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一
盛川市內, 警察局舊址附近的一棟大樓，從今天開始忽然變得十分熱鬧，從早上到下午都有人進出。
林嫣和沈殷從樓裏出來, 招了一輛出租車, 坐進去後, 頓時感受到一股熱氣。
“上午空調忽然壞了……還沒來得及報上去修，你們先将就一下吧。”司機道。
大熱天的，這怎麽将就？
林嫣想換一輛車, 但沈殷覺得就待幾分鐘罷了，今天人比較多, 想重新再找一輛, 起碼還要再等十分鐘，比起舒适的車內環境, 他更想早些回家。
沈殷拿起手裏的硬紙袋，在林嫣頭上賣力扇風：“嫣姐姐，我給你打扇。”
林嫣将玻璃窗搖下去，扭頭望着沈殷。
少年的鼻尖有一滴汗, 太陽将他本就脆弱的皮膚曬得發紅，但他卻只顧着讓林嫣涼快。
“傻瓜。”
林嫣輕笑一聲，制住他的動作，取出一把在大樓附近拿到的免費塑料扇：
“還是我來吧。”
這扇子剛才她沒想要的，但天氣太熱，林嫣不知怎麽的就接過來了, 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她将頭上的帽子摘下來, 扣在沈殷腦袋上, 嘴角微揚, 就這麽噙着一絲笑望着他, 替他扇扇子。
這麽熱的天，沈殷還偏要緊挨着她，抱着紙袋沖她傻樂。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這對男女。
她就在附近接單，今天接送了不少乘客，從他們的反應就得猜出大概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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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明顯是那種氣定神閑，還挺高興的類型。
她就問了：“你們是來拿錄取通知書的？”
與此同時，司機眼尖地瞧見了沈殷拿着的紙袋上的字。
不禁肅然起敬：“喲，還是個高材生呢。”
首都大學啊，一個市都出不了多少個呢！
“您過獎了。”沈殷輕聲道。
沈殷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喜悅。
之前在考場上，他還擔心前一天發燒會影響成績，硬是比往常更認真，試卷做完後還仔細檢查了兩遍。
幸好，努力沒有白費。
而且他和嫣姐姐在一個城市上學！
司機又問林嫣：“你考得應該也不錯吧？”
“還好。”林嫣語氣淡然。
司機回頭，往林嫣手上一瞧，好家夥。
也是一個985！
“不錯不錯，比我家那丫頭考得好多了。她考的是咱們市內的重點大學，唉，馬馬虎虎吧，但是這孩子也是很刻苦的，我和她爸都說，盡力就好，咱們都是普通人家，這樣就不錯了。”
司機忽然提到她女兒。
林嫣随口問了一句：“您女兒也是今年高考？”
“是啊，這孩子，志願也是她選的，非說要和父母離得近些，這樣家裏有事更方便找她。嗐，我們都還不老，需要什麽照顧，這孩子就是孝順，死心眼……”
接下來的內容就變成了司機對她女兒的誇贊，期間還提到了成績不理想去複讀的親戚家小孩，最後語重心長地表示“還是要好好學習”。
沈殷全程認真聆聽，林嫣還偶爾交流一句。
司機就更高興了。
這倆孩子，很不錯嘛！
下了車，付完錢，林嫣和沈殷回家，剛到家門口，兜裏的手機就響了。
是林墨打來的。
林嫣接了電話：“在門口。”
話音未落，“咔啦”一聲，門從裏面打開。
林墨把手一伸。
林嫣和沈殷就将錄取通知書遞了過去。
家裏開了空調，很涼爽，林嫣去冰箱拿了兩瓶汽水。
沈殷乖乖坐在沙發上，跟她爸說話。
林墨并不意外沈殷的高考結果，在他看來，這孩子一向成績優秀。之前估分的時候，他就覺得沈殷這次應該穩了，還鼓勵他直接填首都大學的志願，将來可以和沈殷表舅多來往。
