燕回是做不出來這樣的事的人。
“不是的,我在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身份,在一年前我才回到都城……”
“一年前你才回到都城,那麽你現在就已經是的那人身邊的大紅人了吧?哪怕是在這裏你的傳說我們也是聽了不少,肯定很開心吧?你若是說你對那位置沒有任何的在意,想要回到父親身邊的話,那不如直接辭去官職,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裏當你的三公子!”
蘇燕回聽到之後眼前驟然一亮,雖然蘇善武這句話說的仿佛是在嘲諷,但是實際上蘇燕回知道這基本上就已經是他在軟化了态度,這樣的做法,到底還是那個溫柔的兄長。
如果是平時的話,蘇燕回肯定就點點頭斬釘截鐵的拍着胸脯說好,可是現在不行,真正的皇帝可在旁邊看着呢,這麽大逆不道的想要辭官的想法可不能這麽輕松的就表現出來。
看到蘇燕回遲疑本身有些軟化的蘇善武冷哼一聲:“不要再這裏做戲了,只不過是貪圖富貴之輩而已,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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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燕回的手被對方咬牙甩開了來,對方邁着大步子離開的樣子,看起來甚至有點落荒而逃的既視感。
辭官歸隐……
辭官……
歸隐……
蘇燕回一直以來,居然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情的可行性,他一開始是享受自己作為臣子的身份的,畢竟還是有新鮮感,但是日子久了,蘇燕回自然也發現了幾分異常,他在朝堂上雖然有話語權,但是并不能給出任何有意義的建議,皇帝對他的态度有種莫名的寵溺,雖然事事順遂,蘇燕回卻覺得自己是第二個七皇子,作為吉祥物又或者是替代品的存在,有些尴尬。
自己一直以來是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卻事事受到皇帝的管控,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可能就是皇帝手中的一顆棋子,但是如果自己辭去官職,自己放在薛瀚瀾那裏的錢財就算是大手大腳也能夠過完下半生,踏實點買個宅邸換個店鋪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生活也不是不好。
如果到時候自己還能回來當他的三公子,兩個出色的哥哥肯定是有賺錢的能耐,又有父親坐陣,再加上一家有皇帝的赦免令,那麽……那簡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蘇燕回頓時眼睛一亮。
蘇燕回咳嗽了一聲,叫旁邊那畏畏縮縮躲在角落裏的皇帝陛下叫了過來,大個子随從佝偻着身體小心翼翼的跟在蘇燕回的身後,得到了不少人鄙夷的目光,這下蘇燕回居然也沒有介意。
“行弟弟。”蘇燕回一邊走一邊試探性的問道,“你覺得平凡的幸福是什麽幸福?”
“奴才不知道。”
蘇燕回聽到那一聲奴才抽了抽嘴角,複又說道:“這個世界上,并非要追名逐利,小人物的幸福也是幸福,你說是嗎?你看旁邊的小販,雖然每日賺錢賺的少,可是他必然內心安逸,有可愛的願望,安安靜靜的在小小的角落裏生活,這也是平凡人的幸福,你說是嗎?”
侍從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到小販的跟前拿出了一塊碎銀:“我家公子有個問題想問你,你覺得如果有可以做官的機會,你願意做官還是繼續做現在的活計?認真回答這個碎銀公子就給您了。”
小販看到碎銀眼睛一亮,立刻收了過來認認真真的說:“那當然是做官了,做官老爺可沒現在這麽辛苦,而且還能拿到很多的銀子,如果我有那個能耐做官,誰還在這裏啊?!”
蘇燕回:“……”
大個子随從看了過來。
蘇燕回:“咳咳,人有遠大的理想那肯定是人之常情嘛,也不能說現在就不幸福啊?”
然而那小販卻詭異的看了一眼蘇燕回:“一看這位公子就是家裏不缺錢的主,肯定不知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生存的苦楚,才會說出這樣的風涼話來。”
蘇燕回被小販嗆的摸了摸鼻子不敢說話,灰溜溜的跑了。
“如果有錢其實什麽煩惱都沒有了,其實本質上都是銀子的問題,如果一個人有銀子,也許就能夠沉浸在幸福的生活中無法自拔?”
大個子侍從默默的看了蘇燕回一眼,然後眼神看向了一旁看起來就開的很大的酒家,蘇燕回立刻就上前去扯住了自家不安分的皇帝陛下,整個人冷汗都下來了:“我的意思是,人各有志,總會有人有不同的追求,所以你也肯定明白,對的吧?”
