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蘇燕回在鶴家的這段時間算的上是在自從來到這裏之後最舒适的一段時間, 鶴家不參與朝廷也不加入江湖的氛圍非常的輕松。
如果不是以女裝的出現在這裏就好了。
一開始他以為肯定會有人來尋找自己,然而等到時間久了才發現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任何尋找他的事情 ,蘇燕回簡直對自己的自作多情過于臉紅了, 所以說人真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否則會太丢人。
到了春去夏來的日子,蘇燕回得到了至關重要的消息,五皇子登帝了。
蘇燕回當時就愣在了原地,身旁的人大大的誇贊着五皇子的功績, 還有謝洵将軍的勇猛,新丞相大刀闊斧的改革, 一切都融合在喜氣洋洋之中。
然而蘇燕回卻根本無法回過神來,站立在原地腦海中一片空白。
就算沒有他, 一切都還是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五皇子終究還是成就大業得到了一切,所有人都是一臉的喜氣洋洋, 可是……
太子呢……
丞相呢……
“你去幫我去城西買點東西回來。”蘇燕回打發了身旁的侍女後直接上前去抓住了那人的手臂, “你是說真的嗎?五皇子成功了嗎?”
那人疑惑的擡頭看到蘇燕回,似乎沒反應過來為什麽有個女子還專門跑來和他說話。
“對,皇榜都下來了, 你沒自己去看嗎?”
“那五皇子成為了皇帝,原來的太子呢?”
蘇燕回緊張的指尖都在顫抖, 內心全然是一片恐懼之色, 身體冰涼 ,腦海中仿佛有滔天巨浪激的他無法自持。
“太子?我怎麽會知道太子怎麽樣了?”
蘇燕回連續問了幾個知道消息的人, 卻完全沒有太子的消息 , 當初太子的努力就仿佛在瞬間被抹殺了一樣,蘇燕回完全得不到任何有效的信息。
Advertisement
他所知道的就僅僅是五皇子登帝, 七皇子被封為王爺,丞相一家被革職,這樣沒有完善的信息讓蘇燕回內心中都是恐懼之色。
該怎麽辦。
蘇燕回連續幾天晚上都睡不着覺,鶴家人看着蘇燕回又開始了不吃不喝的蒼白生活心中都擔憂無比。
他想回去……
他無論如何都想回去。
蘇燕回趴在石桌上忍不住的疼痛了內心,焦急和苦悶讓他無法呼吸。
鶴奉天偶爾會出現在蘇燕回的身邊,在蘇燕回的桌面上放下些食物,再離去。
蘇燕回終于忍不住在某天晚上想偷了馬離開回到曾經的地方,他無法就在這裏忍耐着什麽都不知道的心情。
然而鶴奉天卻擋在了蘇燕回的面前。
“讓開!”蘇燕回從來都沒有如此的憤怒過。
“你要去哪?”鶴奉天的眉頭緊皺,“你一個女孩子一個人上路不安全,你去哪裏,我送你過去。”
“我讓你讓開!”蘇燕回甚至都已經不再壓抑男性的音調,然而長時間的裝女人讓他沒能很快恢複 ,到底是沒讓鶴奉天察覺出破綻。
“你既然受到我鶴家的庇護,我斷然沒有理由讓你無緣無故以身涉險,作為女子,你實在是過于浪蕩了!”鶴奉天單手背後站立在蘇燕回的馬匹之前,根本就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蘇燕回咬了下唇,回頭看了一眼四周,他雖然不懂武,卻也知道鶴奉天偷偷培養的人定然都在周圍包圍,只要他有動作這些人必然不會讓他如願。
他一咬牙幹脆驅了馬打算直接強沖過去,根本就不打算和任何人解釋什麽,他已經徹底成為了罪臣之子,如果暴露了自己會給鶴家帶來麻煩,既然如此就不需要什麽解釋。
蘇燕回冷靜了一下,提高了嗓音:“這段時間非常感謝鶴老爺和夫人的幫助,只是現在我有事情必須要離開 ,奉天弟弟……這段時間以來我的任性讓你很苦惱,真是很抱歉的,我現在就立刻離開。”
“我從來沒說過我苦惱。”鶴奉□□着蘇燕回伸出了手,張了張嘴,一咬牙,“姐,不要任性!”
蘇燕回愣了一下,這是鶴奉天第一次叫自己姐姐,這段時間以來的壓抑心情終于有了一絲松懈,他的面色柔和些許。
“奉天弟弟……別阻攔我!”
