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別
死別(第二篇章)
我愛謝小玉!你不要對我說謝謝,你從前對我那樣好,我就是死了,也報答不了萬分之一。
對啊!多久沒有見了,你從前給我的那點小恩小惠,已經被我無限放大,成了一生無法償還的情債。我愛你,為什麽就算沒有人愛你,你也不來答應我的羨慕呢?為什麽?為什麽?我要自殺!
我也是,冷冰冰的,也不會說什麽酸溜溜的情話,我以為你不愛聽的。我以為自己不醜,那怕得不到你的喜歡,最終也不會惹得你厭惡的,都怪我!怪我!你還是離開了我,一點消息都不留,準備永遠不見,不見就不見,誰沒有你還過不了日子。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那我就不會骨瘦如柴,整夜失眠,茶飯不思,我這樣折磨自己,這樣不要命的犯賤都死不了,也起不了作用。我還是愛你,想你。
半夜三更睡不着覺,起來飲酒,一口悶下大半杯,嗆得涕泗橫流。沒有錢了,喝的是五元一斤的老燒酒,勁大得不得了,可惜就是頭疼,還是睡不着,翻來覆去,孤枕還是難眠,又起床去看了月光,天氣轉涼,陰氣入骨,徹底沒有了睡意。睡不着就睡不着吧!索性孤身只影站在朦朦胧胧的月光裏,涼風襲來,身着寸縷,骨骼肌一陣一陣顫栗,提醒我應該回到屋裏那個溫床上。可是我不,回去了又想你,想得人神經發痛,春心蕩漾,□□焚身。我不回去,就站在冰冷的月光下,像個哀怨的女鬼。
第二天,就感冒了!停不下來的鼻涕,降不下來的體溫,始終遍體灼熱的通紅,滋味爽快極了。我就喜歡這種極致的痛感,又難受又不會致命,剛好轉移了我對你的思念,昏昏欲睡的思維将你的相貌自動打了馬賽克,我終于想不起來你的臉,也沒有那些關于你軀體亂七八糟的性幻想。說來真是犯賤,寧願身體受罪,也不要精神上受你的折磨。我解冰兒真是好樣的!
起先我對你真是純潔得不得了,你在我的腦海裏最邪惡的畫面也只限于襯衣脫半邊的那次。我偶爾回想起還露出純潔無瑕的笑容,一臉的幸福害羞。然而那只是在你沒有抛棄我杳無音信之前,你如此迫切想要絕掉我的情意,結果适得其反,你是世界上最美的毒蛇,對我射出最濃烈致命的毒液,然後就掉頭遠遁,我就算窮盡一生也得不到你的身體,你的心,你的膽,你的骨血配成解藥,我終于無藥可救。
其實我才不是寂寞難耐,就是思念将我折磨得有些發情,你又不在我的左右,解我相思之苦,你不僅不在我左右,還把所有我對你的希翼都帶走,留給我一地的雞毛,淩亂了我的生活。你真的不睬我了?真的嗎?永不睬了嗎?你說話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許我已經病得不輕了。
不要覺得我幼稚無比,我除了不能給你一個小孩,所有男孩子能為了你擋風遮雨的事情我都可以做,我還能給你化妝,我也有力氣抱着你走好遠好遠,我也會替你買漂亮衣服,彎腰為你脫下高跟鞋,我也會努力工作,不讓你跟着我受一丁點兒的苦。要是你不願意,我們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守在一起,最多的接觸就是牽牽手,你不允許那我也不要去接你的嘴來吻,你需要的時候可以出去找尋你的樂子,總之你不讨厭我就好,不斷掉我們之間那微妙的絲線就好。
我愛得尊嚴盡失,所以活該一無所有。
可是我就是想要你來陪陪我,為什麽你要躲得遠遠的,我又不是會紮人的刺猬,我有血有肉,有好皮囊,看起來秀色可餐,為什麽你就是不愛呢?
要是想找到你,我有一千種方法,保準每一種都能成功,可是找到你之後呢?我不禁這樣拷問自己,又能怎麽樣?你還不是要滿懷愧疚的看着我,一臉的同情,我經受不了這樣的摧殘。
我想,用兩年的時間足夠忘掉你了,盡管我的思念一天比一天嚴重,可我還是盡力不去想你。
我身邊也有各種各樣的對象,男人,女人,帥氣的,漂亮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任何人都提不起我的興趣,無論是我主動想追的,還是倒追我的,都讓我無精打采。沒有一個人能治愈你帶給我的傷害,确切來說是沒有人能代替你給我的感覺。我同別人戀愛時總想起你的臉,你的手,你的半截白兮兮的胸脯,然後所有人都黯然失色。并非是她們長得醜,相反,他們大多好看,但好看的人手沒有你的好看,手好看的臉又過于抽象,手好看又帥的往往都是男生,他們又都沒有你那豐盈的胸部,豐滿的女生又都太蠢,不蠢的女生又像我一樣過于冰冷,思來想去,比來較去,竟然覺得你最好,然後就不敢去談戀愛了,怕自己心有所屬傷害到別人。終于又有借口去想念着你了。
可是,謝小玉,我真的病了!