侍從從那冷冰冰的面具中看向蘇燕回的目光十分冷然,蘇燕回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所以……那個,你說,如果說我志不在此,更向往做個富二代,咳咳,做個蘇三公子,你覺得是否可行?”
“我從未限制過你 。”皇帝冷冷淡淡的說道,“即便你不願意上朝我也不會介意 ,你出不出來任何的主意與我而言也沒有所謂 ,你做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曾加以限制,你若是真的想做那無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我自然也會滿足你的願望。”
蘇燕回瞪圓了眼睛震驚的看向對方,難道說其實他不去上朝皇帝也根本不介意嗎?那他每天早早睡覺迷迷糊糊的從床上爬起來匆匆的去趕早朝的意義在哪裏?
“難道我在朝堂之上就沒有任何貢獻嗎?”
“有。”皇帝點點頭,“看到你我的心情會好,在處理朝政之時會更加有條理。”
哦湊,被謝洵那家夥猜得對對的。
蘇燕回本來想着旁敲側擊看看有沒有可能辭官歸隐,可是這皇帝就像是耍着玩兒一樣的根本不給他任何開口辭官的機會。
“陛下!”于是蘇燕回打算直接來直球,“我想辭官。”
“不可能。”
蘇燕回瞬間就耷拉下了精神的,垂頭喪氣的仿佛耳朵耷拉下來的大兔子,看着可憐兮兮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
但是結局他已經猜到了。
為自己有如此之準确的預感而感覺到無比的悲哀。
“那如果我犯了重大的錯誤,陛下也不會讓我辭官嗎?”蘇燕回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強,還能再接再厲。
“你可知自從你上朝開始已經犯下了多少大逆不道之罪嗎?”大個子侍從冷冷的哼了一聲,“衣冠不整,朝堂之上胡言亂語,對皇帝不敬,對大臣們态度不尊,結黨營私,谄媚太監宮女,引誘宮女,你覺得你還有多少沒犯?”
蘇燕回面色慘白,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
他做了這麽多可怕的事情嗎?他什麽時候還引誘了宮女了嗎?這不科學。
“你當然雖然入宮做伴讀,可是因為丞相的背景和太子的貼身伴讀的身份,細節之處都被盡數忽略,若是沒有這一層身份,恐怕在我羽翼未豐之時,你就免不了牢獄之災,更別說現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皇帝的說法,讓蘇燕回十分仔細的回想了自己的曾經,他似乎的确是可能是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情,可是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因為皇帝的緣故,蘇燕回這回沒敢灰溜溜的說話了,而是悄聲無息的走在前面,存在感甚至比刻意隐藏的皇帝還要弱。
“公子。”大個子侍從微微靠近了蘇燕回些許,低沉的聲音中帶着些許微弱的失落和遲疑,“你如此讨厭入宮為官嗎?”
對方這樣的語氣簡直就是在犯規,蘇燕回從來都很舍不得別人示弱,更何況是一直以來都十分強硬的皇帝,對方這樣微弱的示弱簡直比直接命令他還要讓他心軟。
“并不是這樣的。”蘇燕回搖了搖頭,“而是這麽長時間以來我從未想到過自己能夠入朝為官,我自知沒有這樣的能力,總覺得站在這樣的位置對下面的人是一種不公平,我的身份是以十分不正規方式得來的,甚至是可以說是白得的,德不配位的話,遲早會被人當做眼中釘,我還是怕的,更何況呆的越久,就越覺得的自己不值得。”
“不。”大個子侍從搖了搖頭,“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沒有什麽比你要更值得的。”
“行弟弟,我知道你護着我,可是我沒有要讓你護着的道理。”
“在你曾經護着我的那一刻起,我護着你就已經是必然。”
“身在高位,身不由己,有些錯誤,我并不希望因為我的緣故而讓行弟弟去犯。”
“我從來都未曾認為,你是會讓我犯錯的人。”對方搖了搖頭,又說道,“不,這樣說并不好,應該說,我要坐上這個位置,要成為萬人之首,并不是為了他人,為了國家,我并沒有深明大義,我只是為了我自己,不會再去過那樣半死不活的生活,不再成為衆人随意拿捏的弱者,也不會成為無能者的笑柄,我要國家強盛,也是為了這個國家能夠承擔的起我的自私自利而已,那個位置,對我來說只是一個玩具,而你,才是我心中,想要用玩具去讨好的一個人。”
蘇燕回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很長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到這個份上了,蘇燕回也實在是不能欺騙自己了:“陛下……您是不是……喜歡我?”