蘇燕回其實根本就不會騎馬,他頂多也就是在馬上溜達溜達,一直以來都沒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如此大膽的打算驅馬前行,然而這時候的蘇燕回早就已經忘記了自己不會騎馬的事情,糟心的就打算離開。
然而一直以來還算溫順的馬匹在他的腳下感受到了蘇燕回焦躁的心情,暴躁了起來,努力的要将蘇燕回甩下去,蘇燕回只覺得眼前一花,手下意識的要抓住缰繩,心中馬上就要被甩下去的恐懼讓他更是用雙腿努力的夾住馬匹,瞬間就變成了惡性循環。
鶴奉天突然上前摟住了蘇燕回的腰,一只手寒光閃過割斷了蘇燕回手中的缰繩,幾個瞬息之間已經到了一旁安靜的地方,焦躁的馬匹疾馳而去,瞬間有黑衣人上前坐在馬背之上安撫馬匹。
蘇燕回被吓到了,頗有種起死回生之感,如果真的被卷入了馬蹄之下不死也傷,心髒因為恐懼而不停的跳動着,倒吸了一口冷氣身體不自覺的顫抖下意識的就埋入了鶴奉天的懷中。
鶴奉天的雙手張開,原本還有些猶豫是不是要放開,卻在蘇燕回的投懷送抱之後沉默了下來,雙手摟住了他。
“不怕了,不會有事。”鶴奉天将蘇燕回抱在懷中,低頭柔聲安撫着,“沒事了。”
因為這場騷動讓本來安靜的鑄劍山莊人紛紛出來,看到眼前的一幕,蘇燕回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坐在地面之上,被比自己小了很多歲的孩子擁抱在懷中。
鶴峰并沒有責怪蘇燕回的舉動,只是讓侍女前來安撫了蘇燕回,重新準備了熱水讓蘇燕回放松一下,不管是什麽事明天再說。
蘇燕回晚上睡的迷迷糊糊的,第二天早上就起不來了,因為夜間的涼意和心驚讓蘇燕回直接染了風寒,渾身上下都如同被拆了骨頭一般的疼痛,躺在床上一直都無法正經起床。
躺在床上,蘇燕回記得上一次這麽痛苦還是在丞相府中,那時候有很多人來看望他,現在……也有很多人來看望他。
來看望他的大夫疑惑看了他好幾眼,蘇燕回想着是不是自己男兒身的身份暴露了,可也不知道那大夫是怎麽想的,居然沒說出去,蘇燕回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現在的大夫都這麽善解人意的嗎?還是醫術不佳啊?
雖然這病來的氣勢洶洶,但是卻不嚴重,兩三天後蘇燕回就已經活蹦亂跳了,可是因為心裏的原因一直提不起勁。
雖然五皇子登帝,卻并沒有傳出來他殺伐兄弟的消息,蘇燕回內心祈禱着并沒有出什麽大事兒,太子殿下應該還好好的,一切都很好……
他沒能回去,他被阻止了,蘇燕回甚至自艾自憐的認為這大概是上天的旨意,就更難受了。
誰都不知道蘇燕回到底發生了什麽,卻所有人都友善的并不詢問,蘇燕回在這裏得到了最大的尊重和善意,心中心心念念的向往那高牆之中不知生死的人。
然而蘇燕回并沒有等待太久,逐風來了。
逐風一襲青色長衫,和肅穆的丞相府不同,多了幾分江湖中人的随性,蘇燕回在聽到之後迫不及待的跑到了逐風的面前,雙手緊緊的抓住了的逐風的衣服,迫切的目光讓逐風露出了幾分無奈之色。
“我暫時要将燕燕帶出一段時間。”
“你要帶她去哪?”鶴奉天居然主動出聲。
“見一位故人。”逐風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鶴奉天,鶴峰放人了,可那鶴奉天卻不知為何,頗有幾分不願意。
“父親怎麽樣了?”蘇燕回跟在逐風的身後,他走在前面,蘇燕回跟着對方的腳步。
“老爺被陛下革職,如今老爺帶領着府內上下已經離開都城另尋他處。”
“革職,不是被流放了嗎?”
“陛下并未下達流放的命令,可老爺執意離開,恐怕日後也不會在本國紮根。”
蘇燕回嘆了口氣:“父親一直都是很固執的,如今敗在一個毛頭孩子手裏必然是不甘心的,他會離開的确是心性格所致,大哥和二哥也跟着嗎?”
