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北京城和後世不一樣，沒有鋼筋混泥土的建築物，可是各種古香古色的建築，車水馬龍，小吃叫買，形成了獨特的氛圍。
安如覺得自己眼睛都看不夠了，這是1690年的北京城和人啊。
康熙看着小姑娘小松鼠一樣從馬窗朝外面看，忍不住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摸摸小姑娘的頭，柔聲道：“有這麽好看嗎？等你長大些，朕給你出宮令牌，你随時出來玩。”
安如睜大眼睛，一下子蹦起來，康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這才沒有撞到小腦袋，嗔怪道：“小心頭！好好坐着。”
安如得到一個大承諾，高興之餘越發乖巧道：“是，謝謝皇阿瑪。”
馬車停在一個酒樓，裏面人聲鼎沸，仔細一聽竟然是有人在鬥文章。
安如心裏有數了：這恐怕是參加春闱的學子在考前放松地方了，當然還可以摸摸同考生的低，外加複習。
不過面上卻裝作不知，喜悅道：“阿瑪，好熱鬧啊。”
宮裏她不想睡覺需要安靜的時候，伺候的人能在不發出任何聲音的情況下把事情都辦好。她是真的佩服這些人，又有些慶幸自己穿越了一個好身份，要是穿成丫頭，她只怕第一天就會因為做錯事被咔嚓掉了。
雖然穿越不是她所願，可是好死不如賴活着。以前的事過眼雲煙，不能想了，否則讓精明的康熙看出端倪，她就麻煩了。
于是繼續天真無邪道：“阿瑪，他們在做什麽？哎呀，怎麽吵起來了？不會要打架吧？”
不遠處兩個書生，臉紅脖子粗的，已經開始撸袖子了。
康熙見怪不怪，拉着她的手，道：“他們打不起來的，我們上去坐着看。”
安如：…………這是準備吃瓜看戲了？看着康熙輕車熟路進去二樓的包廂，坐在靠窗的地方，打開窗戶，就能把酒樓視線內的情況一覽無遺。真是好地方，可見康熙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幹了。
嚴嬷嬷拿出一個棉墊子墊在椅子上，把安如抱上去，看着還要給她剝瓜子，安如忙制止道：“嬷嬷，我自己來。”
其實每次看到剝好的瓜子仁，她都想起了一個笑話，說是售賣的瓜子仁都是一群老太太嗑出來的。雖說是笑話，可是她也習慣自己動嘴了，再說嗑瓜子也是一種樂趣，越嗑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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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看着她搖晃的小短腿，哈哈大笑道：“十二的确長大了，雖然讓人抱上椅子，可是卻能自己嗑瓜子。”
安如不高興地撒嬌道：“阿瑪，女兒還是不是您最疼愛的女兒啦？怎麽能這麽嘲笑女兒呢？”
康熙又是一陣大笑，然後伸手摸摸她的頭，忍俊不禁道：“你是阿瑪最疼愛的女兒，不影響阿瑪笑啊，哈哈哈。”
安如看着他笑得快前仰後翻了，有些無語，搞不清楚她到底哪裏好笑了，只能撅着嘴道：“壞阿瑪，我和您絕交半刻鐘，哼！”
說完扭頭不看他。
氣氛瞬間一滞，嚴嬷嬷、白露等人額頭上冒汗，就要跪下來。
康熙開口了，道：“呦，還發上脾氣了？真不理阿瑪了？”
安如冷哼一聲，不看人。
康熙目前有二十二個子女，還沒有人敢和他這麽說，更加不要說發脾氣了，他有些新奇，再看到安如鼓着腮幫子，眼睛還偷偷看他，別提多搞笑了，就越發想逗安如了。
