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今年的寒假過得很平靜。
林墨把馮吉帶到老家父母的墓前磕過頭後, 在女兒面前不再隐藏和馮吉交往的事實，除了上班開會以外，每天大多時候都是去馮吉家。
林嫣眼不見心不煩, 她對馮吉還是沒有放下心, 但也不再反應激烈地阻攔。
她和沈殷的相處模式還是像以前那樣, 只是相比之下更融洽些。
早上林嫣會去跑步，跑完步，回家吃飯, 然後打游戲，做會兒作業。午飯後小睡一會兒, 下樓買點零食, 帶沈殷去季家玩一陣。沈殷會監督林嫣複習功課，給她講題, 有時去廚房做點小甜品，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會兒書。
很快寒假結束，又開學了。高二的下學期, 沈殷轉到了三班，離開的時候八卦同桌特別不舍，覺得和沈殷相處的時間太短了。
“你可別忘了我啊，我會到三班找你玩的。”他拉着沈殷的手道。
沈殷走的時候還看到了瓜子臉，對方在偷偷看他，被發現後尴尬地移開視線, 然後對沈殷點點頭。
沈殷回了瓜子臉一個笑容, 後者愣了愣, 卻低下了頭。
其實沈殷一開始和瓜子臉做朋友時還是很開心的, 現在也不後悔。
因為瓜子臉到底是班裏第一個找他說話、對他報以善意的同學, 也許打掃衛生會偷懶，也許遇到欺淩會躲起來，但兩個人疏遠後，瓜子臉在沈殷被周冰一行人欺負時，鼓起勇氣站出來指證，又在辦公室替他說過話……
雖然做不成朋友了，沈殷還是希望瓜子臉能好好生活。
老王在早自習下課後，把沈殷領進教室，三班的同學早就知道沈殷要從隔壁轉過來，對他也很熱情。
沈殷剛進教室，蘇蘊就帶頭歡呼，用力鼓着掌：“歡迎隔壁班的第一名棄暗投明！！！”
班級之間也是有競争的，四班離得近，又同樣是理科班，難免會比較。沈殷上學期的期末成績很不錯，比聯考還進步了一些，不僅是四班第一，還進了年級前二十，提高了四班的平均分，壓了三班一頭。
蘇蘊很高興，她覺得班裏多了個成績好的學生，這學期一定能贏過四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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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同學也微笑着鼓掌，沈殷站在講臺上，紅着臉對着大家鞠了個躬，老王說：“你就坐到林嫣旁邊吧。”
大家的掌聲更熱烈了，各種各樣的目光投向沈殷和林嫣，都很好奇這兩個人的關系。
蘇蘊說：“诶诶，大夥兒注意了，這是（老大的）自己人，要是有人找他麻煩，先過我這關！”
老王還沒走呢，聞言，淡然地望着蘇蘊道：“你倒是很熱情。這學期你要是再和人打架，不管你考多少分，家長會的時候，先過我這關。”
“哈哈哈哈！！！”
同學們的笑聲很響亮，蘇蘊讪讪地撓撓頭。
沈殷轉到三班的第一天，獲得了各科老師的關注。
每個老師進來，看到沈殷，都會來一句“聽說咱們班來了個新同學”之類的話，然後對他誇獎一番，說這是咱們班的榜樣，要向沈殷一樣好好努力，弄得沈殷全程都不好意思地低着頭。
林嫣很淡定。
被大夥兒起哄的時候，她也只是擡起眼皮看了衆人一眼，之後就閉目養神，仿佛換了個同桌并不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
她也沒有當着大家的面跟沈殷聊天，只是托着腮看對方整理桌子，特別悠閑的模樣。
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林嫣這樣放松的狀态，已經是心情不錯的表現了。