那位大個子侍從卑微的站在蘇燕回的面前,仿佛一切都給予了對方,全身心的信任着面前的人,甘願堕落。
“我一直都以為我表現的很明顯。”那位願意在他面前佝偻着脊背的皇帝陛下,認認真真的凝視了蘇燕回的眼睛,“若是你不信,那我便直接告訴你,是的,燕回,我心悅于你。”
對感情沒有任何經驗的皇帝陛下,在告白的這一刻也是忐忑不安的,看着面前的人瞳色由驚訝變成了震驚,從震驚厚又變成了了然,最終歸為了無措。
一直以來都知道他們中間隔閡着一個無法逝去的影子,可如果不挑明了說,蘇燕回就會将他所做的一切,都當做是要危害之舉。
“我對你的所作所為,全部都是處于對你的喜愛,而非你所思慮的那些危險之事,哪怕是我,也不願意時時刻刻被心悅之人,一直誤會着。”
這一瞬間,本身還十分無措的蘇燕回臉色爆紅,這……這也太……難道說之前他偷偷和鶴奉天說的事情這家夥都知道了嗎?他既然知道還一直不說?每次他偷偷的講悄悄話難道在這個人的面前早就無所遁形了?為什麽鶴奉天那臭小子不提醒他?他們難道是一夥兒的嗎?!
“我……我……我有什麽好的……”蘇燕回結結巴巴的,不僅是因為皇帝陛下的告白,也是因為鶴奉天居然和對方統一了戰線,“難道,難道奉天他……他知道……”
“恐怕在見過如此之多的手段之後,還認為我別有所圖的人,就只有你了。”皇帝走上了前,抓住了蘇燕回的手指,“我曾經讓你不要受傷,因為你的受傷會讓我痛苦,我偷走紙鶴,因為我嫉妒太子和你擁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我看着你握着太子的手,恨不得代替那個人成為被你所依靠的人,我想你為我唱歌,因為不想那人擁有你的獨寵,我并不喜歡在我眼下為非作歹的人,唯獨你是例外,我也不喜歡糖葫蘆,只是因為那是你喂我吃的,我更是延誤伏低做小,可是只要是為了你,什麽我都可以忍受。”
蘇燕回震驚的張大了嘴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人,對方說的話明明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可是連在一起,他卻好像一個字都不懂。
“蘇燕回,我已經說的如此明白,你是否已經理解?”
蘇燕回想要說出點兒啥,卻發現說什麽都不合适。
然而這次的皇帝陛下可不打算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放過了他:“那麽你只管跟着我說,赦行,心悅蘇燕回。”
蘇燕回還真的就跟着對方開了口:“赦行,心悅蘇燕回。”
皇帝陛下笑了,哪怕是隔着面具都能夠感受到對方滿心的喜意:“嗯。”
蘇燕回木着手腳回到了他暫時居住的客棧,腦子裏已經因為皇帝陛下的豪言壯語直接變成了一團漿糊,根本就無法行動,然而卻沒想到在剛剛進入那裏的瞬間,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二……二哥……”蘇燕回看着坐在大廳中那身着白袍的儒雅男子,對方看到他回來之後放下了手中的茶水,手中握着折扇帶着幾分笑意站在了蘇燕回的面前,他的周身還萦繞着淡淡的茶香,一切寧靜的仿佛他們之間從未有任何不快發生過。
“燕回,好久不見了。”男子的溫柔笑容中沒有任何的戾氣,似乎比起以往要更加的平易近人,“聽說你今天去主動找了大哥,我就一直在等你來找我,最後等不及了,所以就主動來找你了。”
蘇燕回傻呆呆的看着對方,心中全是震驚,難道,他的二哥,根本就沒有怪罪他嗎?
“這裏說話不方便,不知道是否可以去房裏?”蘇清文簡單的笑着,“若是不方便也可以……”
“不不不不我可以。”蘇燕回立刻上前去就抓住了蘇清文的折扇,“二哥能不嫌棄我我已經很受寵若驚了,實在是不想再讓二哥為我過多的疑慮了!”
