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阮恒把阮沅的洗漱用品交給老師,又囑托幾句,等他再回頭想去和阮沅交代幾句話時,就見阮沅正圍着沈樓手舞足蹈地說着些什麽,時不時地蹭蹭沈樓,反正心思一點都沒在他這個老父親身上放。
阮恒心裏有點吃味。
他兒子平時可是最黏着他的。
阮恒拉過阮沅,“沅沅,你明天要是想回家,就讓老師給家裏打電話,好不好?”
阮沅眼睛圓圓,“我不回家呀,爸爸你就去陪媽媽玩吧。”
他要一直陪着沈樓。
他要陪着他的小狗玩,爸爸去和媽媽玩就好了。
聽阮沅這麽說,阮恒摸了摸胸口,有點紮心了。
這麽快就不要爸媽了嗎?
梧桐幼兒園并非只有幼兒園,梧桐這個招牌在安城擁有一整套的頂尖教育體系,從幼兒園小學初中到高中,梧桐幼兒園隔壁就是梧桐小學,小學裏面有小賣部,學生可以拿錢去消費。
阮恒怕阮沅嘴饞,要去逛小賣部,但沒錢買東西。
他打開錢夾,取了二十塊遞給阮沅,讓阮沅如果想吃什麽可以自己去買。
這還是阮沅第一次拿到除壓歲錢以外的現金,而且可以是任由他支配的,他樂不可支,巴拉着鈔票,圍着沈樓一個勁兒地炫耀。
對比阮沅興奮的表現,沈樓的情緒就內斂很多。
站在原地,低着頭,看着阮沅圍着他身邊轉圈圈。
阮恒瞧着兩個小孩玩耍的樣子,他覺得他剛當着沈樓的面給阮沅錢的行為,似乎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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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是沈樓身上沒錢,沈樓一個小孩,看到同伴有錢,自己沒錢,沈樓會怎麽想?
阮恒又翻翻錢包,錢包裏沒有低于二十面額的鈔票了,他索性抽了張五十的鈔票,笑着遞給沈樓,溫和道,“小同學,你要是想買什麽,也可以拿去買。”
沈樓盯着拿錢看了幾秒,随後他視線上移,最後停在阮恒臉上。
他搖搖頭,說了聲謝謝,沒有收阮恒的錢。
時間不早了,老師來帶兩個小朋友回去睡覺,阮沅和爸爸媽媽們告別後,他牽着沈樓的手,開開心心地跟着沈樓前往沈樓的寝室。
阮恒目送着他們走遠,他的視線在沈樓的背影上多停了幾秒。
沈樓和阮沅是兩種不同性格的小孩。
沈樓比阮沅早熟聰明太多,還能抵擋住金錢的誘惑。
要是換成是阮沅,但凡別人給他一個新奇點的玩意兒,他都能樂呵呵地接走,再和人家來兩個親密貼貼。
民間常說三歲看老,阮恒直覺沈樓這小孩以後并非池中物。
阮沅是第一次來住宿學生的寝室。
一進寝室,阮沅就探頭探腦地看着房間內的床鋪,“大黑,哪個是你的窩窩呀?”
在阮沅的思維中,沈樓=大黑=帥氣黑背德牧犬。
德牧犬住的地方=狗窩=窩窩。
所以沈樓住的地方=窩窩。
沈樓在腦內分解了下阮沅的話,猜測阮沅說的窩窩是他的床位,他指了下角落的位置,意思是在那裏。
阮沅一見,立馬跑上前,圍着沈樓的床位看來看去,甚至還踢掉鞋子,上沈樓床上去滾了一圈。
之後阮沅得出結論,他趴在床上,雙手托腮,看向沈樓,認真點評,“大黑,我家也有你的窩窩哦。”
之前為了收養流浪狗大黑,阮沅和父母去買了狗窩。
是阮沅親自挑選的狗窩款式,大大的雲朵狀狗窩,上面覆着厚厚的一層毛毛,摸上去軟乎乎的。
因為考慮到德牧犬是中大型犬,阮沅買的狗窩是最大號的,他之前專門替大黑進去躺了躺,狗窩簡直不要太舒服,比人類的床鋪都要軟!
