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話雖如此,但葉嘉其實一時半會兒的也走不了,先不說光G市的監管調查部門,葉嘉就跑了三趟,來來回回的問些相同的問題。問題并不難回答,只是問詢的氣氛實在壓抑,強光一打,葉嘉多少可以理解那些歷史書上的人是怎麽屈打成招的了。心理承受能力差一點的面對這樣的環境,很難不崩潰。
再說,許泠那一關也還沒過。葉嘉申請了一個新號自稱是地鐵站事件的當事人,按着許泠的要求發了聲明聲明。許瑞白那裏肯定是不能住了,許泠就找了處房子安置他,說是安置其實更像是監視,門口就沒有離開過人,許泠并不是出爾反爾,只是說要等到風頭過去,能把握住風向的時候才能放他走。
葉嘉在那個房子裏呆了整整小半個月,除了必須要應對的問詢,基本就沒有出過門,原本無聊時還能刷刷BP,只是他發完聲明之後,BP上罵聲一片,雖然還有不少人都在質疑許瑞白和W社,但大多數的火力已經都集中到了葉嘉的身上。許瑞白的粉絲為了偶像當然是把他罵成了篩子,更別提利益相關的O權人士了,葉嘉有時候看着那些評論都是覺得他們恨不得順着網線過來把自己掐死。
但他也無法反駁,他能理解Omega對他的惱恨,是他親手把自己釘在了Omega的恥辱柱上,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卸載掉BP,眼不見為淨。
“給你帶了飯。”許瑞白把袋子放在了葉嘉面前的茶幾上,葉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下,一言不發的打開了袋子。
這些天許瑞白倒是每天都會準時準點的帶着些東西來看他,葉嘉不趕他,但也沒搭理他,許瑞白帶了什麽便吃什麽,他太累了,簡直心力交瘁,實在不想再折騰自己了。
“要出去走走嗎?”許瑞白看着他吃飯,本想摸他的頭,被葉嘉一偏頭避了過去,許瑞白的手尴尬的愣在了半空中。
“不用。”
“不要老去看那些評論,他們就是現實生活過的不舒服,才會在網上找存在感。”
葉嘉聽出來許瑞白大概是想安慰他幾句,可他大概實在是沒什麽經驗。
“蝦好吃嗎?我嘗過這家的飯菜,覺得還不錯。”許瑞白沒話找話的說道。
葉嘉從喉嚨裏發出了短促的聲音,然後生生的把原本已經伸到那盤蝦上的筷子收了回來。
許瑞白見他這樣,便也收了聲不自讨沒趣了,又呆坐了一會兒,沒等他吃完便起身走了。
葉嘉朝着被關上的門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起身把那疊蝦都倒進了垃圾桶。
就這麽囫囵的過了幾天,葉嘉覺得自己什麽情緒都被磨沒了,看着網上的辱罵也沒什麽大的起伏,面對問詢,也沒什麽懼怕,就是看着許瑞白也沒什麽多餘的心情了。
心死了,大概就真的對什麽都無所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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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沒有起伏的日子一直持續到葉嘉接到陳靜的電話那天為止。
電話一接通,陳靜爽朗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兒子,怎麽回事啊,這麽久不給家裏聯系?”
葉嘉不自覺的笑了笑,找了個借口搪塞道,“最近有點忙……”
“最近是不是我寶貝兒子的生日快到了啊?”
葉嘉也跟着笑了出來,陳女士的小伎倆還是這麽拙劣又可愛,“知道啦,陳女士,我會記得給你買禮物的。”
是的,非常巧的,葉嘉是在陳靜女士生日那天來到了這個世界,成為了上天送給陳靜的一份最大的生日禮物。
陳靜目的達到,嘿嘿的笑了兩聲說道,“小嘉,在外面要要好好吃飯,注意休息,別老熬夜,知道嗎?不要壓力太大啦,要是在外面太累了,就回咱A市發展也行啊,別忘了咱家可也是有家族企業的。”
“嗯。”葉嘉心裏有些難受,但千言萬語也不知道怎麽說出口。
“那個……”陳女士似乎還有話要講,但話到嘴邊卻又剎了車,“媽媽就是有點想你了,你忙吧,媽媽不打擾你了,挂了吧。”
“媽媽。”葉嘉喊她。
“怎麽了?”
“我回去陪你過生日好不好?”
陳靜那頭安靜了一會兒,聲音似乎有些悶悶的,卻還像在故作輕松,“好啊,咱們好久沒有一起過生日了。”
人啊,一旦枯萎下來,就總是想叫聲媽媽,這種習慣大概是到了八十歲也一樣吧。
“媽媽。”葉嘉喊道。
“怎麽了?”
“媽媽。”葉嘉的聲音有些哽咽,這個世界上能讓人流淚的大概就是“爸爸”“媽媽”這樣的字眼了。
“怎麽還哭了呢?”陳靜那頭似乎在笑,笑聲拂過他,像是兒時他每一次受了委屈,回到家窩進她懷裏時那樣。
那時候的陳靜也總是笑着摸摸他的頭,“哎喲,怎麽還哭了呢?”