“是的。”
“那也好,一家人整整齊齊的。”蘇燕回想到了這好久不曾用過的梗忍不住笑出了聲,“有大哥二哥在父親也不用太過忙碌,大哥二哥能力很好就算在任何地方也能夠獲得不錯的生活,父親也老了,該享兒女清福了。”
如今不是流放,五皇子給足了丞相家面子,至少銀錢不會扣很多,肯定足夠大哥二哥有條件東山再起了。
這是好事,蘇燕回心中解開了個疙瘩。
然而逐風卻是回頭看了一眼:“三公子也是老爺的孩子,并不算整齊。”
蘇燕回卻是淺淡一笑:“你不懂。”
父親這一走基本上就是和他蘇燕回無緣了,就如同他們不知道他在哪裏一樣,他也同樣不知道父親他們會去那裏,天下之大,不可能再輕而易舉的相遇。
“本來老爺已經做好了準備,卻沒想到當今陛下會如此仁慈,老爺還說仁君必不會成就大業,他就等着看這不适合位置的皇子什麽時候才能看清自己的能力。”
“父親唯一看好的就只有太子,他說這話也能理解。”按照太子的性格,恐怕也是能夠輕而易舉的舍棄他吧。
“……不。”逐風卻搖了搖頭,回過頭看向蘇燕回,蘇燕回迷惑擡頭對上的是逐風深刻的目光,那其中好像摻雜着什麽,“老爺對前太子很失望。”
“為什麽?”
“……”逐風沉下眸子,轉過身去,“因為前太子殿下,對三公子太過仁慈。”
蘇燕回站在原地,聽着逐風的話,久久不曾回神。
當初丞相是有要接蘇燕回的理由去打擊五皇子的,但是太子卻遲遲不肯出手,太子對他的不忍終究是沒能用上老皇帝給他留下的致命之棋,錯失良機。
當初為了太子能夠全心全意對付五皇子,才奉命逐風将蘇燕回帶出,一開始丞相就已經洞察了五皇子的動向,他本意雖然有心要除掉蘇燕回,卻最終還是心軟借了五皇子的局将蘇燕回送出了都城。
蘇燕回站在原地,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太子……到底都沒有動用他這個應該被使用的棋子,一個強大的無縫可鑽的巨人,卻因為他這一顆小小的石子,動搖了。
幾乎無法呼吸,蘇燕回雙手不自覺的抓住襦裙,咬住下唇,心髒疼痛無法自持。
“那……他呢?”
蘇燕回沒有得到逐風的回答,卻跟在逐風的身後,來到了城外的一座破敗的屋內,在那無人的茅屋之內,蘇燕回看到了他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到的人。
是……太子殿下。
蘇燕回站在原地,那個本來應該華貴之人此時卻穿着從未曾見過的素袍,坐在這過分簡譜的木屋之中,他生的俊美,哪怕是在如此破敗之地,也生生的多出了幾分高貴。
“太子殿下……”蘇燕回想要跪下來,卻被太子阻止了。
“對不起。”太子目色溫柔,毫不掩飾對蘇燕回的寵溺于喜愛,手指留戀的撫摸上了他的面頰,“我失約了。”
失約?為什麽失約?