他故意叫上了安如最喜歡吃的桂花糕，道：“不理阿瑪的話，那阿瑪就把桂花糕吃完了。好吃，好吃。”
安如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這麽饞小孩子，做個人吧，康熙大帝！
可是小孩子的身體自制力實在太差了，桂花糕的香氣直沖着她的鼻息而來，肚子不自覺地就咕嚕咕嚕地叫起來，嗚嗚，好丢臉！
她努力不轉頭，誰知康熙竟然又叫了一盤香酥煎炸小黃魚，啊啊，她的最愛啊，在宮裏，德妃不許她用油炸、辣椒及有味道的食品，說吃這些對身體不好，還容易身上有味，沒有人喜歡。
她說不在乎也沒有辦法，永和宮裏德妃就是老大，誰敢不聽她的話？
天知道她做夢都在吃油炸雞腿、辣子雞丁、蒜蓉燒烤。
現在終于看到了，她哪裏還忍得住？不就是說話不算話嗎？那有什麽，反正她才三歲半，賴掉就好了。
她噌地跳下椅子，跑到康熙身邊，拉着他的胳膊，甜甜地道：“阿瑪，女兒錯了，阿瑪是世上最好的阿瑪，女兒怎麽可能不理你呢？誰造謠的啊，女兒要打她板子！”
說完自己打了自己屁股兩下，然後渴望地看着小黃魚。
康熙看她唱念俱佳的變臉表演，心裏笑翻天，面上卻忍住笑，故意刁難她，道：“哦？阿瑪怎麽好了？要說得阿瑪高興了，這盤小黃魚就歸你，并且我答應你今天想吃什麽都行。”
哇，這話一出當然是好阿瑪了，不就是拍馬屁嗎？這活她熟。
她想了想，決定改編一下後世的兒歌，她奶聲奶氣唱起來：“女兒心裏有個小小的夢想，能夠永遠拉着阿瑪溫暖的大手，希望阿瑪永遠在女兒身邊，小時阿瑪為女兒遮風擋雨，長大女兒為您兩肋插刀，阿瑪永遠是女兒的巴圖魯！”
康熙很少聽到這麽直白的話，即便是胤礽，他從小撫養長大，也只說長大好好聽皇父的話，從來沒有說長大為皇父遮風擋雨，雖然他也不需要，他是皇帝，他自己就是大樹，不需要別人成為比他高的大樹。
可好話誰不喜歡聽？尤其他的好心好意，三歲半的小孩都知道感恩了。這說明他這個皇阿瑪做得好啊。
不過，他抱起安如，故意訓斥道：“什麽兩肋插刀，亂七八糟的？要好好讀書，要不然出去丢阿瑪的臉。”
安如心裏撇嘴：康熙大帝，別以為我沒有看到你翹起的嘴角，明明就被拍得很高興嘛？
但她還是故意懵懂道：“阿瑪，女兒還沒有開始上課啊。那阿瑪，還要聽嗎？”
康熙也是要臉的，總不能讓一個三歲半的孩子不停的拍馬屁吧。
他咳咳兩聲，道：“吃吧，想吃什麽就吩咐下去。”
安如示意他放下她，抱着吃不如自己坐着吃自在。
康熙搖搖頭，無奈道：“你個小機靈鬼，真把自己當大人了。”
安如吐吐舌頭，道：“阿瑪，女兒很快就長大了。”
快點長大吧，年紀小做什麽事情都不方便。
康熙笑了笑，轉向外面，聽着外面書生們的争論，他這幾天天天出來，本來就是為了考察考生們。
看安如吃得歡，也沒有空理他，就起身下樓準備親自參與一下，還示意李德全別跟着，自己帶便衣侍衛下去。
李德全看着吃得滿臉渣的安如，心裏感嘆康熙對十二格格的寵愛目前是宮裏頭一份了。
想到這裏，他殷勤地過去幫安如擦擦臉，慈愛道：“格格慢點吃，別着急，涼了奴才再去換一盤。”
安如歡快的點點頭，等打了一個飽嗝，摸摸凸起的肚子，遺憾道：“吃不下了，不吃了。”
小孩子的飯量就是小啊。
然後漱口後，擡頭向外看，準備找找康熙在哪裏，就看到兩張在人群中不一樣的面孔，她睜大眼睛問：“黃頭發？什麽人？”
心裏盤算着應該是白晉和張誠。
果然李德全看了一眼，道：“是白大人和張大人。”
看安如懵懵的樣子，他想起來小格格壓根沒有見過這種高鼻梁黃頭發的外國人呢。
于是給她介紹了一下：“白晉大人和張誠大人分別是欽天監監副、五官靈臺郎，來自法蘭西。”
安如恍然大悟裝：“原來不是大清人啊，我說怎麽和我們長得不一樣。”