蘇清文帶着淡淡的笑意,任由蘇燕回拉着他的手去了二樓的客房,眼神似有似無的掃過了那佝偻着脊背的侍從,眼神中閃爍着什麽,似笑非笑。
蘇燕回帶着蘇清文來到了自己的客房,急切的讓店小二上客棧中最好的茶葉,看着對他沒有任何排斥的蘇清文,蘇燕回簡直要喜極而泣。
“大哥對我那般排斥,我也能想象得到父親的厭惡,本身我也沒有抱着希望,只是沒想到二哥居然還能不計較我的膽小怕事,真是……”蘇燕回說着就真情實意的哽咽了一聲。
“你這樣,真是一點都不像已經成為了大官的人。”蘇清文帶着簡單的笑意,伸手用折扇敲了下蘇燕回的腦袋,“你這個樣子……”
說着蘇清文的眼神若有若無的看向了門口,那個地方的門外站着他的大個子侍從皇帝陛下。
“雖然不知是否是我多心,站在外面那位,難道就是陛下?”
“……當然不是。”蘇燕回立刻否認。
“是嗎?那那位兄臺的武功是否很好?”蘇清文問道。
“怎麽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外面的兄臺能幫忙盯防着周圍,以防,隔牆有耳。”
蘇清文鄭重的态度,讓蘇燕回隐隐約約察覺到了什麽,接下來蘇清文要和他說的話,必然是十分重要的。
蘇燕回想了想,将自己的侍從叫了過來,高個子侍從哪怕是畏畏縮縮的站在房間內那樣的塊頭也十分的有壓迫感,在交代了些許之後對着蘇清文點了點頭。
“你這次前來,必定是有目的的,你能直接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麽嗎?”蘇清文見到了蘇燕回有些尴尬的面色,試探性的問道,“難道是事關蕭溯源之事?”
蘇燕回擡起頭,目色複雜:“所以二哥如此之說,那蕭溯源果然還和父親有着聯系嗎?”
蘇清文開合了下折扇:“是。”
蘇燕回有意無意的看了自己的大個子侍從一眼,與此一直凝視着蘇燕回的蘇清文也露出了幾分疑惑,卻沒有深究。
“我的确是因為蕭溯源來的。”蘇燕回見到皇帝并沒有給他一個準确的答複,幹脆就只有自己臨場發揮了,“但是我也想知道一下你為什麽會這麽認為,畢竟我不太了解情況,我也無法判斷二哥……是不是蕭溯源派來的人。”
蘇清文不自覺的笑了笑:“你這麽直率讓我有了防備,這不是本末倒置?”
“無論如何我也不想和二哥在這方面做文章,二哥是罕見的才子,我這點能耐實在是不好在二哥面前班門弄斧。”
“好。”蘇清文嘆了口氣,“至少我知道你還是那個明明很聰明卻一直頂着愚蠢名頭做着小動作的弟弟。”
蘇清文沒有排斥蘇燕回,是真的,他們這麽多年的兄弟,蘇燕回不至于連這點能耐都發現不了。
“雖然父親和大哥心理一直抱怨三弟,可是實際上三弟為了整個丞相府所做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看在眼裏,父親和大哥無法适應失敗帶來的結果,到底也是他們太過自信,我雖然不會自譽聰明,卻也隐隐約約察覺到了狀況不對。”
蘇清文從很久之前就已經察覺到了隐隐約約彌漫在丞相府內的壓抑的氣勢,雖然這種東西說起來略顯迷信,可是他卻是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有氣運這麽一說的,若是在強大的氣運籠罩之下不應該會表現出那樣的推搡之勢,一切看起來蒸蒸日上都不過是假象而已。
雖然他不清楚丞相府內甚至是那些謀士中是否有別人安插的暗探,但是謀士中每個人的目标不一致他也逐漸的找到了點端倪,道不同不相為謀,但是他們又似乎是被某種奇特的力量強行籠罩在一起,就如同有一只外力的手将這些本來就無法相容的人緊緊的抓在一起,在這樣的強行之下一切都不再顯得單純。
“現在想來 ,其實早就有端倪,每次我所看到蕭溯源和其他的謀士相互攀談都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那個人并不是為了丞相府,我如此确信着,但是同樣對我也看不出來他是否真的有危害,找不到證據,對方隐藏的密不透風,哪怕是在最後,蕭溯源這個人都沒有露出任何背叛的端倪,一切的失敗似乎都是日積月累之後的恰到好處,但是實際上這是那位叫做蕭溯源的謀士早早就下好的一盤棋。”
蘇燕回沒想到蘇清文僅僅是憑借直覺就能夠察覺到這樣的異常,但是他的直覺是真的非常準确。
