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亡靈法師莫裏斯這幾年過得很滋潤,雖然名義上多了個主人,還有個契約,可阿西爾一走三年杳無音訊,漸漸地,莫裏斯也就把他忘在腦後了,該尋歡作樂怎麽的一點不耽誤,唯一記得的就是要尋訪紫羅蘭帝國見過西倫公主的人,這也不複雜,精神力強大的亡靈法師要做到簡直易如反掌,更何況西倫公主從十歲就離開了,長大後回來見的人實在有限,一天之內莫裏斯就完成了任務。
聖戰的消息傳到紫羅蘭帝國的首都羅蘭城,莫裏斯兩眼放光,戰争可說是亡靈法師最喜歡的東西之一,不需要布置什麽,不用跑到荒郊野嶺找不幸身亡的冒險者,也不用冒着被聖殿發現的危險,就可以有無數的亡靈戰士源源不斷地為他所用,簡直是做夢都要笑醒的事。
聽到西倫公主回歸掌管皇室的消息,莫裏斯也只是冷笑兩聲,并沒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公主放在心上。
醉生夢死沒兩天,好日子到頭了,聽到仆人報告的西倫公主的使者來找他的消息,莫裏斯不屑道,“哪來的自以為是的公主,我莫裏斯縱橫大陸的時候她還沒出生呢,也敢命令我。”
悠閑地倒了杯紅酒,抿了一口,舒适地喟嘆,“這瓶酒真是極品,起碼是百年的窖藏。”
“百年的窖藏也要看你有沒有命享受了。”一個女聲柔柔道。
莫裏斯眉心一跳,放下酒杯,“哪位客人?”
“剛被你拒絕的客人。”空無一物的客廳裏凝聚起一團黑霧,漸漸形成人影,綠蘿的模樣清晰起來。
莫裏斯驚訝道,“那位沒用的公主居然能找到你這樣美麗又強大的人替她跑腿,別逗了。”
綠蘿冷着臉,“小心禍從口出,陛……公主有命,跟我走吧。”
莫裏斯摸摸下巴,“魔族?”
綠蘿懶得跟他廢話,一言不合就動手,魔氣像囚籠一樣向莫裏斯纏繞而去,亡靈法師不由變色,“這不可能,你怎麽會有那個人一樣的力量,這起碼是大惡魔的力量!”
和粗暴的手段不同,綠蘿的聲音還是很輕柔,“有什麽疑義,我本來就是大惡魔,記住,我的名字叫綠蘿,若不是公主要你有用,就憑你剛剛的不敬,足夠死一萬遍。”
莫裏斯被魔氣鎖住四肢舉到半空,試圖召集房屋裏隐藏的亡靈傀儡,然而亡靈法師是個戰争機器,卻也是個單挑的弱雞,加上最近被限制不能肆無忌憚制造傀儡,比全盛時期不知弱了多少,在綠蘿的武力威脅下,心不甘情不願地跟着離開。
門口的仆人見到主人被一個高挑的美女摟着走出來頗為驚訝,昨天這位美女在這過夜了嗎?
不過這都不是一個下人能夠介入的,因此十分恭敬地詢問道,“莫裏斯先生,請問有什麽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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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蘿柔嫩的雙手已化作利爪,抵在莫裏斯的腰上,他只能憋屈地吩咐,“去準備馬車。”
仆人毫無疑問,很快就帶來了馬車。
綠蘿攜着他踏上馬車,這裏離王宮并不遠,不一會就直接駛入了西倫公主的宮殿。
這裏已經成為了實際上的紫羅蘭帝國權利中心,阿西爾在這幾天裏把紫羅蘭帝國的現狀基本了解清楚,準備着手處理。
找到了莫裏斯,就是最後一步的前提。
莫裏斯腦筋轉動,不斷思索着西倫公主找他的目的,身為亡靈法師一般是被正統力量體系排斥和仇視的,皇族找他肯定沒什麽好事,但也說不準,一個驅使大惡魔的公主?好像有點意思。
難道這個公主是依靠惡魔的力量把持帝國,也不是沒有可能,特倫斯如此荒淫,政務都不知道丢下多久,國內貴族各自為政,勾結混亂層出不窮,如果不是聖戰,恐怕紫羅蘭帝國自己就先散掉了。
這也是莫裏斯如魚得水的原因,他只要做做僞裝,假裝一個普通的魔法師也沒那麽費事,還能借此完成任務,一舉兩得。
馬車在宮殿門口停下,莫裏斯仍舊被綠蘿挾持着,踉踉跄跄的推進去,阿西爾坐在花園裏的桌子旁,神色嚴肅地在紙上塗塗改改,不知道在寫什麽。
看見綠蘿和莫裏斯才停下來,淡淡問道,“莫裏斯,我讓你做的事完成了嗎?”