說是肺結核,長期感冒導致免疫力下降被傳染的。
大學一年級時候的事情了,我想你想得控制不了,伏在床上哭泣,一時心血來潮,只覺喉嚨堵塞,待咳出來時覺得嘴裏都是血腥味,拉開燈一看,枕頭上都是紅色的血。說實話,我很坦然,自從你拒絕我的那天起,我就覺得吾命将休矣!
第二日我起床後将枕巾拆下洗淨,血跡斑斑,昨晚我共吐了三次,一次一口,只有第一次不知覺吐在了枕巾上,另兩次我都吐在了紙上,可是枕巾還是充滿蠻恐怖的紅。
我以為自己相思成災,變成了黛玉,變得更加慵懶,整日卧床不起,直到再度飲酒令胸痛難忍,再度咳血,終于被我的室友發現,背着去了醫院。挂的急診,去拍了x光片,怕是誤診,又去照了CT,确信是結核杆菌入侵肺部,中期。
有病,那就治吧!再痛苦,也要忍,因為是自己作的孽。
我告訴了媽媽,媽媽又告訴了爸爸,他們把住院需要的錢打來了,人都一致不來。我理解,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不想因為我再産生牽扯。我一點兒也沒有難過。
因為是傳染病,所以室友們也不能挨着我。我一個人在醫院隔離了一星期,除了每天準時見到來查房的醫生,來輸液的小護士,來詢問病情發展的各色各樣的醫生護士,就沒有其她熟悉的人了。
有一次那個有個實習護士替我插針,因是新人的緣故,她手法有些不成熟,連紮了兩針都沒有找準。我心情有些落寞,尤其是早上起床的時候,失眠令人精神不佳,所以我哭了,嚎啕大哭,瘦削的面部看起來憔悴不堪。她沒有再接着紮針,而是去找了她的導師,她的導師來了,替她道了歉,要親自動手要為我紮針,我拒絕了。
我說不想再治下去,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于是他們知道我有了抵抗情緒,說要打電話讓父母來看看我。
我說:你打吧!打了她們也不會來的!然後我就真正意識到我以後都沒有管了,以前我的心是麻木的,覺得沒有誰都可以,但我愛上了謝小玉後,仿佛一瞬間就有了七情六欲,頓時就成了千瘡百孔的篩子,輕易就被擊碎。
第二天我的父母沒來,他們也沒有打電話來問問我。我知道,人不可能要求所有,有人有了財富,就沒有相貌,有人有了妻妾成群,就不能從一而終。而我剛好命裏注定沒有親人的緣分,也得不到愛人的鐘意。
沒有親情我可以釋懷,上帝連我追求愛人的機會都要剝奪,真是叫人寒心。
沒有輸液,所以胸口疼得厲害。我知道就算自己再任性而為,也不會有人管我了!所以我又接着輸液,還是那個護士來紮針,她顯得小心翼翼,生怕犯上次那樣的錯誤。我閉着眼不去看她操作,待感覺到一股涼涼的液體透過血管時,我睜開眼睛,她站在我面前還沒有走,似乎有話要講。
我率先開了口:昨天我心情不好,給你添麻煩了!你挨罵了吧?對不起!
“沒關系!也怪我,今天感覺怎麽樣?還好吧?”