上英語課的時候，林嫣發呆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
她沉默了幾秒，問：“您剛說的是哪個單元的語法？”
英語老師狠狠瞪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氣，不想在第一天上課就懲罰學生，提醒道：“我問的是上學期第三單元的內容。”
林嫣“哦”了聲。
然後繼續沉默。
蘇蘊欲言又止，想提醒老大，可是距離有點遠。
季澄月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英語老師太陽穴青筋冒起，拿着戒尺，瞪着林嫣：“不是讓你們回去複習？！別以為上學期學的東西，這學期就能抛在腦後了，知識是需要鞏固的。林嫣，你寒假是不是又天天打游戲，沒有學習？”
林嫣剛想回答，旁邊的沈殷急急忙忙碰了她一下，偷偷把作業本豎起來，上面寫着英語老師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
林嫣看了一眼沈殷的作業本，想起來了，面不改色地把答案說出來。
英語老師其實是看到沈殷提醒了林嫣的，不是很滿意，又問了個問題。
這次林嫣沒有停頓。
她在寒假本來就有複習功課，只是一時半會兒沒有想起而已，非常流利地回答了對方。
英語老師只能讓她坐下，然後警告道：“下次我還會抽你，以後上課不要走神。”
下課後，林嫣去了一趟洗手間。
沈殷一直盯着教室門口瞧。
看到她回來，把剛才英語老師問的那兩個語法整理好，遞給林嫣。
他還做了課堂筆記，把筆記本推到林嫣面前，示意她抄一份。
季澄月走過來，看到沈殷的動作，“哇”了一聲。
“小可愛你這個同桌也太好了，還把筆記借給嫣兒……不過我估計她是不會抄的，她上課幾乎不做筆記。”
林嫣沒有說話，懶懶地從書桌裏取出一個新的筆記本，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接過沈殷的那份筆記。
這才慢吞吞道：“誰說我不會抄？”
“不是吧不是吧，太陽從西邊兒出來了，咱們一中扛把子真的要洗心革面，好好努力了？”
季澄月誇張地感嘆道，被林嫣輕輕踹了一腳，這才不再調侃，笑嘻嘻地走了。
三班的班主任老王是教語文的，三班的學生對這個科目也更擅長。
今天的語文課教的是古詩詞，老王布置了背誦的作業。
一下課，沈殷就轉身面對着林嫣，舉起語文書，指着那篇古詩詞，認真地望着她。
林嫣的記性很好，她輕笑了聲：“要查我的背誦情況？”
她看也不看那篇課文，一字一頓地把它背了出來，聲音很平淡，沒什麽感情。
但沒有背錯一個字。
沈殷眼睛很亮，臉上浮現出笑容，對着林嫣豎起大拇指。
林嫣沒有放過沈殷，反過來考驗他，把書本往桌上一蓋：“現在輪到你默寫了。”
其實能背出來，不一定能默寫正确。只是沈殷不會說話，林嫣要考他，只能以這種方法。
沈殷沒有怯場，順從地在草稿本上默寫了起來。
寫到一半上課了，他把本子收起來，用眼神告訴林嫣，下節課課間繼續。
林嫣把他的語文書放到自己的桌櫃裏，挑眉道：“防止你偷看。”
沈殷鼓起臉。
他才不會偷看呢！
林嫣的前後桌同學們悄悄看着這一幕，不約而同地驚訝起來。
林嫣之前也是有同桌的。
她雖然名聲響亮，但不會無緣無故就對同班同學出手，偶爾還會跟周邊的人說兩句話。
但也僅限于和平相處而已。有時林嫣心情不好，一個皺眉，那眼神冷得能把人凍成冰，同桌根本不敢去招惹她，就算是平時，也不會去管林嫣是否學習。
像是什麽抽背、上課提醒之類的互動，完全不存在的。
但沈殷一來，就能和林嫣相處得特別融洽，并且還能監督她學習！
這下他們相信，林嫣和這位叫沈殷的同學關系真的很好了。
又一節課過去。
沈殷默寫完了古詩詞，林嫣盯着面前的草稿本，手裏拿着紅筆，在它的上空虛停，沒有找到錯誤的地方。