莫裏斯腦中仿佛閃過一道驚雷,這才意識到找他的到底是誰,頓時駭然。
眼珠動了動,莫裏斯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這位神通廣大的主人居然侵入了人類的皇室,掌握了帝國命脈,莫裏斯撿回了對阿西爾的敬畏同時心裏升起了莫名的興奮,他有一種即将能做大事的預感。
他舔了舔幹澀地唇,彎腰行了個禮,“我尊敬的主人,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經完成了。”
接着一連串的名單吐了出來,作為精神力強大的魔法師他的記憶力可不是吹得,每一個都記得很清楚。
莫裏斯沒拖後腿讓阿西爾心情好了一點,他讓綠蘿去把這些人都帶過來,見過西倫公主的非富即貴,順便給貴族勢力洗牌。
莫裏斯恭敬道,“主人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事情?”
見識過阿西爾無與倫比的力量,莫裏斯早就歇了反抗的心思,他雖然是個瘋子,卻不是傻子,除了他的神,估計沒人是阿西爾的對手,然而他對他的神也只是一廂情願的崇拜,他的神從來不記得莫裏斯這個人。
這就是信徒的悲哀,只能仰望神明,從來無法親近。
契約的忠誠毋庸置疑,除非阿西爾想不開要去對付無罪,否則莫裏斯就是可靠的。
阿西爾把手裏的紙折疊,拿魔法封印,遞給莫裏斯,“你知道在大陸與惡魔深淵的邊境,夏佐正在與惡魔軍團戰鬥嗎?”
莫裏斯小心接過,發現自己竟然看不懂封印魔法陣的紋路,一封小小的信居然封印的那麽嚴實,不由讓人好奇裏面寫了什麽,嘴上回答道,“知道。”
阿西爾便繼續說道,“到那裏去,把這封信交給夏佐,然後留在那協助他,你的能力就是號召亡靈,那些戰死者也能繼續成為戰争的助力。”
莫裏斯已經做好了對方吩咐自己協助惡魔把人類完全消滅的準備,想想那些戰鬥中的人類啊,突然發現自己原本的戰友死去後居然變成了敵人,站起來和自己戰鬥,該有多麽恐怖絕望,嘴角已經露出邪惡的微笑,結果被這句話砸的半天回不過神來。
呆滞了一瞬才确認道,“您的意思是幫助人類?”
阿西爾皺着眉點點頭,他很讨厭別人重複他說的很清楚的事。
結果莫裏斯不知好歹又問了一遍,“不是在人類裏做卧底,而是真的對付惡魔?”
阿西爾一揮袖子把他從空中丢出了宮殿。
莫裏斯暈頭轉向地走了,感覺自己的人生觀世界觀全都被刷新了一遍,有點不太好。
接下來來的是貴族們,先是認識西倫公主的那一批,無一例外都被更新了關于公主的印象,等第二批都到了,阿西爾才站起身,跟他們說關于政務的事情。
全大陸都在如火如荼地準備戰争,而在邊境尤其激烈,一座荒涼蕭條的城市中,慘紅色的月亮高挂天空,夏佐一劍削斷了一個上百觸須的惡魔頭顱,觸須掉了一地,他面容冷峻,躲開了屍體中噴濺出的黑色血液,城內的平民幾乎能逃的都逃了,留下的都是為了守住防線的武士魔法師煉金術師們,還有源源不斷趕來的支援。
在這段時間裏,原本還對夏佐能力有所懷疑的人全都心悅誠服,心甘情願服從于他,就連心高氣傲的聖殿祭司們都對他恭敬有加。
一個女祭司匆匆趕來前線,帶來了西倫公主的消息。
夏佐有一個大陸第一美人的未婚妻,這件事幾乎大家都知道,當年還是鬧得挺大的,只是見過的人少,這位公主除了美貌似乎毫無存在感,一說阿西爾浮現在腦海裏的就是花瓶倆字,在戰場上還來打擾夏佐讓他分心,許多人心裏都暗暗不滿。
眼見來的還是個頗為英俊形容整潔的法師,渾身血污疲憊不堪的戰士們或多或少都有些憤怒。
