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報社的boss(十一)
是否……還要阿緋伴他身邊,改變阿緋現在的狀态?
溫謙怔然,不由自主又看向垂着眸子的林斐。
平日就算無聊至極也只是神情恹恹,骨子裏透着生氣的小狐貍此時完全像個死物,沒有半分精氣神,顯然是默默等待結果。
溫謙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第一眼看到的那只小狐貍。
倒在地上的林斐,可不是後來她看到的那樣,有着雪白柔順的皮毛,靈動的雙眼以及矯健的身姿,有的只是濕漉漉甚至髒兮兮的身體,完全沒有身材的小臉。
他就那麽狼狽地伏在地上。
當時是什麽感覺呢?大概只有惋惜和心疼——雖然不是佛修,但作為儒修的他也是個十分真愛有靈性的生物的人,尤其是對這類宗門常照料嬌小的靈獸。
在小心地清理林斐的身體的過程中,他的心緒就有了慢慢地變化。他不是一直想要找個靈獸夥伴嗎?眼前這個悄然出現在了自己眼前的靈獸,豈不是和自己有緣的靈獸?
後來留下這小狐貍,不就是希望能和小狐貍相互陪伴?
那時候他也猜測過小狐貍的身份,但他想的更多的是對方肯不肯跟他走。如果是剛啓智的靈獸,也許願意和他離開去外面看看……而會否被算計,他從未想過。
這樣無神地等待着的阿緋,也是想向他解釋的吧。獸形的阿緋,又能怎麽解釋呢?
溫謙輕輕笑了起來。
“前輩這說的是什麽話,阿緋既在我身邊,便是他願意伴我,我也希望能伴着他,他是不是化形靈獸又有什麽緊要呢?倒是我竟是一直不知他狀态不好,多謝前輩指出,此番還要麻煩前輩出手相助了。”
“檀越客氣了。貧僧說過與小靈友有緣,緣法已至,自然要順應行事。”和尚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溫謙一番,說的話像是解釋自己的做法,又像是說着其他什麽東西。
但接着這都無關緊要了。
和尚把小毛球搭在了胸前挂着的佛珠上,然後伸手接過林斐。倒是溫謙,竟下意識縮了下手才把林斐遞給了和尚。
Advertisement
林斐轉過頭看向溫謙,大眼一眨不眨,墨色的瞳仁反射着奇異的光,看得溫謙的心更加柔軟。
幸好那一霎他醒悟過來,沒有被和尚的話捂了心神。阿緋是不是化形靈獸有什麽緊要呢?和他相伴的,就是這個阿緋啊。
想通了的溫謙心情舒暢,而聽了溫謙的話的林斐心中也頗有觸動。能遇到溫謙這麽個朋友……真好。
就算不是自己原本的世界,這些世界裏遇到的對他好的人,也是真的存在的,他憑什麽抹殺這些人的意義呢?他當然不能抹殺原本的自己,可他也沒有資格給自己洗腦這些人只是劇本裏的人只是他人生無關緊要的記憶投影中的存在。這些人對他的好,是确确實實存在的。
就像溫謙說的,這些人不管是不是劇本裏的人物,都是陪伴着他的人,怎麽可以就此抹殺他們的存在呢?強行忘記那些美好的記憶的自己,真是過分。
雖然身上挂了和尚的佛珠,耳邊響着和尚口中嗡嗡的佛經,林斐此刻卻仿佛置身于另一個世界。
程寒風,傅雲淵,陳曉露,北辰浩,南璃夢,墨漣,宗政霖,祁陽……甚至顧少彬,一一出現在林斐眼前。
大概是因為在這修□□修煉後,精神更加強大,過往的記憶更加清晰起來。雖然之前刻意遺忘,可現在一回想,這些人和事又紛紛湧現在了眼前。
這些都是曾陪他度過寂寞的時空之旅的人。他們有的把心丢在了他身上,有的和他成為了好友,在離別之後經過時間的打磨,其實就算不好的東西也釋然了許多,積澱下來的只有美好的回憶。
找尋最初的自我是需要的,可不代表在這些世界裏的日子他就要匆匆度過。就像乘車到達一個地方,也許那是你必須到達的目的地,可你同樣可以欣賞路上的美景。
至少相伴的歲月裏,他應該珍惜對自己好的人。
一瞬間心境澄明,沐浴在佛光裏的林斐不知不覺就變成了精致的少年。
看着神态安詳的林斐,溫謙本來也很開心,等看到林斐變成了少年瞬間大囧,趕緊從儲物戒中取了毯子掩住了林斐的身體。迅速做完這一步,溫謙也紅了臉。
和尚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止了誦經,只靜靜地看着林斐的變化以及溫謙的動作,看着林斐被蓋好了才笑着出了聲:“檀越不用擔心,小靈友好悟性、好機緣,此番有所領悟,想必境界不僅完全穩定了下來,修為也更上一層樓了。”
奇奇老祖其實也沒那麽坑徒弟,別忘了這位鬼才之所以讓人又敬又怕一直容忍着,也确确實實是因為他在某些方面的能力。潑在林斐身上的藥水雖然副作用坑爹,但對林斐的修煉頗有益處。如果是成年天狐,中了藥沒幾日就會好了,偏偏林斐是幼年不說,境界也不穩定,所以這要把境界一壓,林斐怎麽也沖不過藥性去。此番和尚助林斐穩定了藥性,林斐又有所明悟,不僅穩定了境界,還能力有所提升。比如,現在林斐已經能夠自如地化形收回耳朵和尾巴了,而且人形也趨向成熟,只不過因為狐齡限制,雖然修為到了還是沒有長出新的尾巴。
現在沉睡,則是因為身體的進化。
看着林斐在和尚念經期間冒出來的多條尾巴,博識如溫謙哪裏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對天狐一些特性,在他所在宗門一些卷宗裏還是有所記載的。
林斐身上發生的變化顯然是好的變化,溫謙也就放心了。
收回目光,溫謙連忙向和尚作揖致謝:“多謝前輩相助。前輩稱晚輩為檀越,晚輩卻未曾布施,反叫前輩幫了大忙,真是慚愧。”
“哪裏哪裏,出家人自是以慈悲為懷。靈友又與貧僧有緣,此番只是舉手之勞,貧僧豈能不助?”