“我是認為世界上的直覺都是經驗的總結,只是表現比較玄幻,二哥智多近妖,又和一直都身在其中的父親不同,所以二哥會更加清醒,只是……”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到底是沒能在一切開始之前就阻止對方的計劃。”
“在這之前,其實蕭哥……蕭溯源一直都是五皇子的人,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蘇燕回随即眯了迷眼睛,“可是自從皇上和我談過之後我才發現蕭溯源其實一直都沒有歸順五皇子,似乎他本身對五皇子也并非臣服。”
“他無論是在任何人的面前都沒有落下口實,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一種可能性。”蘇清文用扇子擋住了半張面容,露出了那鋒芒犀利的雙眼,“他本身,所在乎的,并不是所謂的位置,或者說他并沒有固定的追随某個人,他只是……追随着任何一個可以讓他追随的人而已。”
蕭溯源……
蘇燕回記得在原著中并沒有這個人的名字,現在想想可能前世中蕭溯源成為了大官,但是因為在丞相府的身份所以一直都采用了化名,又或者說蕭溯源本來就是化名。
但是在這一次的世界中,他的出現和鶴奉天的重生到底是點燃了蝴蝶翅膀,讓本身并不明朗的複仇線狀況升級,那本身應該在高位之上等待着鶴奉天複仇的人現在卻主動消失了,他們誰都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蘇燕回在想,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如果蕭哥是那種只要是誰要求都能夠答應的對象,那我豈不是做的太失敗了?”蘇燕回十分無力的趴在了桌面上,“我記得在丞相府的時候蕭哥對我那可是和逐風大哥一樣的強硬,我這樣的難道就不能翻身做主人了嗎?”
蘇清文挑了挑眉:“我似乎記得你與那蕭溯源有過一段時間的交往,他對你似乎頗為的友好。”
“我是……這麽想的……”蘇燕回一直都覺得自己對任何人都很友好,那蕭溯源也不例外,只是看來似乎并非如此,“但是蕭哥是不是對我真的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雖然我不知道蕭溯源到底想做什麽,但是他到現在一直都還和父親有聯系,我也隐隐約約的察覺到了點什麽,有意打探對方的信息,在被發現之後一切都斷了聯系,我并沒有能夠找到更加有用的信息在其中。”蘇清文皺着眉頭,“我能提供的線索,實在是不多,不知道……你是否還滿意?”
蘇燕回心中咯噔一聲,難道說二哥發現了大個子侍衛的身份?總覺得這個說的‘你’不是他啊。
甩了甩腦袋,蘇燕回決定将腦海中的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我其實知道的也不多,但是好像蕭溯源四處正在挑唆着什麽,但是到底是什麽目的我們也不清楚,因為聽到的都很雜亂無章,沒有章法,現在看來似乎也是頗為忌憚,可是……也僅僅是頗為罷了。”蘇燕回回答道,“我這次回來是因為陛下發現了這面的問題,我實在是不希望已經脫離了官場的父親再一次被蕭溯源拉扯回來,所以專門來确認家裏和蕭溯源并沒有任何關系,這樣我也好回去和陛下複命,讓陛下不要太過在意家裏,如若不是這樣……”
看到蘇燕回為難的眼神,蘇清文笑了:“如若不是這樣,恐怕你根本就不打算回來吧。”
蘇燕回的眼神有些無奈,畢竟自己做的事情的确不那麽好看。
“你也不用太過自責,這些事情始終都會發生的。”蘇清文輕輕的拍了拍蘇燕回的肩膀,“本來就是氣運已經到了絕境在,這樣的發展未來也是必然,你能做到的,已經是做到了最好了,雖然父親和大哥态度一直很強硬,但是也不是真心責怪你。”
“那我還有可能和父親見面嗎?”
“我建議還是主動回去,大不了認罰。”蘇清文皺了眉頭,“只是會吃些皮肉之苦罷了 ,讓父親和大哥稍微出出氣。”
皮肉之苦啊……
蘇燕回面色發苦。
他都這麽大年紀了天天還被父親打,真的很沒有面子,但是沒面子又能怎麽樣,最後還不是要老老實實的?
“只要接近了父親,就有機會找到蕭溯源。”蘇清文皺起了眉頭,“雖然我認為這應該是我的錯覺,我總是覺得蕭溯源的所作所為,和你不無關系。”
“我?”蘇燕回瞬間就傻眼了,“為什麽又和我有關系?我做錯了什麽啊?為什麽一個兩個的都和我有關系?”