夏佐甩了甩沉淵上沾染的血跡,沉重的劍身劃出道道空間裂縫,莫裏斯的臉僵了僵,他認出夏作了,不就是之前跟阿西爾在一起的武士嗎,沒想到他就是西倫公主的未婚夫,忽然臉色古怪了一瞬。
莫裏斯不動聲色地對夏佐說道,“我受公主之命向您送信,并留在邊境接受您的差遣。”
夏佐捏着信,冷淡地點點頭,把莫裏斯随手安排進了隊伍,半點沒給優待,等太陽升起惡魔都隐匿了,戰士們都随便找了個牆角背靠背休息,夏佐才跳到屋頂把沉淵擱在腿上打開了那封信。
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阿西爾了,在重新遇到之後還是第一次分開,心意相通之後所有的思念都變得難以忍受,複雜的封鎖魔法陣攔不住半神境的夏佐,他輕松地拆開信封,裏面的字跡有些潦草,他仿佛能看到阿西爾寫信的時候漫不經心的表情。
“夏佐,我以後不會給你寫信的,這種無聊的方式不知道為什麽你非要我做不可,紫羅蘭帝國的貴族解決的差不多了,再過一段時間就幫你組織傭兵工會的雛形,你自己當心,別被大祭司弄死在那。”
寥寥數語,塗改了很多,與其說是一封信,不如說是草稿紙,言簡意赅,但是最後一句本可以不加的,阿西爾改了很多遍,最後寫下的句子比前面都更潦草,留下的只有這麽不痛不癢的一句。
天邊的太陽冉冉升起,照亮了這個剛剛經歷了黑暗和血腥戰鬥的城市,清晨柔和的陽光映着紙上的墨跡,蒙上了一層光,夏佐嘴角含着笑意,把這封信每個字包括塗改掉的黑漆漆一團都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當心兩個字。
最後才把信紙折好,并不放入随身的次元空間,而是收到貼近胸口的位置。
他迎着清晨的陽光靜靜坐在屋頂,遙望着普羅城的方向,那裏有聖殿,有大祭司,更有最大的敵人——世界的意志。
莫裏斯悄悄往周圍丢了一些蜥蜴尾巴粉末和魔導石碎片,嘴巴蠕動無聲念了些咒語,那些缺胳膊少腿早已死透了的屍體都微微擺動起來,仍然沒有生機卻有了活動。
只是一小會,它們又陷入了沉寂。
夏佐的餘光掃過那些一動不動的屍體,又滑過莫裏斯的手,莫裏斯的手腕一陣涼意,趕緊把眼睛閉緊,假裝沒注意到。
夏佐一早就知道莫裏斯是亡靈法師,這一點他倆心照不宣,莫裏斯盡管避開旁人,至于夏佐沒必要瞞也瞞不過,阿西爾送他來的目的都是心知肚明。
看着滿地流淌的血污和殘肢,聯想到上一世的十年戰争,夏佐臉色愈發冷了,沖淡了剛剛看信的時候漾起的溫暖平靜的心情。
即使是世界的意志,也不該替大陸每個獨立的生靈決定命運,哪怕母親之于孩子,也不能拽着他的手,掰着他的腿,按你規劃的道路去走,連每一步的距離都算的一清二楚,孩子會窒息的,一個人窒息的時候就會反抗,這是本能。
更何況,世界的意志有了私心,它是為了利用別人成就自己。
葬盡一界生靈,來成就至高無上的強大。
遙遠的紫羅蘭皇宮,帝王醉生夢死,魔王卻在勞心費力,伊芙琳小心地給阿西爾整理着各種書冊,阿西爾強大的精神力和記憶力發揮了作用,偶爾看到桌子角落的信紙,才會略作停頓,想起自己寫了些什麽,又塗改了些什麽,看到這封信的人有什麽反應,會輕輕哼一聲,又埋頭到書冊裏。
與魔物的戰争持續三個月後,魔物暫停攻擊,突然不知縮到了哪裏,連續十天都沒有收到魔物襲擊的彙報之後,夏佐意識到背後的東西動手了。
此時傭兵工會已初具雛形,幾個月的磨合讓他們的配合作戰能力有了極大的提升,按國家地區劃分之後,一部分回到了自己國家去清理那些漏網之魚的魔物,大部分則繼續監視與惡魔深淵的邊境。
在這段時間,戰士們發現了一些難以理解的事情,比如時常會有一些特別厲害又好看的人突然出現,救下危機中的人類,又有一些看起來明明受了致命傷的戰友又回光返照一般跳起來戰鬥到四分五裂為止。