“我好想回家啊。”葉嘉倉促的抹着眼淚,卻抹得滿臉髒兮兮的,索性就不去管他,任由他流。他好像真的回到了七八歲的年紀,還可以肆無忌憚的說些幼稚話。
陳靜也有些哽咽,裝作責怪道,“都多大了,還跟小孩兒一樣。”
“我想吃你做的蝦,外面的菜真的好難吃。”葉嘉幾乎已經有些聲嘶力竭了。
“好,你回來媽媽都做給你吃。”
媽媽大概只是一個代號,是在所有想要逃離時,給自己的最後安慰。
——“為什麽要哭呢?”
——“我真的好想我媽媽啊。”
媽媽,我有些累了。
媽媽,我該往哪走呢?我好像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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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瑞白像往常一樣帶着午餐到了葉嘉住的地方,面對的卻是已經空蕩蕩的屋子,他跑遍了整個房間,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影。他掏出手機給葉嘉發消息,紅色的感嘆號像是在嘲諷着他的無能為力;他給葉嘉打電話,機械的聲音冷冰冰的播報着“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這些天葉嘉要離開的事就像一把劍一樣始終懸在他頭上,現在這把劍落了下來,葉嘉真的就這麽無聲無息的走了。
黑色的帕拉梅拉在街道上疾馳而過,許瑞白不知道葉嘉什麽時候走的,也不知道葉嘉走去哪裏,他像瘋了一樣不停地按着相同的號碼,仿佛只要這樣那個冰冷的女聲總有一次會變成那個熟悉的聲音。
他想着葉嘉的事,卻沒有看到從岔路口直直開出來的一輛車,反應過來時已經險要撞上,猛得打了一個方向盤才堪堪避過了那輛車,但還是撞到了旁邊的護欄上。
許瑞白被安全帶重重的拉回了座位,剎車伴随着的震動讓他一陣耳鳴,他下意識的雙手抓住了方向盤,眼神木然的盯着前方,像是還沒有從這場意外中緩過勁來。
對面的白色的奧迪A6上走下來了一個光頭的彪形大漢,許瑞白也忙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車頭已經被撞得不成形狀,裏面的零件四散,此時還在冒着煙,現場一片狼藉,幸好沒有傷到人也算是命大。
“你他媽怎麽開車的?不要命了?!”差點被撞的光頭司機指着許瑞白就爆了粗口。
許瑞白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只是盯着慘不忍睹的車頭一言不發,猛烈地撞擊讓許瑞白清醒了些。
“诶,跟你說話呢?聾了?撞傻了?”光頭大哥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
許瑞白冷靜下來,擺了擺手,撥通了拖車電話,鎮定的報着自己的位子。挂了電話,他覺得有些難受,胸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壓着,讓他喘不過氣來,呼吸牽動着心髒,他慢慢的彎下腰,用力的捂住胸口的位子。
葉嘉陪伴自己的這些年,是不是每一天都生活在這樣的疼痛之下?
四月的陽光照得他頭暈目眩,倒春寒已經結束了,真正的春天降臨大地,空氣裏都帶着萬物複蘇的香氣,枝頭好鳥相鳴,嘤嘤成韻,一派生機,他卻只覺茫然與無助,明明天大地大,但這瞬間他竟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他聽到那位光頭大哥手足無措的聲音,“小夥子……你別哭啊,你這車沒上保險啊?我看你開這個車也不像是差錢的人啊,沒必要沒必要啊!”
許瑞白困惑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眼淚竟然沒有意識的就流了下來。
這是許瑞白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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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離開那個城市了,當葉嘉從火車上下來時,突然就有了塵埃落定的踏實感,樹影微動,他吸了吸鼻子,輕嗅着空氣中海棠花的香味,心情也變得輕快了些,他應該從來沒有比現在這一刻更喜歡這座小鎮過。
他加快腳步往公車站小跑過去,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回家了,卻在刷完閘機擡起頭的那一刻,皺起了眉。
那個一身日系打扮的Beta少年顫顫巍巍的舉起手機指着他,語氣說不出是憤怒還是害怕,“為什麽你在這裏?!”
許瑞白困惑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眼淚竟然沒有意識的就流了下來。
這是許瑞白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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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離開那個城市了,當葉嘉從火車上下來時,突然就有了塵埃落定的踏實感,樹影微動,他吸了吸鼻子,輕嗅着空氣中海棠花的香味,心情也變得輕快了些,他應該從來沒有比現在這一刻更喜歡這座小鎮過。
他加快腳步往公車站小跑過去,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回家了,卻在刷完閘機擡起頭的那一刻,皺起了眉。
那個一身日系打扮的Beta少年顫顫巍巍的舉起手機指着他,語氣說不出是憤怒還是害怕,“為什麽你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