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長夜
起了個大早。張儀一如既往話少,阮绛自己不知為何也有點恍惚,兩個人都沒怎麽說話,退房走人。張儀平時開車很穩,今天不知道是路颠還是怎麽,晃悠得人想吐。他擡眼看頭上的路标,随着車子的颠簸,藍底白字好像攪成了奇怪的符號,怎麽也認不出來。阮绛張着嘴從倒車鏡裏往後看,不知不覺間,車又開進了來時迷路的那段。
路中央站着個小男孩,張儀像是沒看見似的,并沒有減速。阮绛吓了一跳,車猛剎住停在了小孩腳前,他慌忙下車,彎腰問小孩說:“沒事吧,你家大人呢?”
小孩癡癡呆呆地搖頭,問什麽都不答。阮绛有點頭疼,牽着他的手回頭,發現車子不見了,張儀也不見了。他有點迷茫,但也沒有太驚訝,拉着小孩的手慢慢地沿着路走,小孩說:“你要去哪兒啊?”
“回家。”阮绛答道,“你知道往哪兒走嗎?”
小男孩點點頭,說:“往這邊走。”
一大一小沿着路緩緩走,倒也不覺得累,只是仿佛走得很慢。天黑了,阮绛揉着眼睛,小男孩的手掌涼絲絲的,這讓他想到張儀的手,不是一種涼。他揉着眼擡頭,農家院大紅色的燈籠很刺眼。小孩扯着他不由分說地進了院子,無數沒有臉的人湊了過來,把兩人團團圍住,問說:“店怎麽不開了?”
阮绛想把手抽出來,掙紮了下,小男孩的手像是鐵鉗拽都拽不動,他瞪着阮绛,大聲喊道:“為什麽關我媽媽的店!”
他拽着阮绛,沒有臉的灰暗的人影也跟着,小孩把阮绛拽到門後,指着門栓說:“你把門打開。”
“不行。”阮绛搖頭,那小男孩好像被激怒了,呲牙咧嘴剛要說話,阮绛驀地感到額頭一疼,眼前驟然變黑,繼而又是一白——
阮绛短促地“啊”了聲,猛地坐了起來。
他喘着氣往左看,張儀坐在床沿上長出了口氣,手裏拿着個什麽東西,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暗中也莫名清楚。阮绛呆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原來剛才是一場夢,他揉揉額頭,張儀低聲問說:“疼不疼,回神了沒有?”
阮绛搖頭,“我做了個怪夢……”
“我知道,我也是。”張儀嘆氣,把手裏的東西遞給阮绛,“我先醒了,叫你叫不醒,幹脆拿這個拍了你腦門兒一下。”
是塊兒小木板,這題阮绛曉得,是霹靂木。他看看拉上簾的窗戶,小聲說:“別的就算了,樓上那個嬰靈不是個善茬兒的樣子。”
他話音剛落,房間的門板突然劇烈晃動起來,像是有個八尺大漢在鑿門。阮绛被吓得差點跳起來,轉頭看張儀,張儀也是白着臉,僵持了一下抽走霹靂木板,三步并兩步過去朝着門狠狠摔了過去。
兩木相撞,霹靂木板掉在地上,門也瞬間不動了。兩人松了口氣,阮绛趕忙穿好衣服下床,他和張儀眼瞪眼半晌,幹巴巴地說:“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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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儀強作鎮定,“院裏現在只有一個嬰靈,他翻不出花來,無非是在吓唬我們。天亮後朝露一散我們撤退。”他說着,靠在牆上掀起窗簾往外看,窗外扒着很多雙淡色的手、無數沒有臉的人影頭挨頭,像他倆在四樓時一樣往裏看。張儀瞬間頭皮一炸,下意識地放下了手,“我操——”
阮绛當然也看見了,腦袋一木,顫聲道:“不是只有一個嬰靈嗎……”
“完了,五色線估計被拆下來了。”張儀啧啧兩聲,在屋裏踱了兩圈,“我們可能碰上師娘了。”
“啥?”阮绛頓時又忘了害怕,“啥玩意兒?”
“就是巫師,其實和術士差不多,非要說的話我也能算是個師娘。”張儀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