因此他臉上浮現笑容，對沈殷點了個頭：“得告知你表舅他們一聲兒，過段時間再去看看你爸媽。”
倒是女兒的錄取通知書讓林墨有些意外。
林嫣雖然在學校越來越有進步，成績也只是夠上一本罷了，想要上好的重點大學還得往上提分數。
林墨已經滿足了，他以前還以為林嫣考不上大學呢，覺得能上一本就不錯了。
填志願的時候，林嫣不假思索地選了首都的幾個學校，他還勸她謹慎些，多填兩個分數低的學校保底。
沒想到林嫣在考場上超常發揮，真的取得了更好的結果。
林墨因為性格的原因，很少誇女兒。
他的獎勵方式就是立刻訂了一家烤肉店，請兩個孩子吃飯。
馮吉也來了，叫了兩瓶啤酒：“今天是個好日子，應該慶祝一下的。”
烤肉在石板上滋滋作響，林墨将肉翻了個面兒，冷着臉道：“你的酒量又不怎麽樣，別到時候醉了回不去。”
見女朋友給女兒也倒了一杯，他看了林嫣一眼：“雖然成年了，但喝酒這種事還是要克制，不許學那些酒鬼。”
林嫣半點兒都沒反抗，先是和馮吉碰了一下杯子，然後只淺淺喝了一口，還特意給她爸看：“喏。”
馮吉就笑：“咱們嫣兒是真長大了。”
放在以前，林墨不許的，林嫣就偏要對着幹。
林嫣卻站起來，敬了馮吉一杯：“馮阿姨。”
馮吉連連擺手：“诶诶。”
她有些慌，不好意思地拒絕：“我又沒做什麽，你敬你爸才對，敬我幹啥。”
“應該的。”林嫣道。
她以前和父親關系緊張，只覺得她爸平時要求嚴格，總拿自己和母親進行比較，在生活上缺乏對她的關心。
他太要強，任何事都要求做到最好，尤其是工作，從來沒在她面前叫過苦，因此林嫣沒有發現，她爸一個人是多麽辛苦，在事業上又經歷過多少歧視和偏見。
直到馮吉和她爸複合，對方性格溫和，對人好都是無聲無息的，從不邀功，也能包容她爸暴躁要強的脾氣。
這麽多年，林嫣不喜歡馮吉，馮吉還是笑眯眯的，關心着他們父女。
林嫣對馮吉道謝，馮吉竟然臉紅了，她的眼睛發亮，看得出很高興，急忙拿起酒杯喝光裏面的液體，差點被嗆住。
林墨拍着馮吉的背，睨了女友一眼：“這麽急做什麽，我看你就是個傻的。”
“爸。”
林嫣又給她爸敬酒。
林墨要開車，不能喝酒，杯子裏是飲料，他愣了一下，随即遲疑地将杯子舉起來。
“謝謝您這些年對我的養育之恩。”
林嫣神色鄭重，不複曾經的叛逆，兩年的時間轉瞬即逝，她看起來像是一個沉穩的大人了。
“過去不懂事，對不起。”她又道。
林墨喝了一口飲料，冰涼甘甜的味道流進胃裏。
他垂下眼，嗯了一聲。
林墨心情複雜，望着逐漸比他高的女兒：“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其實住院的那段時間，林墨經常發火，有時也覺得自己不可理喻，偏偏馮吉絲毫不生氣。
女兒也很少跟他吵，偶爾還是會争執，但她每天放學就過來看望自己，甚至還學會了做飯煲湯。
沈殷去表舅家住後，女兒情緒肉眼可見的沉了下去，但在他面前忍了脾氣，出院後，還說讓他好好養傷，以後她畢業掙錢養他的話。
林墨在家裏待得久了，和女兒相處時間多了，就開始反思。
從小到大，他的确忽視了很多關于女兒的事，盡管是生活所迫，但他在家時也極少和女兒溝通，只是一個勁罵，一個勁管教，從來不曾好好誇獎她，不去開家長會，不知道她的身體狀況，不知道她平時有沒有吃飯。
明明離婚的時候，是想過要好好養大女兒的，可是後來兩個人越來越生分。
所以後來他也改變了很多。
林墨道：“無論如何，我是希望你好的。”
“我知道。”林嫣應道。
林墨的眼睛有點濕潤，故意板着臉：“行了，喝一杯就夠了，待會兒喝醉了我可不管。”
林嫣沒有放下杯子，又轉向了沈殷。
沈殷還在感動呢，忽然接收到林嫣的視線，呆呆地看着她，眨了眨眼：“？”
林嫣道：“還要感謝沈殷同學，這兩年裏在學習上、生活上給予我的幫助。”
這語氣，搞得老正經了。