蘇燕回完全不明白。
“你很失望嗎?”太子此時,仿佛卸下了所有的緊張和防備,整個人就如同重生了一般寧靜自然。
“殿下……”
“燕回,叫我驚墨。”
驚墨的聲音很平靜,他失去了皇位,卻看起來并不是預想中的失落。
“驚墨……”
“燕回。”驚墨靠近蘇燕回,似乎想要有更親昵的距離,卻沒有繼續下去,他的手卻并沒有放在蘇燕回的皮膚之上,而是落在了肩頭,“好久不見,帶我轉轉吧。”
蘇燕回下意識的看向身旁的逐風,卻發現逐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不見,蘇燕回內心緊張萬分,太子活下來了……
他居然活下來了……
五皇子,放過了太子?內心的震驚難以言喻,喜悅卻溢滿全身,興奮到要跳起來一般。
“好久不見,驚墨。”他從未有如此貧瘠的表達,貪婪的看着活在他面前的太子,蘇燕回露出了從未曾在宮中露出過的最開懷的笑容。
驚墨靜靜的注視着蘇燕回,勾起嘴角,似乎也被他的暖意所感染,染上了無法抹去的喜意。
蘇燕回從來不知道,自己能夠如此開心,他帶着驚墨入了城去,買了不少好吃的東西,驚墨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卻帶着從來都不曾見到過的笑容,就仿佛是要将這一輩子都沒能露出的笑容全部展現給蘇燕回觀看一樣。
他或許一切都表現的過于平靜、矜持,只有真正了解他的蘇燕回知道,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真正的放松的姿态,太子沒有了重任,在拿回屬于自己的感情。
不敢讓太子在人群中呆太久,蘇燕回又很快帶着太子離開了城內,去了城外。
他手中抱着一大堆吃的,內心因為能夠見到太子無比的興奮,去了河邊,去爬了山,兩個人坐在山頭仰望着遠處逐漸落幕的夕陽,夕陽的紅霞遍布了天空 ,燃燒着雲朵,照耀在驚墨的面容之上,蘇燕回難掩心動。
“累嗎?”蘇燕回問道。
“還好。”
“就算我累,驚墨也不會累,驚墨明明那麽忙碌,體能卻一直比我好。”
“恩。”
“驚墨,逐風說你從頭到尾,都不曾想過利用我。”
驚墨的黑色發絲在中迎風飄散,他沒有束冠,似乎是要将曾經沒有過的放肆都完全補回來,讓他本身過于冷硬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柔和。
“是。”
“我真的很高興。”蘇燕回不想再用那些亂七八糟的華麗辭藻去堆砌身邊已經回歸本真的人,“殿……驚墨是放棄皇位了嗎?”
“是。”
“驚墨,你不會痛心嗎?”
驚墨沉默了片刻:“成王敗寇。”
蘇燕回抿了抿唇:“其實這個世界上也不是只有做皇帝才是最開心的事情,驚墨的能力一定能開辟出另外的天地!”
驚墨沒有說話,只是偏着頭看着蘇燕回,但是那目光不再隐忍,灑脫又柔和。
“你很有趣,從第一次見到我就明白,你和我是不一樣的,我必須舍棄的一切,你都擁有,所以,我也不想強加給你,我一直都将你,當做我的□□,看着你肆無忌憚的去做一切,去思索是我。”驚墨的語調平和,說過的話從未有如此長過,他所訴說的一切更是蘇燕回從沒聽到過的。
蘇燕回也不是傻子,驚墨想要從他身上得到的寄托,他一直都給。
“你全部接受了,接受了卑鄙的利用你滿足自己的我。”
“身在皇家,身不由己,我心中将驚墨當做至親友人,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你讨厭我碰你。”
蘇燕回突然愣了一下,最後卻露出一抹苦笑,仰望着一望無際的山巒,五皇子能看得出來的事情沒道理太子看不出來,太子必然也是知道的。
“但是我并不會因為您的觸碰而嫉恨于您,因為您對燕回來說,萬分重要。”
驚墨笑了,那笑容幹淨透徹,令人炫目,蘇燕回死死的盯着他的容顏,似乎是要将他所有的一切都映入眼簾,刻入心底。
“因為你,我産生了要活下來的念頭。”
蘇燕回立刻抓住了驚墨的手:“現在就可以,陛下既然放過您了,那麽您就是自由的,不過是沒有了太子的身份而已……”
然而蘇燕回卻立刻安靜了下來,沒了……太子的身份……
突然之間不好的預感蔓延上心頭。
驚墨沒有再說什麽,而是用手輕輕的撫平坐在地面上蘇燕回的腿上的裙擺,蘇燕回臉色泛紅。
“我也不是故意要做女裝扮的,這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很好看。”驚墨笑了,“燕回一直都是好看的。”
“驚墨!”蘇燕回忍不住微紅了臉頰,他居然被驚墨調侃了。
“我想與你親昵。”