我點了點頭,然後她就轉給對床紮針去了。
對床是一個年已垂暮的老奶奶,得的是肺癌晚期,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吐血,只有她兒女些來看她時,她才會微微睜開眼睛,氣息奄奄的說幾句話,大多是太痛了,讓孩子們辛苦了,早點死早點解脫之類的話。
她兒女們也注意到了我,有時帶些飯菜水果來探病,總是好心好意的分給我,熱情之程度總讓我無力拒絕。
大約一周後,我的化驗結果已經由陽轉陰,醫院開了證明,我就又回了學校上課。但是要着吃一年的藥,一天也不能空,還要定期回來複查,那醫生對我哇啦哇啦說了一大堆藥的副作用,禁忌事項,我一樣都沒有聽進去,因為那個老奶奶被蓋着白布讓人從我身後擡了過去,兒女輩,孫子輩的人都來了,有人傷心欲絕,有人一臉茫然,這時候我覺得上帝是善解人意的,他知曉了并成全了老人的心願,只因不忍看她在世間受病痛的千刀萬剮。
回到學校後打開藥物說明書一看,懵了!吃這藥不是在以劇毒攻毒,副作用諸如:損害聽力,影響肝功能,會頭痛,記憶力下降,精神不佳或許會過敏,時間久了還會産生抗藥性等等。我有點怕自己報廢。上面說藥物過敏可能會全身紅腫,長點點,可能會休克。我怕了!小時候抱過我的二姐來學校看我,我告訴了她我的顧慮,她也有些緊張,但還是說:沒事,這藥只有少數人會過敏,你吃,出事,我立馬送你去醫院。
我聽話的吃了!一整夜無不适。
第二天她見我沒有問題,也要回去了。我有些不舍,但知道不可以留下她,因為她也有事情要忙。
我才十六歲,正是孤獨感最強的年齡,一個人生病一個人哭,一個人自作孽,吞苦果。
我父母沒有錢的時候,都能互相将就湊合過日子,沒有大矛盾,大分歧,有了錢後反而一日也将就不了,火速的就離了婚,我向來冷漠寡言,他們以為我已經長大夠堅強的了,也就忽略不計了我的想法。
他們離婚那年,我才十二歲,別人才讀六年級,而我卻已經初三畢業。我讀書讀得早,加之以前讀書沒現在講究,我就又鑽體制空子跳了一級,所以父母以為我是神童,不用花多大心思在我身上我自己都會開花,事實本來如此,如果沒有遇見謝小玉,那我稀裏糊塗無情無義也會過得了無牽挂。
說到離婚就談點題外話吧。本世紀初好像挺流行離婚,上至六十幾,下至二十幾,都興搞什麽不合則分,年輕人我還能理解,以為熱戀就是婚姻,稀裏糊塗結婚,發現被騙後又風風火火的離,前前後後不用一年時間,真是浪費精神;老年人也來趕這個時髦,像我爸我媽,一分鐘都等不及,離了才通知的我,我歸我媽,因為我要讀高中,所以我媽把我放在另一個城市,然後她在另一個城市安家,真是好笑!重點是他倆找的對象也比彼此好不了多少,真是瞎折騰。人類的感情真是離譜!我身邊有很多沒有結婚的戀人,剛開始如膠似漆,突然就說沒有感覺了,不想繼續了,什麽話也不願解釋,轉眼無情得令人發指。很明顯是在玩弄感情,但兩人你情我願,不亦樂乎。
我不是那種靠感覺維持感情的人,我只會愛上一個人,對!我只會愛,除了那個我愛的人,心裏再也裝不下別的人了,徹底為了對方而活,這種近乎犯賤的愛情,沒有人能承擔得起,所以我愛上一個人,只可以在自己心裏從一而終。活該我思念成疾,太落後了!跟不上潮流了,就像進化論一樣,“物競天擇,适者生存,”我的愛情法則,顯然不适合這個變幻莫測的時代,所以我沒有了愛情,沒有了健康,社會淘汰了鐘情,淘汰了病殘。
有時候我怪無可怪,就怪自己有那讀書的一點小聰明,使得父母以為我能行,都不來管我,害我小小年紀,得了一點別人的關懷就愛上隔壁大我四歲的謝小玉,然後莫名其妙告白害得人家不理睬我,又害得我整日黯然神傷加自虐,終于得了個肺結核。人間的相處之道真是太微妙了,那怕我眼冷似灰,卻還是難保周全。
現在,言歸正傳。藥吃了兩月後,回去複查,肺部基本正常,但藥還是得接着吃,因為藥物毒性太大,加重了我肝髒的負擔,很快我肝區疼痛,終于忍不住,去檢查,已經代償性增生了,醫院又讓我停藥,去治療肝,完了又接着吃藥,後來我又得了慢性胃潰瘍,都是吃藥太多的結果,沒辦法,院方又将西藥換成了中藥,如此折磨了一年!我活了下來,然後終于忘記了謝小玉,不到兩年時間,病痛轉移了求不得的傷害。
在生病的那一年,我學會了許多為人處世。比如別人對我好,我不會再當成是愛,別人害怕被我傳染而遠離我,我也不惱,也不自卑,因為她怕的是病而不是我這個人。
室友們對我好壞參半,她們既擔心我,又不敢和我太過親密,加上原來的我不善交際,和她們不是過于熱絡,所以還是平平淡淡的樣子。