在學過一篇古詩詞後，短時間背誦出來是很有可能的。
但能馬上默寫出來，并且完全沒有錯字，就比較難了。
林嫣自認做不到這點，她在本子上打了個大大的“勾”，戲谑道：“沈同學是個人才啊。”
她從兜裏掏出一顆奶糖，放到沈殷桌上。
“喏，默寫一百分的獎勵。”
沈殷眉眼彎彎，接過了那顆糖，鄭重地放到自己的口袋裏，還拍了拍。
林嫣被他逗樂，趴在桌上，臉朝着他，神色舒展。
她說，“又不是什麽好東西。”
但沈殷就是很高興。
……
中午吃完飯，他們沒有回家，而是和同學們一起在教室午睡。
太陽有點大，林嫣就把校服脫下來，讓沈殷拿去蓋。
沈殷比劃着問道：“你呢？”
“你用就是了。”
林嫣見沈殷猶豫不決，遲遲不肯睡覺，眯了眯眼：“不想要就還我。”
沈殷終于乖乖閉上眼。
他把林嫣的校服罩在頭頂，陽光照到身上，由于被校服擋住，并不刺眼。
校服上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是最近家裏新換的洗衣粉的味道。
沈殷覺得身子暖暖的，伴着洗衣粉的味道，越來越困。
身邊人動了一下，他又清醒了。
嫣姐姐把校服給了自己，那她怎麽辦？
雖然已經到了春天，可是萬一着涼呢？
而且陽光這麽強烈，嫣姐姐會不會睡不好覺？
林嫣把臉埋進胳膊裏，趴在桌上已經打算睡午覺，睡着睡着，她就感覺頭上蒙了一層東西，睜開眼，視線也暗了。
她直起身，把校服拿在手上，看了看左右的同學，低聲道：“不想要是吧？”
沈殷搖搖頭，沖她比劃着，又慌忙寫了張紙條：
——我們一起蓋。
林嫣的校服一直是偏大一碼的，蓋住兩個人的腦袋綽綽有餘。
她眨了眨眼，像是沒懂。
嘴角勾起：“跟我一起蓋？”
林嫣懶散地應道：“好啊。”
她再次趴下，校服搭在腦袋上。她掀起衣服的一角，對着沈殷勾勾手指，眸光潋滟，有些不懷好意。
“不是要一起麽，過來啊。”
沈殷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乖乖低下頭湊了過去。
他們的桌子雖然是兩張，但桌面平整光滑，緊緊挨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一張。
沈殷鑽進了校服裏，這次真的要準備午睡了。
在這狹小的天地裏，他們靠得很近。沈殷閉上眼，感覺到旁邊清淺的呼吸聲。
沈殷忍不住朝林嫣看去，少女伏在桌上，眼睫微垂，忽而和他對上眼神。
漫不經心的，頗有深意的，熾熱的目光。
沈殷不知道為什麽，臉忽然就紅了。
放學的時候，季澄月見林嫣腳步輕快，而沈殷則默不作聲，像是小夫郎一樣跟在後面。
她很驚奇：“你倆這是咋了？嫣兒，你又欺負小可愛！”
“我可沒有。”
林嫣淡笑着看了眼小啞巴，對方現在還不敢和她對視。
她說：“只是某人自己胡思亂想罷了。”
她可沒有調戲他。
沈殷攥着書包帶子，心道，嫣姐姐太壞了。
不過他摸到口袋裏的奶糖，想到嫣姐姐給了自己獎勵，但他還沒有給她呢。
畢竟嫣姐姐今天也有認真學習啊，她的古詩詞背誦得很好。
沈殷路過一家便利店，林嫣和季澄月就在外面等着。
林嫣說：“是牛奶不夠了嗎，我記得前天才買了一箱新的。”
下一秒，沈殷從店裏出來，拿着兩瓶飲料。
他拿了一瓶給季澄月，另一瓶給林嫣。
“哇，謝謝小可愛。”季澄月不怎麽挑食，什麽飲料她都喜歡，對沈殷道謝。
林嫣望着手裏那瓶飲料。
那是一瓶檸檬味的果汁，是最近才出的新品，林嫣買過一瓶，覺得還不錯，中午吃飯聊天的時候提起過。
她擡頭看沈殷，沈殷對她笑了笑。
春光爛漫，沈殷比劃着告訴她：
——這是給你的獎勵。
林嫣擰開瓶蓋喝了一口，言語裏帶着淡淡笑意：
“謝了，我的好同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