這就對上了，這兩人是接任去世的比利時教士南懷仁的。想到南懷仁，就想到戴梓，想到了華夏從他開始落後的武器體系。
戴梓是歷史上有名的武器天才。根據記載，荷蘭政府曾經派遣使者來到中國，并進貢"蟠腸鳥槍"，戴梓奉命仿造了十枝槍，沒有多久就成功了，使者回去之前康熙将仿造的槍又回贈給了荷蘭使者，讓大清着實露了臉。
然後又奉命仿造"佛郎機"，只花了五天就完成了。
而他制造的子母炮威遠将軍在平定噶爾丹叛亂中起到了重要作業。還曾向康親王獻"連珠火铳"，并對軍事形勢非常敏銳，是不可多得的軍事參謀。
可就是無意中得罪了南懷仁，南懷仁便伺機報複，誣陷他"私通東洋"。因為更信任南懷仁，康熙帝輕信讒言，将戴梓治罪流放。
算算時間，他一大家子現在應該還在北京服役，明年才會去沈陽。
要是她大些，能培養自己的人手，她一定把他搶過來，好好安置。
可現在她才三歲半，什麽都做不了，做多了搞不好還有可能會害了戴梓。
想到這裏，她只能按捺住心思，安慰自己：戴梓去沈陽還能活三十多年，等再過十年左右，她應該就可以做些事情了。
可再看看下面傳教的白晉和張誠，心裏就有些不舒服了，摸着腰間的鞭子，她的手有些癢。
她揚揚頭，示意白露：“把他們給我叫上來，我看看外國人和我們有什麽區別？”
白露福身就要下去，李德全忙道：“格格，老奴下去請吧。”
看來康熙挺看中這些傳教士的，安如只好點點頭，道：“謝謝李谙達。”
李德全忙道：“當不得謝，格格您客氣了。”
不一會三人上來了，白晉和張誠年紀不太大，三十多歲的樣子，一見到安如，立即給她行禮。
安如上下打量他們，好一會才叫起，道：“哇，都和我們不一樣，頭發不一樣，眼睛也不一樣了。”
“你們都會什麽？”
白晉和張誠第一次見到公主，哦，他們叫格格，因為還沒有正式冊封。
但是公主們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既漂亮又聰明。眼前的小公主雖然很小，可是玉雪可愛，讓人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白晉笑着說：“回格格的話，臣等會觀測天象、算術、形學，還有醫學解剖等。”
唔，傳教士對現代華夏數學、幾何和西醫的啓蒙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了，哎，人啊，真是太多樣性了，一點不自私自利的那是聖人，她自己做不到，也不能對這些傳教士太苛刻了。
于是安如把手從鞭子上移開，驚訝道：“你們會得可真多。而且你們大清話說得很好，你們自己語言是什麽樣的？會幾個國家的語言？”
這次是張誠回答的：“回禀格格，我們學了一年多才學會，比其他語言難學多了。我們除了我們自己的法蘭西語，還會英吉利語和羅剎語、也會一些羅馬語。”
說完每個語言說了一句“格格千歲千歲千千歲。”
安如心道：他們兩個倒是走過不少地方，所謂會恐怕是精通，會一些只不過不如前面的。不過正好，她也想學幾種語言，免得露餡，以後說不定也用得着。
于是笑眯眯地跟着重複，當然有些地方故意讀成壞音，但是也驚到了白晉和張誠。
兩人瞪大着藍眼珠道：“格格學過？”
安如好笑道：“怎麽可能，我今天都是第一次見到外國人呢？我學的像不像啊？不過你們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啊？”
白晉說完了翻譯，誇張地伸出手，贊美道：“我的上帝，格格，您真是個天才，您說得非常好，基本上沒有錯，語音語調也非常标準。”
他想起安如的身份，是皇帝最疼愛的公主。如今出門就帶她一個，可見皇帝特別寵愛她。關鍵年紀小，如果她信仰上帝，一定會給他們帶來更多的信徒。