親昵?怎麽個親昵法?在蘇燕回還沒反應過來之時,驚墨躺了下來,頭枕在蘇燕回的雙腿之上,這樣從未有過的姿态讓蘇燕回緊張的難以呼吸。
“地上涼,雖然現在快入夏,可是濕氣很重,您這樣會生病的。”
但是驚墨卻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享受着這一刻的寧靜。
“我大玄的江山,是如此美麗。”驚墨朝着太陽伸出了手。
蘇燕回看着眼前這一幕,突然間想起了曾經作為太子的禮物被他收藏起來的畫卷,其中的他們和現在如此的相似。
太子的素袍披散在地面上,墨色的長發蜿蜒而下,蘇燕回低着頭看着太子白皙的側顏,他是如此的驚才絕豔,明明并不是強硬之人,卻被那樣的環境壓抑着成為了一位冷硬的帝王,如今卸去一切後,驚墨更像是一個陶醉于山水的文人墨客,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
“燕回。”太子眨了眨眼睛看向太陽,刺目的陽光似乎沒能映入他的瞳孔之中,“跟我說說話。”
“好。”
不是說朝堂。
而是說那普普通通的生活。
蘇燕回說自己怎麽在鑄劍山莊作威作福。
怎麽逗弄村頭的小黃狗後被狗追着跑。
說那很難買到的甜糕。
說他最喜歡吃的東坡肉。
太子靜靜的聽着,勾着嘴角似乎很開心。
太子的聲音很低,蘇燕回見他開口立刻閉上了嘴,認真的去聽。
“燕回……因為你,我想活着。”
哪怕失去了太子之位。
失去了一生的目标。
失去了他存在的意義。
卻因為這個少年說,想他活着。
所以,他想活着。
“恩,只要活着,以後的日子會更好。”
“日後我可以帶着驚墨游山玩水,喜歡哪裏就在哪裏定居,你肯定不是适合在外人手下做工,可是驚墨文筆好,可以寫那小話本……”
“我沒寫過。”
“沒關系,我們知道皇家的事情多,寫出來的東西肯定會有很多人看,驚墨畫畫也好,我可以教驚墨畫那小話本……”
“好。”
“等我們有錢了,就買個院子……養雞養鴨,讓那太子殿下去學習如何喂食……”
天色漸漸的晚了,天邊只剩下了一絲白色。
“驚墨,我給你唱首歌……好不好?”
驚墨淡淡的點了點頭,卻沒有發出聲來。
蘇燕回的聲音平靜恬淡,合着那淺淺的山風,空靈的世界在蘇燕回柔和的聲線之下被勾勒出來。
夜幕降臨,蘇燕回的聲音逐漸哽咽,停了下來,一切安靜的仿佛什麽都不存在。
逐風出現在蘇燕回的身後,蘇燕回的手輕輕的順着驚墨的發絲,他回過頭,面容之上已經布滿淚水。
逐風喉口發緊,啞着嗓音:“陛下下令賜死太子,也許了太子殿下最後的願望,在三公子面見太子殿下之前,殿下服下了毒藥。”
蘇燕回的淚水無法擦拭,他的雙手都觸碰着太子舍不得放開,直到最後的溫度從手中逐漸溜走,太子走的,非常平和。
他清楚。
他一直都很清楚。
太子不能活下來。
為了整個國家,太子也不能活,若是太子登上帝位,五皇子亦然。
太子的一生都在為了成為皇帝做準備,這一生之中,卻僅僅只任性了這一次。
他披散了頭發,穿着樸素的衣物,和他沒有形象的逛街,在大街上無所顧忌的吃東西,和蘇燕回一起看路過的好看的女子,沒有任何拘束的躺在他的腿上,他們親昵的如同任何一對友人,相互誇贊,相互說些沒有任何作用的廢話。
這是太子從來都不能做的,他全部都做了。
他去的非常的寧靜。
可是他說……他想活着。
也只是想……
因為光是想想,就已經足夠的任性了。
他想,卻絕對不會這樣去做,他是太子,失去了太子之位他将一無所有,他存在的意義已經消失,當失去了帝位,他就已經失去了一切。
驚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真是沒想到,驚墨最後的時光居然是來找他。
“我有滿足他最後的願望嗎?”蘇燕回問道,聲音難掩的哽咽,卻十分平和。
“殿下最後的願望……”逐風張了張嘴,伴随着一聲嘆息,“是和三公子在一起。”
蘇燕回終于忍耐不住張開了嘴,無聲的哭泣。
這個人,為什麽可以如此的令人厭惡。
如果真的為他好,不應該是在随便的角落裏自己去死嗎,為什麽非要這樣死在他的面前。
他是如此的殘忍。
如此的任性。
任性的讓所有人都順從着他的意見。
哪怕是到死都不放過他。
心髒疼。
想挖掉。
在淚光之中,太子的面容平靜,就如同熟睡了一般,眉間平和,嘴角還勾着狡黠的笑容,俊美的容顏依舊能夠讓任何人為之傾心。
安靜的躺在蘇燕回的腿上,長發糾纏着他的雙腳,像是要用那黑色的長發,勾住他的腳腕,将他生生拉入地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