林墨點頭：“你是該謝謝殷殷。”平時給你講題，整理筆記，多好一孩子。
跟自家女兒戀愛，他還覺得委屈了人家呢。
沈殷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和林嫣碰了一下，順勢也感謝在座的各位：“謝謝叔叔阿姨，還有嫣姐姐……對我的照顧。”
烤肉熟了，大家開始吃，這家店生意很好，周圍人聲鼎沸，大多都是一家子帶孩子來吃，還有小情侶之類的。
像林嫣他們這一桌就很奇特了。
看起來是一家子，實際上呢？不僅是長輩和小輩，還是兩對兒情侶！
林墨就看着他女兒夾起一片烤肉，放進沈殷碗裏。
語氣輕柔：“殷殷，吃這個。”
剛才還是沈殷同學呢，這會兒叫得這麽親密了。
他女兒可從來沒這麽體貼過。
沈殷嘗了一口，對他女兒笑，然後在涼菜盤裏夾了一只檸檬雞爪過去：“嫣姐姐吃。”
兩個年輕孩子挨在一起坐着，中間仿佛都擠不下第三個人。
林墨正看呢，碗裏多了一片烤好的五花肉。
“沾我這個醬料試試。”馮吉眼神溫柔，指着自己的醬料碟。
林墨低下頭，“不要。”
馮吉不放棄：“真的不錯，試試嘛。”
于是林墨還是将烤肉蘸了點兒女友那邊的醬料，放進嘴裏。
迎着對方期待的眼神，笑了一下：“嗯，不錯。”
真的很好吃。
吃完飯，林墨開車載幾人回家。
馮吉在車上勸林嫣：“趁着暑假，把駕照考了，以後會方便很多。”
“是有這個打算。”林嫣道。
聊着聊着，到小區門口了，外面的那片廣場上，許多人衣着清涼，不顧炎熱的天氣，聽着音響裏播放的音樂，在跳舞。
有跳廣場舞的，有跳拉丁的，還有摟在一起跳的。
馮吉就不走了，看着男友：“咱們在這兒散散步？”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嘛，年紀一大把了，還想跳啊？”林墨瞪了她一眼。
“哪裏就年紀一大把，也就差不多四十歲，咱們還年輕呢。”
馮吉不樂意了：“阿墨你在我心裏永遠十八歲。”
兩個孩子還看着呢，廣場上還有好些人，她就這樣大大咧咧說出口，弄得林墨尴尬了一瞬。
“你馮阿姨有點醉了，你們先上去吧。”他扭頭對林嫣和沈殷道。
林嫣就和沈殷先回家了，回頭看她爸，已經被馮吉拉去跳舞了。
林嫣收回視線，朝着沈殷伸出手：“走吧。”
她牽住少年的手，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嫣姐姐。”
“嗯？”
已經進了單元樓，林嫣正在按電梯，聞言道：“怎麽了？”
沈殷忽然又不肯說了。
林嫣眉梢微揚。
等進了家門，又問：“剛才想跟我說什麽？”
沈殷扭扭捏捏的，
“就是想說，能和你在一個城市念大學，真好。”
林嫣很鎮定：“是嗎？”
可她怎麽覺得，沈殷要說的不止這些。
沈殷朝她招手：“嫣姐姐你過來一下。”
林嫣往他的方向邁了一步。
“再過來一點。”
林嫣又邁了一步。
太慢了，沈殷幹脆自己靠過去。
趁着林嫣沒反應過來，輕輕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淺淺的吻，仿佛用盡了他的勇氣。
沈殷眼睫輕顫，耳根泛紅。
小聲說着：“嫣姐姐真的很努力了。林叔叔請你吃飯，馮阿姨付的錢，我……”
“這是我給嫣姐姐的……禮物。”
林嫣碰了一下臉頰，仿佛還能感受到剛才的柔軟，眸色加深，擡頭看着沈殷。
以前還是小啞巴時，已經很招人稀罕了，現在恢複了，怎麽說話就那麽甜呢？
林嫣揉了揉沈殷的腦袋：“可是我覺得不夠。”
“不夠？”沈殷疑惑不解。
林嫣道：“不如獎勵我……一個對象吧。”
當初可是說好了畢業就正式在一起。
沈殷還沒有回應，林嫣就捏住他的下巴親了下來，剩下的話語都淹沒在了唇齒間。
你好，我的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