因為這兩種特殊的助力,人類戰士的傷亡大幅度減小。
起初他們還會邀請那些長得好看的強者們留下同行,結果他們全都給出了相同的回答:隸屬于紫羅蘭帝國阿西爾公主麾下,不會加入傭兵工會。
不僅如此,這些人個個态度邪氣的很。
久而久之,前線的人從覺得夏佐殿下的未婚妻是個虛有其表的花瓶,到覺得對方深不可測,竟能夠驅使這麽多強者,居然隐隐不輸于夏佐,也就不奇怪了,反而引以為傲。
他們有夏佐這樣強大的勇者,又有一個不止美麗而且高明的阿西爾公主,這兩人簡直天造地設的一對,不知不覺就成了國民夫妻預備役。
就連當初被許多人看不順眼的莫裏斯送信事件,都被美化了,側面證明了兩人關系和睦情比金堅。
無形中增加了戰勝惡魔軍團的信心。
直到魔物們忽然失去蹤跡。
大祭司發出了通告,把夏佐召回普羅城,又把每一個國家的代表使者聚集起來,這些使者沒有哪個敢毫無顧慮地去別的國家,也就只有聖殿才能讓他們放心。
使用的名義是誅殺魔王計劃。
六月的普羅城,已經比大多數城市酷暑季節還要熱,大街上到處擠滿難民,而且還有越來越多的趨勢,每天都有大量被漏網之魚破壞家庭害死親人的人類湧到普羅城,祈求女神的庇護,請求聖殿複仇。
阿西爾走出寝宮,伊芙琳亦步亦趨地跟着他,作為魔王的侍女她向來很稱職。
魔王回歸之後她騙過智商大幅度下降的花離,把對方半哄半騙送回了精靈族,也就這件事她有點一廂情願,花離喜歡陛下,伊芙琳看的出來,不然何必鬧着那麽大的風險封印自己的力量就為了進魔宮,可她嘴硬,從來不肯說。
小黑身上有陛下的氣息,對直覺敏感的精靈族才會一直抓着它不放,潛意識裏恐怕就是等着陛下去找她吧。
伊芙琳嘆了口氣,有個人跟着她嘆了口氣,她疑惑地扭過頭,去找聲音的來源。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從灌木叢裏探出頭來,和伊芙琳對視後咯咯地笑起來,原來是四歲半的小王子泊溫。
特倫斯不管宮廷事務好幾年,幾乎自顧不暇,好多侍從都欺軟怕硬,甚至爬到皇子頭上作威作福,泊溫小的時候受了不少罪,這種情況直到阿西爾來了才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泊溫雖然年紀不大,卻意外敏銳,他能感覺到現在的變化是因為突然冒出來的“姑姑”,所以經常會跑到這裏來。
阿西爾可不是善男信女,會對可憐的小王子有什麽母性的關懷,看見泊溫就按老規矩冷酷地說道,“回去背一百頁帝國簡史,回來檢查。”
泊溫表情懵懂,還沒意識到這是多麽殘酷的任務,小王子傻乎乎地看着阿西爾的背影,咬着手指歪着腦袋,另一只手中握着簡易的錐子。
很多年以後,小王子長大繼承了王位,他有一個和身份不相符的愛好——雕刻。
泊溫·西倫一生只雕了一座人物雕像,那就是阿西爾公主,黑袍短發的“公主”神情冷漠,伫立在紫羅蘭帝國巍峨的宮殿中,迎着初升的太陽帶來了帝國的新生。
阿西爾是最後一個到達普羅城的,當他踏進城門的那一刻就明白,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失敗了,搭上的就是夏佐和他自己的生命。
魔族大部分還在戰場,留在身邊的也就綠蘿和伊芙琳兩個,都讓他遣走隐匿到難民群中去了。
聖殿一如既往的安靜,即使聚集了各國使者也沒有混亂的跡象,他們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不至于在這裏失控,互相彬彬有禮地問候,背地裏心照不宣地嘲笑紫羅蘭帝國的堕落,暗暗盤算聖戰之後如何瓜分。