“你的窩窩就放在我的房間。”
“比你這個窩窩舒服很多很多。”
“等你找到記憶,我就帶你去我家。”
“到時候,你就可以睡你自己的專屬窩窩了。”
阮沅的話沈樓雖然有很多都聽不懂。
但他能猜出阮沅話裏的一些基礎意思。
沈樓對家的記憶缥缈且模糊,他對家的感覺始終是動蕩不安的。
在沒到沈家前,他一直住在幼兒園。
某天母親将他從幼兒園接回家,可他在母親家還沒待兩天,母親便把他送進了父親家。同樣他在父親家也沒待幾天,他又輾轉反側來到了安城的幼兒園,之後一直住在幼兒園裏的集體宿舍裏。
他不知道什麽是家,似乎在他的認知裏,集體宿舍更适合成為他心中家的代名詞。
現在阮沅說,阮沅在他家裏,為他專門準備了一個窩。
窩就是家嗎?
阮沅見沈樓遲遲沒什麽反應,他從床上跳下來,來不及穿鞋,赤腳跑到沈樓身邊,伸手攔腰抱住他,“大黑,你怎麽了?”
“你的窩窩我提前替你睡過,可軟可舒服了。”
“你別怕。”
“等你快快好起來,找到記憶,我就帶你回家,好不好?”
沈樓注意到阮沅沒穿鞋的腳。他從阮沅懷裏脫身出來,走到自己床位下面,取出他平時穿的小拖鞋,彎腰放在阮沅面前。
這會兒天氣還沒轉暖,地上涼乎乎的,阮沅光着腳沒站一會兒,就已經開始冷了。
他一直腳踩在另一只腳上,不理解沈樓給他拿鞋子是做什麽。
沒辦法,沈樓蹲下身,握着阮沅的腳踝,将他腳塞進拖鞋裏。
阮沅單手撐在沈樓肩上,任沈樓給他穿鞋,他偷偷摸了摸沈樓的發頂。
軟綿綿的。
好舒服。
阮沅幸福眯眼。
手上軟綿綿。
腳下暖呼呼。
幸福到天邊。
很快,老師收拾好過來,帶兩個小朋友去洗了漱,回寝室睡覺。
梧桐幼兒園寝室的床位是連在一起的,一個床位接一個床位,橫着放了兩排。
沈樓睡在靠角落原本的床位,阮沅睡在他旁邊的床位上。
燈滅後,老師守了會兒兩個小朋友,猜測兩人睡着後,老師悄悄退出寝室,去隔壁自己的休息室裏值班去了。
老師剛一走,阮沅就在黑暗中睜開了眼,他扭啊扭地擠出被子,腦袋趴在沈樓枕邊,小聲地用氣音問道,“大黑,你睡着了嗎?”
沈樓還沒有睡着,此刻他的胳膊正鑽過床位和牆壁之間的空隙,偷偷地找到床位後的廢棄接電口,摸着他藏在接電口裏面的錢。
蘇秘書臨走前把這些錢交給他,同他說,“你以後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些錢就是沈樓全部的身家了。
來到梧桐幼兒園的每個晚上,沈樓都要撫摸着這些錢,才能入睡。
聽見阮沅的聲音,沈樓轉頭看向阮沅。
阮沅半天沒有反應,不過一直在他耳邊吹着小小的氣。
沈樓這才意識到這會兒太黑了,阮沅看不見他的表情。
沈樓開腔,聲音低低的,“沒有。”
這是阮沅第三次聽到他的小狗開口講話,阮沅摸着沈樓的腦袋,咯咯咯地笑了半天後,他才想起來他叫沈樓是要做什麽。阮沅咳了聲,換上了副乞求的語氣,“大黑,我可以和你換一下床位嗎?”
沈樓:?
阮沅離沈樓更近了點,補充解釋,“我就是想睡睡你的窩窩嘛。”
“可不可以?”