“哦?”蘇清文隐藏在扇子背後的嘴角勾起,露出了那習慣性的狐貍的笑容,“你是指什麽?難道還有另外的人和你有別的關系嗎?”
蘇燕回瞬間就閉了嘴,總覺得再說下去會暴露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事情你可以先查看一下,也可以多多尋找點線索,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忙讓你見到父親,我在也會盡可能讓你少吃點苦頭,畢竟你的傷十分的難以愈合,這一點我還是心裏有數的。”蘇清文的扇子再一次敲了敲自己弟弟的腦袋,“沒有你這個古靈精怪的蠢弟弟天天在旁邊耍心眼子,不僅是我會偶爾覺得寂寞,甚至是父親都……”
蘇清文住了嘴,但是蘇燕回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對方雖然是一副不可言說的模樣,但是這态度明顯是父親也是非常的想念自己的态度,這就已經足夠了。
看着蘇清文離開的背影,蘇燕回握了拳頭:“我要回去見父親。”
“不行。”果不其然聽到了對方斬釘截鐵的拒絕聲。
“我不管,我不管!”蘇燕回因為父親還想念着自己而表現得太過興奮了,“只要被打一次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回家,那我寧願被打一次,不就是被打一次嗎?只是被打一次!”
蘇燕回肯定是不知道在那張面具之後的臉因為蘇燕回每說一句‘被打一次’就會黑一分,當他聽到對方氣到呼吸都粗重了的時候忍不住住了嘴,感覺如果再說下去會發生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還是乖巧的閉上嘴比較好。
“我說過,我不希望看到你受傷。”皇帝将蘇燕回抱了起來放在了床上,摘下了面具認真的看着對方的雙眼,“無論是什麽原因,什麽借口,我都不會允許,如今白浮生沒有帶在身邊,你難道要為了回家,連這條命都耷進去嗎?”
想到了曾經被父親鞭打之後的模樣,蘇燕回覺得背脊生疼,那時候也是小浮生全力幫助才沒有一直疼很久之後還沒有留下疤痕,如果再來一次,蘇燕回猛然打了個寒顫。
“您……您放心,這一次我絕對不會上趕着……”他絕對不會腦子一抽就上前去讨打,既然父親對他還有心那肯定還有別的化解之法,在這個感冒都能死人的時代他真的不敢冒險,如果一個命不好感染了病毒,那可就一命嗚呼了,那小浮生又不會武功又不可能從都城一晚上就傳送過來,“小命重要,小命重要。”
蘇燕回打着哈哈,覺得自己非常的慫。
皇帝對待蘇燕回突然怕死的模樣哭笑不得,忍不住敲了蘇燕回的腦袋:“就你一天到晚的想這些有的沒的,為什麽就不能稍微安心一點非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方法。”
蘇燕回每次都要恢複很久,上一次因為自己吓到了他結果讓他咬了舌頭讓他很長一段時間都非常的心疼自責,蘇燕回能吃什麽,他就吃什麽,分量不會超過蘇燕回,甚至有想着和他共同疼痛的想法。
很幼稚。
但是想做這種幼稚的事情的人,對象就只有這個人。
深夜之中,明明每晚都會驚醒再無睡意,每夜每夜枯燥的奏折和閃爍的燭光,卻在蘇燕回搬到隔壁後從此不再如同以往,雖然隔着距離,他卻能夠傾聽到蘇燕回的所有聲音。
他是個不安分的,經常到了半夜也不睡覺,他能聽到他突然笑出來的聲音或者低聲啜泣,哪怕是不主動去看他也知道那個人在做什麽,八成是看到了喜歡的話本熬夜一直在看話本。
每次到這樣的晚上皇帝都忍耐不住勾起的嘴角,夢裏都是那人蠢笨的模樣。
偶爾也能聽到年輕氣盛的青年在安慰自己,從來都冷情寡欲的身體就會不由自主的産生反應,和那人努力壓抑的粗重呼吸一起,甚至偶爾還能偷聽到難以自持之下發出的壓抑微弱,卻極其悅耳的聲音。
這個叫做蘇燕回的人,一舉一動之下,都能夠輕而易舉的撩動他的心弦,無論他說什麽,皇帝都會忍不住用盡一切去滿足他随口的願望。
蘇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