由于夏佐的存在,米亞帝國直接将代表權利交給了他,也有不少人試圖和他攀關系,哪怕不沖着對方半神的實力,也要顧及他身後的帝國。
議事廳衆人的算計截止在阿西爾走進來的那一刻,他們本以為有着第一美人之稱的公主是個不得不挑起哥哥留下的爛攤子的嬌弱女孩,現實卻狠狠打破了他們的自以為是。
夏佐撫了撫胸口的位置,阿西爾看見他的動作,眼睛裏閃過淡淡的光——魔王能感覺到信紙上殘留的魔力波動。
這是他們度過瘋狂的三天三夜發情期後第一次見面,阿西爾卻沒自己想象的那麽生氣,雖然夏佐過分了點。
場面安靜了一瞬,衆人正欲試探一番這位新上位的阿西爾公主,大祭司卻出聲阻止了他們,“諸位冕下,既然都到齊了,那麽我們就開始吧。”
“衆所周知,魔族的侵略都是由魔王領導,每個紀元只要消滅魔王,魔族自然會縮回惡魔深淵,所以魔王才是罪魁禍首。”
夏佐低着頭,不願意去看這個面目全非的大祭司,這個人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裏,被人編織了一個美麗的謊言,真情實感地相信着,他把所有的罪過全都推到了魔王頭上,然而上一世是因為不可調和的矛盾在他們之間産生,才會走向難以挽回的後果,這一次,又想利用夏佐的慣性思維來誘騙他相信這個天大的謊言。
大祭司說完慷慨激昂的陳詞,話鋒一轉,“為了這一天,我已經準備了很久,請諸位不要害怕,為了将魔王送回地獄,你們的犧牲将是值得銘記的。”
犧牲?什麽犧牲?
在場的貴族略微呆滞,什麽時候輪到他們為了消滅魔王犧牲了?
蕩漾着柔和白光的聖殿外圍光芒大作,織成一張細密的網将這間會議廳完全包裹起來。
阿西爾站起身,努力壓制自己體內的魔氣,不讓在場的人看出端倪。
聖光逼近,一開始害怕的貴族都發現這光網對他們沒什麽傷害,反而通體舒泰,暖洋洋的,只有阿西爾覺得難受,看來大祭司為了誘騙捕捉他,花了不少心思。
阿西爾的眼睛漸漸被黑暗浸染,是他自己跳進了這座陷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但不是自大也不是愚蠢,而是信任。
他信任夏佐,所以願意配合他的計劃,以身做餌。
大祭司舉起權杖,權杖頂端聚集的光芒刺得貴族們閉上了眼睛,粗大的光束朝着阿西爾呼嘯而去。
夏佐趁機糅身撲向大祭司,沉淵劍被權杖擋住,甫一接觸發出沉重的撞擊聲,大祭司驚愕,“夏佐,你幹什麽?”
貴族們揉着眼睛鬼哭狼嚎,現場一片混亂。
夏佐把沉淵又向下壓了一點,“戰争需要罪魁禍首,阿西爾不是,你才是。”
大祭司蒼老的臉龐微微發顫,“你要為了魔王殺了你半個恩師?”
夏佐眼神淩厲,“你不是我的恩師,你早就被控制被蠱惑,我所認識的大祭司,絕不會為了自私的目的而一手導演戰争。”
阿西爾已退到窗口,靜靜看着他們反目成仇。
大祭司花白的頭發和胡子都被魔法和劍氣激得往後飄去,長袍鼓起,獵獵生風。
夏佐把劍持續下壓,大祭司眼底的渾濁一點點退去,“夏佐,你不是應該把以後的記憶全都忘掉了嗎?是誰幫助了你?”
“你終于出來了,”夏佐道,“世界的意志。”
“大祭司”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無罪,一定是無罪,這個混蛋,忘記了我們的約定,他不能插手我的世界,他不能!”
阿西爾在屋內快速移動,地上的貴族有一個算一個都被他拎起來從窗口丢了出去,聽到“大祭司”的話,踢走最後一個貴族,不由問道,“為什麽他不能插手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