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葉嘉睜開眼,室內還是一片黑暗,他不知道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他一動不動的盯着天花板看了幾秒,然後蜷縮起了身子,用被子蓋住了頭,他有些想哭,卻發現自己眼睛幹澀得連哭都很艱難。他當然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他曾經無數次從這裏醒來,無數次盯着同樣的地方發呆。
他略顯平靜的接受了自己沒有逃亡成功這個事實,亦或者其實心裏早就有了預感,自己不會這麽容易就能從許瑞白身邊離開。
最諷刺的事是,即使是這樣,許瑞白也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的标記。
他就是要看自己主動的乞求他,一次次的臣服于他,而後他再施舍自己。
看啊,即使不用标記,你也離不開我吧。
幾分鐘後,他下床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就是有些厭倦了,厭倦到不想去探究為什麽自己會在這裏,厭倦到不想要掙紮,厭倦到想要躺平在地上,随便怎樣都可以吧。
——無所謂了。
——反正,就是這樣了。
葉嘉一打開手機就看到了沈清川連着十幾個未接來電,估計是聯系不上自己,所以才這麽着急。這時他突然有些慶幸自己沒有提前将自己要回家的消息告訴自己的父母,又因為性格使然,平常跟家裏的聯系也不算很頻繁。不然的話,現在急瘋的恐怕就是他的父母了。
葉嘉挑着號碼給沈清川打了過去。
“喂……”沈清川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的。
“沈醫生,我是葉嘉。”
“嗯,我知道,小嘉,你到家了嗎?”
“沒有……出了點意外。”葉嘉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索性便轉移了話題,“沈醫生,你還好嗎?怎麽感覺你的聲音有些奇怪?”
“我可能……不太好。”沈清川苦笑道,“我這裏也出了點意外。”
“怎麽了?”葉嘉打了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就想到了許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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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川似乎很疲憊,“給你開抑制劑的事,被人舉報了,我剛從監管所出來。到時候應該會有相關人員聯系你了解一些細節。你不要害怕。”
“沈醫生,我……這件事都是我的責任,你放心,我一定……”葉嘉着急着想把責任全都攬在身上,又因為太着急也想不出什麽有效的法子,只能蒼白的表着決心。
沈清川輕聲安撫道,“小嘉,你不要着急,沒有你想的這麽嚴重。我給你開的抑制劑還遠遠沒有達到濫用的程度。陳琅也說他正好有熟人在監管部門,都幫着打點過了。你到時候只要如實回答工作人員的問詢就可以。”
有關部門在Omega抑制劑的使用問題上一向十分重視,若是真被冠上了“濫用”的罪名,沈清川很有可能就要面臨被吊銷醫師執照的結果。但好在這次的調查也沒能定性,深究起來頂多夠得上違反職業道德,又有陳琅裏裏外外的疏通關系,例行問詢一下之後,大概也就是通報批評了事,就是這兩年評職稱可能會麻煩一些。
葉嘉“嗯”了一聲,這才鎮定下來,沉默半晌突然問道,“沈醫生,查到是誰舉報的了嗎?”
葉嘉還心存着最後的一絲幻想。
沈清川頓了頓,輕嘆了一口氣,“小嘉,你覺得會是誰呢?”
最後的一絲幻想也被破滅了,沈清川性子溫吞,從不與人結怨,這段時間得罪了誰顯而易見,不用點破,他們倆已是心知肚明。
挂了電話,葉嘉真想埋在被子裏大哭一場,如果因為自己連累了沈清川的職業生涯……他連想象這樣的後果,就已經幾近崩潰了。
許瑞白聽到房裏的動靜,推門進來,“醒了?要吃點東西嗎?”
葉嘉擡起頭死死的盯着許瑞白,那張俊美無俦的臉,此刻卻只讓人覺得面目可鄙。他緊緊的攥着手裏的水杯,力氣大到指節都已發白,只有這樣他才能控制住自己發抖的身體。
下一秒手裏的水杯就被狠狠的扔了出去。許瑞白猝不及防,被砸到了額角,鮮血一下子湧了出來。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樣子,像極了葉嘉現在的心。
“許瑞白,你為什麽!為什麽要把沈醫生扯進來!”
“你怎麽對我都是我犯賤,但你為什麽一次又一次的牽扯別人?!”沈清川是,陳琅是,那是一種因為自己無能而傷害到他人的憤怒與愧疚,這愧疚感太甚,幾乎淹沒了他全部的理智。
葉嘉就這麽語無倫次的罵着。
鮮血從傷口順着許瑞白的眉骨流了下來,看着有些觸目驚心,但他卻像是沒有了痛覺,只是一言不發的看着葉嘉,那眼神平靜而憐憫,仿佛是在看一只垂死掙紮的幼獸。
等葉嘉罵累了,發洩夠了,他才緩緩的開口,“你不是說,他是你的朋友嗎?”
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葉嘉的眼圈有些泛紅,“所以,光我被你折磨還不夠,連我的朋友,你都不放過是嗎?”
許瑞白嘆了口氣,朝着他走來,“葉嘉,不是我在牽扯別人。”
是他要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許瑞白伸出手,冰涼的手指拂過葉嘉的臉,葉嘉厭惡的偏過頭,卻被他捏住了下巴,逼他與之對視。
許瑞白的聲音溫柔又無奈,像是在惋惜什麽,“你為什麽不能乖乖聽話呢?”
葉嘉眼神哀傷,“許瑞白,我是個人,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随意發洩的工具。我也會難過,會痛苦,會失落,憑什麽你讓我乖乖聽話的時候,我就一定會乖乖聽話呢?”
“你不能仗着我喜歡你,就不把我當人看。”
許瑞白放軟了語氣,“你到底想要什麽,我們像以前一樣不好嗎?”
葉嘉笑了,悲哀而嘲諷,“以前?哪個以前?我每天守着電腦等着你施舍的一言半語?一個人在浴室打B類抑制劑?還是被當成鐘點工收拾你跟不同Beta亂搞的殘局?這樣的以前?”
葉嘉就是要把自己的心狠狠撕碎了給許瑞白瞧,看啊,我就是這樣一點一點把你從這裏全部都清除出去的。這不過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笨法子,但此時只要能讓許瑞白難受,他便是贏了。
許瑞白一時無言以對,他對這樣渾身是刺的葉嘉束手無策。葉嘉卻還稍嫌不夠,偏要梗着說出最殘酷的話,“許瑞白,你自負得讓我惡心。”
許瑞白捏着他下巴的手陡然收緊,葉嘉能感受到到他眼裏的狠厲,他們兩個就這樣靜靜的對峙着,誰也說服不了誰。直到锲而不舍的門鈴聲響起,許瑞白才煩躁的松開了他,轉身向門口走去,看着許瑞白的背影,葉嘉也松了一口氣,緩緩的做到了床沿上。
一開門,許泠兜頭便是一巴掌,這一巴掌是真的一點情面都沒留,許瑞白毫無準備,被打得直歪過了頭。
葉嘉聽到許泠的吼聲,“許瑞白,你腦子他媽的是長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