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葉嘉捂着撞疼的膝蓋,又想去收拾一地的花瓶碎片,心裏還要留意門外的動靜,一時之間十分的狼狽。
幾秒後,房門被打開了,許瑞白急匆匆走了進來,語氣有些嚴厲:“怎麽了?”
葉嘉像是做了壞事的小孩,低着頭看着一地狼藉諾諾的認錯,“對不起,花瓶……碎了。”
許瑞白掃了一眼地上的花瓶碎片,又看到他捂着膝蓋的手,語氣緩和了一些:“出來吧。”
葉嘉跟在許瑞白身後走到了客廳,看到許泠派頭十足的端坐在沙發上,臉上的妝容精致到近乎一絲不茍,腰杆子挺得筆直,一身職業裝把Alpha的氣質發揮得淋漓盡致。葉嘉唯唯諾諾站在一旁,他明明是個男人,氣勢卻被壓了不止一頭。
許泠皺着眉從頭到腳把他打量了一遍,眼神着實讓人有些不舒服,幾秒之後就輕飄飄的收回了眼神,如果眼神也算是一種侮辱手段,那麽在這幾秒裏葉嘉早就已經被侮辱了千百遍了。
許泠沒有對他做任何評價,只是對着許瑞白問道:“這就是那個小Omega?”
許瑞白沒有解釋。
許泠了解自己的弟弟,沒有解釋就是默認,否則他一定會出言不遜,直到把你頂得無路可走。
“算了,你不用跟我解釋,我也不想知道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你只要安安分分的畫畫,別整天給家裏找不痛快就行。”
許瑞白本還想說些什麽,但許泠深谙先下手為強的道理,說別人要說的話,讓別人無話可說。
“诶,你別急着要來反駁我,我沒時間跟你吵。我只想告訴你,Alpha和Omega就是天生會吸引在一起,這是刻在我們骨子裏的東西。你再怎麽抵觸也只能屈從本性,千百年來都是這樣,你以為靠你一己之力就能改變嗎?”說着朝葉嘉一揚下巴,“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許瑞白的臉色變得奇怪起來,甚至有一些扭曲,如果葉嘉沒有猜錯,那應該是憤怒的神情。
“你的照片,媽媽已經給陳家的那位小姐看了,她約了你周末十點見面,到時候我會把餐廳定位發給你,你給我乖乖的到場,別再給我找事。”許泠站起了身,眼神又瞥過了一邊的葉嘉:“你自己有數點,別以為我們真不管你。我還有事,先走了。”
關門聲重重的響起,像是撞在葉嘉心上的悶鐘。
他不期望許瑞白為自己說些什麽,但他也不能全然無視那樣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提醒着他是什麽身份。下身還傳來異樣的感覺,頭也昏昏沉沉的,還沒有完全消散的酒精在他的胃裏一陣一陣的泛酸,葉嘉愈發覺得難受起來。
Advertisement
他微微彎下身摸了摸自己的膝蓋,其實那裏也沒有那麽疼,他只是覺得有些委屈。
許瑞白瞥了一眼葉嘉的膝蓋,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心理,他放柔了聲音:“疼嗎?”
葉嘉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我去幫你拿點藥。”
許瑞白從櫃子裏取來了藥盒,葉嘉伸出手想接過來,卻被他摁到了沙發上。許瑞白半跪在地毯上幫擦藥,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動作卻還算溫柔。從葉嘉的角度看下去,可以看到他優越的鼻梁,長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美好的光影。
葉嘉心下微動,輕聲問道:“瑞白,我怎麽會在這裏?”
許瑞白手下一頓,卻沒有擡頭:“你應該在那裏?”
“我記得我是在……酒吧。”葉嘉謹慎的沒有說出沈清川的名字。
許瑞白輕哼了一聲,擡頭看他,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但是那笑容裏并沒有多少溫度:“你不是不約炮嗎?”
葉嘉瞪大眼睛,似是沒有咀嚼出這話中的含義。
這話與其說是講給葉嘉聽的,不如說是講給自己聽的,他的心動搖得連他自己都開始害怕起來。
“你不是說喜歡我嗎?”