我記得有次費雪看我臉紅得不正常,伸手碰了碰我的額頭,我心裏感動卻頭皮發麻,她也是似乎有些難為情,轉頭看了看其她人,她們也都吃驚的看着我們,我只好無奈的笑了笑。
從這次以後,她們好像不是太怕我了,會走得和我近一點,我很高興,費了點時間告訴她們其實我的病現在已經沒有傳染性了,只要我們不一起吃飯,我不對着她們打噴嚏就會一切順利,而且這病因人而異,只有體質差的人才愛得,但也不是全部,因為有些人有抗體的,就算沒有,小時候肯定也打了疫苗的。
大家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會心一笑。
我以為一切都好了。
兩個月後,突然腹痛難忍,大出血被急送醫院,搶救及時,活了回來。爸爸媽媽都來看我了,還有哥哥們,都來了,大家一律笑眯眯的,但眼眶都有些泛紅。我很高興,好久沒有見到家人了。
我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判了死刑。樂呵呵的看母親喂我喝粥,幸福得不得了,掉出來的眼淚鹹鹹的。
哥哥對我說:你身體太差了,還是休學一年調養調養再說吧!我點了點頭答應。
他們就去我的學校搬走了我的物品,看見了那些思念謝小玉的句子,回來問我要不要讓她來看看我,我說算了,我好不容易才忘記。
我開始意識到自己不行了,我問大家,大家都閃爍其詞,總勸慰我沒有問題,會好的,我有點生氣,但又不想發脾氣,因為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天天吃流食,想起就惡心,還好我向來隐忍,也就過去了,但我的身體一天差似一天,要靠麻藥才能緩解疼痛,尤其是腹部。
我很快猜到我怎麽了,當時吃結核藥時,我的經量就不同于往日的正常,總是多得無法無天,肚子也疼得厲害,我幾乎下不了床,一點風也受不了,感覺冷得厲害,但過了那幾天一切就都好了,所以我沒太在意。就算這個不是主要原因,但已經八九不離十。
我試了試我媽媽,“媽媽,我愛你!要是你和爸爸不離婚該多好啊,那樣咱們一家人該多幸福?”
然後她背轉身去擦眼淚,我的心哐當跌入深淵。我母親人好強,從來沒在人前流過一滴淚,從小到大,一次例外都沒有,那怕是外公外婆過世,也沒有,因為她說人有生老病死,我外公外婆經歷了這個過程,自然升天,沒什麽好傷心的。
然而她分明流了眼淚,從她鮮紅的眼睛可以看出。
我知道,我可能來不及老死,只能病死。
“我想謝小玉了,我要見她,”我對哥哥說到,“求求你叫她來見我最後一面,我想她了。”
哥哥點了點頭,我合上了眼睛。
我現在已下不了床,行動癱瘓,尿液都是別人幫端的,基本上沒有大便,因為什麽都吃不下了,吃了胃疼,胃出血,子宮時痛時不痛,醫生天天來摸上摸下,我卻每況愈下。
謝小玉坐飛機來的,要轉火車,客車,才能來到我的醫院,哥哥這樣表述給我聽,她請我務必等着她,所以我始終留着一口氣在,但我實在是撐不住了,呼吸脆弱,全身已漸失知覺,連痛感都沒有了。
哥哥看着我渙散的眼神,顫抖着撥通了謝小玉的電話,卻沒有通。也許她還在飛機上。
兩分鐘後,她打了過來,哥哥插上了耳機,塞在了我的耳朵裏。
我已經發不出來動聽的聲音了,從喉間氣若游絲的飄出幾個字“我愛你。”
那邊有飛機螺旋槳轉動的聲音,人來人往的聲音,和哭泣聲,“我知道,我也愛你,你一定要等着我。”
“嗯!”我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多謝你可憐我,也愛我,雖然那都是謊言,可是也還是足夠我在另一個世界回憶好久。走到今天這一步,我誰也不怪,只怪自己短命。
正應了那句:情深不壽,過慧易夭。好巧,兩樣我都占全了!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沒有愛上一個人,那解冰兒也許不會死,也許活得呼風喚雨,可是卻了無生趣。等有了七情六欲,又一命嗚呼。她只活了短短十七歲,差幾個月才成年。她第一次愛人,笨拙得要緊,也不知道怎樣表達,她第一次經歷失戀,也不知道怎樣排洩,什麽都憋着,沒有人可以傾述。家裏的大人各忙各的,哥哥們又大她太多,周圍的人都大她太多,所以沒有話可講,又不能講。謝小玉也對她唯恐避之不及,她第一次愛一個女孩子,自己也緊張得要死,終于把自己緊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