這一年多他們的傳教任務幾乎處于停滞狀态，康熙皇帝對算術、天文等更感興趣，壓根不聽上帝之語，他們也不敢強行傳教。
可傳不出主的教化，他們歷經千辛萬苦來華夏豈不是白來了？
但他們天天到城內熱鬧的地方傳教，壓根就沒有人相信他們，還有些勳貴故意作弄他們，問他們的上帝會大清語嗎？如果不會，他們禱告有什麽用？
弄得他們倆都已經心灰意冷了，沒有想到出來了一個十二格格，讓他們重新看到了曙光。
白晉有些迫不及待了，道：“格格，您喜歡學這些語言嗎？臣等可以教您。”
在教導的過程中說不定格格就慢慢認同他們的思想了。
安如一眼就看穿他們的想法，心裏嗤笑：她一個無神論黨員，怎麽可能信仰其他？唔，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神秘的力量讓她穿越了，可是她的信仰是不會改的。
她故意做天真狀，道：“這個我不能做主啊，要問我阿瑪。”
“問我什麽？”康熙邊進來邊笑盈盈問，又輕輕彈了一下安如的額頭，道：“打擾白大人和張大人了吧。”
白晉興奮道：“皇上，您誤會了，格格沒有打擾我們，反而是我們發現了一個天才，格格真的是太厲害了。”
然後把剛剛的事情說給康熙聽。
康熙挑眉道：“呦，貪吃的小十二還有這本事？”
安如眼珠一轉，狡黠道：“阿瑪，女兒是阿瑪的親女兒，虎父無犬女，難道不是這樣嗎？”
康熙被她的古靈精怪逗樂了，哈哈笑道：“你這話說得我不想承認聰明都不行，小淘氣！”
沉吟了一會，道：“既然你有這天賦，朕也不能耽誤你，這樣吧，白晉和張誠上課的時候，你願意過來就過來吧。”
安如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裏，道：“謝謝皇阿瑪，女兒一定過去，女兒看着白大人他們說着挺好玩的。”
康熙無奈，看嘛，他就說小十二就想着玩吧，算了，随她便吧。
白晉和張誠喜不自勝，同聲道：“臣等一定不負皇命，好好教授課程。”
他們現在除了不定時教康熙外，還會根據前輩如湯若望、南懷仁等留下來的教材教皇子皇孫，多一個格格也不會增加多少工作量。
看着父女倆要吃午飯了，白晉和張誠識趣地告退了。
吃完飯，康熙就要打道回府了，安如看看天色，估計也才下午一點左右，回去幹嘛？不是睡覺，就是和老十四那個熊孩子玩，沒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多在外面逛會。
再說康熙能出來，宮裏肯定也沒什麽急事，晚點回去也沒有大礙，那麽趁機玩一會？
想到這裏，她突然靈光一現，拉着康熙的衣襟，嬌嬌道：“阿瑪，女兒還沒有去過大哥哥的府邸，我們能去看一看嗎？”
康熙好笑道：“是你個小滑頭玩野了，不想回家吧。”
思慮了一會，點頭答應了。大阿哥府正在回皇城的路途上，也方便。
因為大阿哥現在只是一個光頭阿哥，所以他的府邸牌匾上也只能寫大皇子府。
康熙和安如的馬車到了門口，李德全忙下車去敲門，對門房報上名字，門房吓得一下子坐在地上，随即爬起來就往裏面跑，竟把李德全晾着了。
李德全無奈，只能等着。好在大阿哥很快就過來了，他一眼就看到門口的馬車，忙對李德全抱拳道：“李谙達，是皇阿瑪嗎？”
李德全回禮道：“皇爺和十二格格路過，十二格格提議過來看看您。您不用費心，一切如您在府上即可。”
大阿哥一邊不着痕跡地給管家使眼色一邊呵呵笑道：“是，我聽李谙達的，我這就去給皇阿瑪行禮，接十二妹妹。”
心裏對安如別提多感激了，決定下次的禮物再加厚一層，這就是一個福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