像是埋在他們之間的炸彈被許瑞白親手引爆了,他最擔心的這一刻還是到來了。
葉嘉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随後無數的聲音在他腦子裏炸開。
——為什麽要說出來?
——為什麽要這麽不屑一顧的說出來?
許瑞白用最平靜的方式撕開了這一層本就搖搖欲墜遮羞布,讓他堂而皇之的曝曬在太陽底下。
“你們Omega的喜歡,這麽廉價嗎?”許瑞白的語氣依然平靜,眼角卻帶了細微的哀傷。
——他自以為獻出靈魂的愛情,他小心翼翼,連說提及都要鼓起勇氣的所謂愛情,就被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
許瑞白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心意,那麽他對許瑞白來說到底算什麽?
葉嘉茫然四顧,不知所措,卻找不到一個可以支撐他的東西,他連自我欺騙都無法繼續了,他幾乎就要倒下。
——放手吧。
——這樣下去又有什麽意義?
有些念頭一旦萌生,便會在心裏不斷放大,重複着,叫嚣着,直到吞沒所有的情緒。
葉嘉站了起來:“我要回去。”
他要回去,他要逃離這個讓他窒息的地方,他要逃離這個讓他窒息的人。
“着急跟你新認識的新男人去約會?”許瑞白還在諷刺,似乎要用這樣的方式把一切都血淋淋的扒開,再結成傷疤掉落,最後變成堅硬的繭,無堅不摧。
葉嘉居高臨下的冷眼看他,這個人如此的自負,他囿于自己的世界,只願意相信自己所謂的真相。又或者他在許瑞白心中就是這樣的人,他的愛情如此廉價,只要是Alpha,誰都可以。
“我跟誰約會關你什麽事嗎?”葉嘉問道。
“我不喜歡私生活亂七八糟的人。”
葉嘉笑了:“我不亂七八糟你就會喜歡我嗎?”
許瑞白愣了愣,站了起來,沒有回答。
“你不會。”葉嘉指了指自己,語氣裏是包裹着絕望的平靜,“因為我是Omega,你最讨厭的Omega。”
他似乎可以接受這個現實了,在一次次鮮血淋漓後變得麻木遲鈍,即使親口說出來,也已經不會有太多的波動。
“我的衣服呢,我要回去了。”
“洗了。”許瑞白坐到了沙發上,沒有阻止他的意思。
“哦。”葉嘉轉身進了房間,幾秒鐘後拎着自己的包走了出來,徑直往門外走去。
身後傳來許瑞白低沉的聲音:“葉嘉,你敢。”
是啊,他怎麽敢。
可他偏偏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瑞白,你如果不喜歡,可以找別人。反正你也從來不缺別人。”
許瑞白平靜的望着重重關上的門,似乎并沒有什麽表情。只是握着藥瓶的手卻緊緊的攥了起來,軟體的藥瓶被捏得變形,又被扔到地上。紅色的藥水染了一手,淌了一地,像是剛剛結束的兇案現場。只是這場精心謀劃的局裏,不知道誰是兇手,誰又死于誰的手。
許瑞白一遍遍的沖洗自己的手,痕跡卻怎麽也洗不掉,鮮豔的紅變成殘敗的黃,黏在手上,看得人煩躁。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許瑞白才看到了地毯角落的禮盒,昨天的動作太大,盒子從葉嘉的包裏掉了出來,那支插在角落的尤加利也跟盒子脫了體,慘兮兮的橫在地毯上。許瑞白走過去撿了起來,看到小卡片上用隽秀的字體寫着,“瑞白,新年快樂。”
這大概就是葉嘉要送給自己的新年禮物了。
打開盒子,文房四寶整整齊齊的擺着,許瑞白有收集這些的癖好,也見過不少上等貨色,但還是被那方墨梅歙硯驚豔了。
他似乎可以看到葉嘉是如何一點一點收集古玩鑒定的知識,是如何戰戰兢兢的跑了一個又一個古玩店,又是如何在聽到價格時,佯裝鎮定的支付了自己幾個月的工資。
他想到了當初在葉嘉家鄉看到的煙花,明明不是什麽罕見的東西,但是見到時還是忍不住驚嘆,抑制不住的喜歡。
人的感情有時候就是這麽不可理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