口中說着,和尚卻安然受了禮,然後輕念了聲佛號,撫了撫不知什麽時候又放在了手心的毛球,便起了身:“既然靈友已然無事,貧僧這邊告辭離開了。”
“且慢。若是叫前輩就如此離開了晚輩如何過意的去?晚輩知出家之人不在意身外之物,晚輩無以為報,只頗擅素齋,尤擅烹粥,還請前輩賞臉一品。”
和尚依然神色安然,只垂了眸似在考慮,溫謙卻注意到他右手的大拇指不由自主地快速摸了兩下手中的毛球,小毛球還在他手中滾動了一下。
摸手上的東西時很多人思考時的小習慣,但溫謙可不覺得這是什麽多值得深思熟慮的問題……
思索間,和尚已經嘆息了一聲:“檀越盛情,貧僧怎好推拒。也好,此番貧僧便厚顏承了檀越素齋,也候着小靈友醒來再告辭便是。”
溫謙收回思緒又是一揖,連忙取了炊具準備起素齋來。
修仙者就是這點好,有着靈識對火候什麽的掌控都很方便,做起飯來也快。尤其是,溫謙本身就擅長做菜。
不多時,溫謙已做好了幾道靈植做的小菜擺在了和尚面前。只那用了上好靈米和多樣靈植煲制的素粥,為了每一粒米都有極好的火候,很費了溫謙些功夫。
和尚只簡單用了些菜,便坐在那裏等粥了。待粥煲好,和尚沒讓溫謙盛,親自小心翼翼地盛了,用玉勺輕舀一勺送入口中,雙眼微合,慢慢咽下口中的粥。
一勺一勺地吃完了粥,和尚才長嘆出聲:“人間美味。”
就這樣,林斐昏睡了七日,和尚也在此處食了七日的粥。每日溫謙都煲了不同材料但同樣美味的素粥,這和尚也每次都像第一次那樣小心、專注地一勺勺咽下素粥。
這和尚吃粥時莫名地給人一種朝聖的感覺。
與喂林斐吃東西時的滿足不同,看着這和尚吃粥,溫謙只覺得心靜。
七日過後,一陣霞光閃動,精致俊秀的少年睜開了墨色的大眼,放下了碗的和尚也要告辭離開了。
“貧僧得享七日美味,在此別無他報,唯有祝福二位。觀兩位氣運,也定是福運。”
見面以來,第三次極其認真地打量完了兩人,和尚合了眼誦了段經,再睜眼便是唇角帶笑,“檀越将來定會得償所願,與心儀之人相守;小靈友也定會因戀慕他的人而萬事皆順。”
“言已盡,緣也散,只願貧僧還有緣能再品到如檀越所烹一般美味的素齋。貧僧告辭。”
說罷,和尚一禮離開。
溫謙禮節性地回了禮連忙去看林斐,看林斐果然精力十足的模樣不由唇角帶了笑。雖然現在林斐不再是小狐貍的模樣,但他還是沒有任何陌生的感覺——那還是陪伴他這麽久的阿緋。
林斐也沖溫謙笑了下,卻看向了那和尚的背影:“真是個神秘的人。”
溫謙順着林斐的目光看去,輕輕出聲:“據我宗密宗記載,世有奇僧,相傳其俗名智,容絕世,雙眼異,偏生薄唇妖相,為世不容。時神僧明覺納之,名曰若愚。僧若愚常化凡容,好品粥,身攜幼犬,善占。”
占時兇定吉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