“求求你了。”
半晌後,沈樓從床縫裏抽出手,點頭同意和阮沅交換了床位。
阮沅高興地沒邊看,美滋滋地跳到沈樓的床上,到處嗅嗅,聞聞被子,蹭蹭枕套,不知道他是在聞沈樓的味道,還是想要在沈樓的床單上留下自己的味道,就跟小狗撒尿劃地盤似的。
沒一會兒,阮沅聞夠了,折騰夠了,都不用人哄的,他很快就陷入了夢鄉,打着小小的呼嚕。
沈樓看了眼阮沅的方向,天太黑,沒開燈,他什麽也看不見。
沒幾分鐘,沈樓也閉上了眼,緩緩睡去。
第二天是個周末,早上老師也難得賴了個床,沒着急叫兩個小朋友起床。
等老師收拾完,準備去叫兩個小朋友起床時,已經是上午九點了。
路上,老師接了個電話,是阮沅父母打來的。
他們一是詢問阮沅情況,二是轉告老師,說阮沅奶奶叫謝道玉,昨夜知道阮沅沒回家,反而跑學校住了後,謝道玉擔心阮沅住學校住不習慣,這會兒來學校看阮沅來了。
不想給學校造成麻煩,謝道玉堅決不進校門,就想隔着學校門口栅欄看看阮沅。
要是阮沅想回家,謝道玉再帶阮沅回家。
按照老師對沈樓的了解,以往的周末,早上沒課時,她去叫沈樓起床,在寝室一準兒地找不到沈樓。沈樓總是起得很早,在老師來叫他前,他早就離開寝室,一個人待在其他地方了。
老師想今天寝室肯定就剩阮沅了。
沒承想,老師推門進到寝室時,就見沈樓已穿戴整齊,坐在一旁的書桌上看書。
窗外陽光灑進寝室內,為寝室內鍍上一層朦胧的金色。
阮沅還睡得迷迷瞪瞪的,誰知道阮沅是怎麽滾到沈樓床上去的,睡姿七扭八歪的。
這會兒,阮沅打橫睡着,腦袋枕在沈樓的枕頭上,腳卻踩在旁邊的床位上。好在他身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不至于着涼。
老師和沈樓打了個招呼後,去叫阮沅起床。
阮沅懵懵懂懂睜眼,一睜眼對上的老師的目光,阮沅先是一頓,他的大黑呢,不會消失了吧!
下一秒,老師就見阮沅雙眸迅速對焦,一臉焦急。他撲騰着從床上跳起來,探頭向後一望,不知道看到了什麽,阮沅嘿嘿一樂,繼而重新栽回床裏,閉眼接着睡,唇角挂着抹笑,嘟嘟囔囔,“嘿嘿,還在哦...”
老師不懂阮沅這是在做什麽,她順着阮沅剛剛看去的方向一看。
發現沒什麽異常的啊,就只是一個沈樓。
那阮沅剛剛是在做什麽呢,夢游嗎?
老師拍拍阮沅肩膀,哄着他起床,阮沅哼哼唧唧撒嬌打滾想賴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努力cos蟬蛹寶寶,耍賴不起床。後來還是老師說謝奶奶來了,現在門口等着見他呢。
阮沅瞬間清醒,被老師抱去洗漱後。
阮沅去拉沈樓,“大黑,我上次和你說的椰椰,你還記不記得?”
“我現在帶你去看他好不好?”
“我把他介紹給你,以後你就多一個好朋友了。”
大黑和椰椰都是小狗。
兩只小狗肯定能玩到一起去。
阮沅覺得他這個想法簡直太棒了。
沈樓聽不懂阮沅的話,但還是和阮沅一起離開了寝室,走到梧桐幼兒園門口。
謝道玉牽着椰子狗,正在門外等阮沅。
估計是剛一直沒等到阮沅,加上謝道玉牽着的薩摩耶狗格外顯眼,這會兒謝道玉正在和外面的一個老頭說着話,兩人在交流養狗的經驗。
阮沅叫着奶奶,直奔學校門口,見謝道玉在和人說話後,阮沅乖乖等在一旁,趁機伸手出去摸摸椰子狗。
沈樓沒有上前,他坐在距離門口不遠的教學樓的臺階上,一轉頭就可以看見阮沅。
阮沅邊摸狗狗,邊順耳聽着謝奶奶和人說話。
門外兩人在聊小狗絕育問題。
老頭問椰子絕育了沒。
謝道玉說椰子一歲就絕育了。
老頭又說,狗狗絕育有什麽好處。
謝道玉是理科學教授,一向是支持科學養狗的,聽老頭這麽問,她便給老頭科普了幾點,大致是說,小狗絕育有利于減少泌尿方面的疾病概率,延長小狗的壽命,減輕發.情期帶給狗的痛苦。
總之百利而無一害。
那邊老頭聽得認真,這邊兒阮沅的耳朵也是越豎越高。
盡管謝道玉說的很多專業名詞,阮沅聽不太懂,但光一句延長小狗壽命,都夠引起阮沅足夠的警惕了。
阮沅摸椰椰的手慢慢停了下來,同時他臉上剛還挂着的笑意,此刻轉為一臉嚴肅,開始認真思考。
小狗要做絕育。
椰椰一歲都絕育了,他的沈樓六歲了,還沒絕育。
會不會對身體造成影響?
阮沅轉過頭去,目光炯炯地看向沈樓。
皺眉長長嘆氣。
對上阮沅突如其來的智慧目光,沈樓微怔了下。
這又是怎麽了?
作者有話說:
阮沅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二十年後,中二往事回憶錄小組。
@三點水一個元:說來你們可能不信,我五歲時想把我老公給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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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謝各位讀者老爺們的擡愛與支持(今天不鞠躬了(來個抱拳